一
今天,解庭輝心情很好,他早早就完成了分配到每一天的寒假學習任務。吃完晚飯,他就從頭到腳開始收拾着,雖然平時也愛打扮,但今天有很大不同,因爲鄰村有人辦喜事請電影隊放電影。看露天電影,既是他們村裡年輕人最愛的娛樂方式,也是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們向異性展示魅力的很好機會。在解庭輝的心裡,這麼重要的夜晚,一定要充滿儀式感。
收拾完畢,約上小夥伴,翻過東面小山坡一直往北,走過六條田埂,穿過幾片板栗樹林和松樹林,半小時後就到了電影的放映地—桃坳村。
隨聲音走到放電影那戶人家,見大銀幕高高掛起,水泥曬穀坪上早已坐滿了人。女孩們穿着豔麗衣裳;男孩們梳着好看的髮型,有的人還在肩上搭一條雪白的手織的圍巾。廣場上大人聊天聲、小孩嬉鬧聲和發電機的馬達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男人們的香菸味兒空氣中飄散,偶爾襲來一陣氣味——不知是少女的體香還是秀髮上的洗髮香波味兒,讓人心神盪漾,讓人不禁多吸幾口氣。
不一會兒,電影開始放映了,剛纔還鬧哄哄的曬穀坪馬上安靜下來,解庭輝把目光投向大屏幕認真地看了起來。
此時,一輪明月掛在空中,皎潔的月光鋪灑在村莊裡,照在看電影的人們身上,增添幾分浪漫與恬靜。
“庭輝哥,放寒假了啊!”
解庭輝順着聲音望去,原來是同村的秋蓮。
她個子高挑,一頭烏黑長髮用皮筋隨意紮起,俊俏的臉上有兩個酒窩,膚色白裡透紅,身材凹凸有致,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紅色的高領毛衣配深色緊身褲,渾身散發出一種少女特有的朝氣。秋蓮是解庭輝是青梅竹馬的朋友,也是梅村人,但兩人快一年沒見面了。
“是的,前天放的假。你也來看電影啊!”解庭輝答道。
“有空再聊,快看電影吧!”
見她這樣說,解庭輝便把目光轉向大銀幕。可是,當他想到一年不見,秋蓮竟然變得如此美麗動人,尤其想起剛剛與秋蓮對視時,她那一雙烏黑的眼眸,解庭輝頓時心跳加劇,臉上發燙。
曬穀坪上,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在認真看着電影,解庭輝卻心神不寧地想着心事。
他經不住往秋蓮那兒看了一樣,天哪!此刻秋蓮恰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對的瞬間,解庭輝感覺像觸電一般,趕緊移開目光,臉燙得厲害。接下來,解庭輝根本沒有心思看電影,又怕又想地不時往秋蓮那邊看,秋蓮也偶爾投來羞澀、懵懂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放映坪出現一片嘈雜聲,電影已放映完畢。於是,本村的人搬起凳子紛紛回家,外村的也三五成羣快速散去。
“庭輝哥,你借我的書我看完了,嗯,還給你!”秋蓮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站到解庭輝的面前說。
“這麼快就看完了啊,我家裡還有很多書,需要的話,我改天拿給你。”解庭輝接過秋蓮遞過來的一個裝着書本的塑料袋說。
“嗯,需要再問你借!”秋蓮眼神閃爍着說。
解庭輝還想說點什麼,她已經被幾個姑娘嘰嘰喳喳地拉走了。
回到房間已經快十二點。他拿出秋蓮還他的書翻了翻,一陣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不由得放在鼻尖聞了聞。突然,從書裡掉下一個粉色的信封,解庭輝一把抓在手中,看到封面寫着“解庭輝哥親啓”,趕緊打開掏出一張紫色的信紙看了起來:
花兒紅又落,祝你考大學;
花兒落又紅,願你是英雄。
喜歡你的,秋蓮。
解庭輝久久捧着信看,廖廖幾字,彷彿萬語千言。他心裡既幸福又擔心,情感和理智激烈地鬥爭着。
自己目前處在復讀的關鍵時期,是絕對不能分心的;況且,自己和她同村同姓,按照梅村的習俗,是絕對不可以談戀愛的。
高中三年,雖然一直名列前茅,但家庭的貧困使自己既自卑又壓抑。去年落榜使夢想熄滅,雖然復讀重燃希望,但補習生活的枯寂讓人喘不過氣來。
秋蓮的美,就像冬日的一朵臘梅,那麼漂亮;而她的愛,就像書桌上這盞煤油燈,照亮了他如屋子般漆黑的心靈。
過了很久,解庭輝好像做了重大決定似的,猛地站起身來,把發黃的玻璃燈罩拉起,向裡用力一吹,同時燈芯上的黃色火苗一歪,廂房裡立刻一片漆黑,他摸索着鑽入被窩。
二
解庭輝跟着小夥伴趕着牛上了山,到山頂不久,只見數十頭耕牛在一大片被牛啃得光溜的草坪上逗留和追逐,放牛娃兒們三三兩兩,有的在打撲克,有的在嬉鬧,有的在織毛衣,有的在聊八卦,有的在唱山歌......
果然,解庭輝看見秋蓮正獨坐在一棵矮松樹下看書。她穿一套灰色牛仔服,上衣沒有係扣,裡面露出一件黃色條紋高領手織毛衣,腳穿一雙灰白相間的運動鞋,烏黑的頭髮用一支黃色髮箍束起,她的臉被陽光照得像一張白紙。她天然的美麗和不食煙火一樣的清純,在一衆邋遢、土氣和粗俗的放牛娃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解庭輝按捺着激動的心不時地用眼睛的餘光看秋蓮,發現她也不時地往這邊看。
不一會兒,男人們拿起鋤頭走向田間去幹活兒,女人們背起揹簍走向附近的林子裡砍柴火,放牛娃兒也分別隨着他們自己的牛散開去。剛纔還熱鬧的草坪,此時一片寂靜,只剩下解庭輝、秋蓮和一隻躺着打盹的黃色土狗。
解庭輝心跳加劇,開場白忘得精光,傻傻地站在那兒,好像在想着什麼,其實大腦一片空白,想說什麼卻張不開嘴,想走過去又邁不開腿,雙手捏着一本書,手心全是汗,低着頭不停地用右腳底一下一下地搓着草坪,看樣子似乎想在地上挖個洞躲起來。
“秋蓮,你家牛走遠了,快過來吧!”
遠處有人叫秋蓮,直到她消失在視野,解庭輝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而人生的第一次約會,也這樣尷尬收場。
傍晚,解庭輝收拾一番後走到蓮妹家,這裡是村裡的聚集點,年輕人最愛來串門,他期待秋蓮能來這兒,也相信她會來。
解庭輝見蓮妹在堂屋洗頭,就連忙向她打招呼:
“蓮妹,吃飯了沒?”
“早就吃了,咦?庭輝你過來耍了啊,到裡屋烤火去吧。”蓮妹閉着眼,用手搓着滿頭的白泡沫兒道。
蓮妹雖然沒有上過幾天學,卻口才特別好,村裡沒幾人說得過她。她唱歌很好聽,當下流行歌曲張口就來,村裡年輕人公認:除去解庭輝,她可以排第一。可惜人她長得不好看,要求又比較高,都二十三了,還沒有找到婆家。
解庭輝推門進入蓮妹家廚房,見七八個年輕人正圍着火坑烤火,火苗把大家的臉映得很紅,股股白煙在火坑上吊着的臘肉間亂闖,解庭輝找個空位坐了下來。
滿臉橫肉、壯得像牛的二牛往火坑上加了一段木頭說,我家今年水稻的收成比去年好,四畝水田打了兩千五百斤稻穀。穿深藍色棉衣、長得精瘦、見人總笑的秋生讓二牛介紹經驗,二牛說:第一條是種子好,這是他縣裡親戚推薦的品種;第二條是要灌溉好,不能讓水稻缺水,什麼時候蓄水什麼時候放水,要把握得剛剛好;第三條呢,用的肥料要好,我捨得施肥,但是,跟你們講啊,千萬不能施太多的肥料,否則水稻只長苗不結穀子;最後一條啊,打農藥一定要打得及時。大家紛紛表示認同,並向二牛投以佩服的目光。
長得矮墩、皮膚黑亮的天賜擡頭看着火坑上方的臘肉說:今年我家裡養了兩頭豬,本來打算一頭給大哥結婚用,另一頭賣掉一部分,還留一些做臘肉,可是運氣不好,夏天得了瘟病,請獸醫過來打了兩針,一頭病好了,另一頭死了,哎——,今年做臘肉的肉,還是從大哥結婚用的那些肉裡省出來的。天賜長得像臘肉,也愛吃臘肉。
天賜,你想吃臘肉的話,儘管來我家吃好了,蓮妹說。謝謝你的邀請,天賜說,那麼重要的食物,我怎麼好意思呢?你如果覺得不好意思,農忙的時候幫她家幹幾天活好了,二牛調侃天賜。不吃她家臘肉,也照樣可以幫她家幹活的,天賜虛情假意地說。
這個時候,穿一件灰色長外套、長相端正的仁英給大家分了一圈香菸,最後嘴裡塞一支,從火坑裡拿起一根正在燃燒的半截柴火,點着叼在嘴裡的香菸猛抽一口後,鼻孔裡噴出兩股白煙說:那天到梨花村看電影,看到一個女孩子真他媽的漂亮,要不是我定了婚......
解庭輝雖然表面上對大家對大夥兒的講話報以微笑,可心裡對聊天的內容沒有一丁點兒興趣,今天更是心事重重——他在等秋蓮。
“小夥子們,你們看誰—來—了—?大美女秋蓮——”剛纔還在廚房和大家說話的蓮妹,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出去,此時正大聲喊着推門進來,她後面跟着秋蓮。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秋蓮,只見她穿着紅色大衣,內穿白色高領毛衣配一閃一閃的銀色項鍊,烏黑秀髮用一個鑲花的紫色髮箍束起——可愛又別緻,雖然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很濃,但足以蓋過屋內的烏煙瘴氣。
解庭輝內心一陣狂喜,卻裝着若無其事。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人啊?”秋蓮找了個話題。
“都在等你,等你給大家跳舞。”頭髮凌亂的順子嬉皮笑臉地說。
大家都清楚,秋蓮跟她城裡表姐學過跳舞,學校元旦晚會上,秋蓮還得過獎呢!
“我就不跳舞了,聽蓮妹唱歌吧,解庭輝也在,他倆每人唱一首。”秋蓮把皮球推給我和蓮妹。
唱歌對解庭輝和秋蓮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在那個娛樂匱乏的年代,唱歌是村裡年輕人聚在一起放鬆的重要方式。解庭輝上學去的時候,村裡和他一般大、大多小學沒畢業的年輕人總是聚在蓮妹家唱歌,解庭輝放假回家時,也經常加入他們的隊伍。
大家一致要求解庭輝先唱,解庭輝也不推脫,一陣激烈的掌聲和吼叫聲過後,他就開口唱了起來: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過愛情
誰願意有勇氣不顧一切付出真心
......
該不該再繼續該不該有迴應
讓愛一步步靠近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
解庭輝在唱的時候故意朝秋蓮看了一眼,見秋蓮也正用柔情的目光看着他。
解庭輝唱完一首,蓮妹又唱了三首,大家還意猶未盡,蓮妹乾脆開了雙卡錄音機,大夥兒都一時沉浸在輕鬆又美好的音樂氛圍裡。
大夥兒聽着音樂聊着天,不知不覺,夜已入深。解庭輝注意到秋蓮看了一下手錶,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出廚房,進入堂屋。解庭輝發現大家都在投入地開玩笑、嬉鬧,稍後便也跟了出去。他剛走到堂屋,突覺一陣香氣襲來,接着一團黑影快速貼近解庭輝說:我在房子後面的小菜地裡等你。然後扭着腰肢,頭也不回,向大門口走去,轉眼消失。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使解庭輝有點發蒙,他愣了十幾秒才發覺自己的心開始嘭嘭直跳,他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解庭輝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他向前走了幾步,把臉緊緊地貼在廚房牆壁上,通過木板間的小縫隙,從堂屋往廚房看了一小會兒,發現大家並沒有任何異常,便躡手躡腳地向小菜地摸去。
除了偶爾的狗叫,整個村子特別沉寂,房頂青瓦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空氣裡似乎到處瀰漫着秋蓮身上的香味。到了菜地,他發現秋蓮她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半身子發着紅光,另一半隱在背後香樟樹下斑駁的陰影中,那麼夢幻!
這地方再熟悉不過。小時候,捉迷藏就曾和她一起躲在背後的小林子裡,三四個夥伴翻遍整個林子,愣是沒發現就在眼皮子底下抱在一起用樹葉蓋住全身的他們。
快過來吧!秋蓮輕聲招呼他過去。有了秋蓮的鼓勵,解庭輝一言不發徑直走到秋蓮身邊坐了下來,秋蓮側着身含情脈脈地看着解庭輝,解庭輝也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秋蓮的手伸了過來,指尖碰到解庭輝手指的一剎那,解庭輝禁不住渾身一抖,用結實有力的手掌把秋蓮修長柔軟的手緊緊包住。
片刻,他一手摟在秋蓮腰上,一手慢慢撫摸着她的雙手。她把頭輕輕地靠在解庭輝肩膀上,他看到他眼裡的柔情,把手環在她腰間不停上下滑動。
秋蓮站了起來,解庭輝也跟着站了起來,他們雙手互拉,深情相望。解庭輝見秋蓮微閉雙眼,睫毛輕垂,解庭輝不能自已,一把抱住了她,她那挺拔的雙feng頂着解庭輝熾熱的胸膛,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wen住了秋蓮粉紅色的雙脣......
許久,兩人坐了下來。
“今天在山上,你怎麼那麼怕我啊!”秋蓮在旁邊整理頭髮。
“怕什麼,你又不是老虎!”解庭輝比白天勇敢多了。
“你愛我嗎?”秋蓮認真地看着解庭輝問。
“當然愛,可是我怕配不上你。”解庭輝底氣不足地說。
“你那麼優秀,怎麼會呢?”秋蓮雙手挽着解庭輝的胳膊。
“這一年,你都去了哪裡?”解庭輝好奇地問。
“小夥子們,你們看誰—來—了—?大美女秋蓮——”剛纔還在廚房和大家說話的蓮妹,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出去,此時正大聲喊着推門進來,她後面跟着秋蓮。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秋蓮,只見她穿着紅色大衣,內穿白色高領毛衣配一閃一閃的銀色項鍊,烏黑秀髮用一個鑲花的紫色髮箍束起——可愛又別緻,雖然她身上的香味不是很濃,但足以蓋過屋內的烏煙瘴氣。
解庭輝內心一陣狂喜,卻裝着若無其事。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多人啊?”秋蓮找了個話題。
“都在等你,等你給大家跳舞。”頭髮凌亂的順子嬉皮笑臉地說。
大家都清楚,秋蓮跟她城裡表姐學過跳舞,學校元旦晚會上,秋蓮還得過獎呢!
“我就不跳舞了,聽蓮妹唱歌吧,解庭輝也在,他倆每人唱一首。”秋蓮把皮球推給我和蓮妹。
唱歌對解庭輝和秋蓮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在那個娛樂匱乏的年代,唱歌是村裡年輕人聚在一起放鬆的重要方式。解庭輝上學去的時候,村裡和他一般大、大多小學沒畢業的年輕人總是聚在蓮妹家唱歌,解庭輝放假回家時,也經常加入他們的隊伍。
大家一致要求解庭輝先唱,解庭輝也不推脫,一陣激烈的掌聲和吼叫聲過後,他就開口唱了起來: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過愛情
誰願意有勇氣不顧一切付出真心
......
該不該再繼續該不該有迴應
讓愛一步步靠近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
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
解庭輝在唱的時候故意朝秋蓮看了一眼,見秋蓮也正用柔情的目光看着他。
解庭輝唱完一首,蓮妹又唱了三首,大家還意猶未盡,蓮妹乾脆開了雙卡錄音機,大夥兒都一時沉浸在輕鬆又美好的音樂氛圍裡。
大夥兒聽着音樂聊着天,不知不覺,夜已入深。解庭輝注意到秋蓮看了一下手錶,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出廚房,進入堂屋。解庭輝發現大家都在投入地開玩笑、嬉鬧,稍後便也跟了出去。他剛走到堂屋,突覺一陣香氣襲來,接着一團黑影快速貼近解庭輝說:我在房子後面的小菜地裡等你。然後扭着腰肢,頭也不回,向大門口走去,轉眼消失。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使解庭輝有點發蒙,他愣了十幾秒才發覺自己的心開始嘭嘭直跳,他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解庭輝做了幾次深呼吸,才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他向前走了幾步,把臉緊緊地貼在廚房牆壁上,通過木板間的小縫隙,從堂屋往廚房看了一小會兒,發現大家並沒有任何異常,便躡手躡腳地向小菜地摸去。
除了偶爾的狗叫,整個村子特別沉寂,房頂青瓦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空氣裡似乎到處瀰漫着秋蓮身上的香味。到了菜地,他發現秋蓮她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半身子發着紅光,另一半隱在背後香樟樹下斑駁的陰影中,那麼夢幻!
這地方再熟悉不過。小時候,捉迷藏就曾和她一起躲在背後的小林子裡,三四個夥伴翻遍整個林子,愣是沒發現就在眼皮子底下抱在一起用樹葉蓋住全身的他們。
快過來吧!秋蓮輕聲招呼他過去。有了秋蓮的鼓勵,解庭輝一言不發徑直走到秋蓮身邊坐了下來,秋蓮側着身含情脈脈地看着解庭輝,解庭輝也情不自禁地看着她。秋蓮的手伸了過來,指尖碰到解庭輝手指的一剎那,解庭輝禁不住渾身一抖,用結實有力的手掌把秋蓮修長柔軟的手緊緊包住。
片刻,他一手摟在秋蓮腰上,一手慢慢撫摸着她的雙手。她把頭輕輕地靠在解庭輝肩膀上,他看到他眼裡的柔情,把手環在她腰間不停上下滑動。
秋蓮站了起來,解庭輝也跟着站了起來,他們雙手互拉,深情相望。解庭輝見秋蓮微閉雙眼,睫毛輕垂,解庭輝不能自已,一把抱住了她,她那挺拔的雙feng頂着解庭輝熾熱的胸膛,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wen住了秋蓮粉紅色的雙脣......
許久,兩人坐了下來。
“今天在山上,你怎麼那麼怕我啊!”秋蓮在旁邊整理頭髮。
“怕什麼,你又不是老虎!”解庭輝比白天勇敢多了。
“你愛我嗎?”秋蓮認真地看着解庭輝問。
“當然愛,可是我怕配不上你。”解庭輝底氣不足地說。
“你那麼優秀,怎麼會呢?”秋蓮雙手挽着解庭輝的胳膊。
“這一年,你都去了哪裡?”解庭輝好奇地問。
秋蓮看了一下圓圓的月亮後說,我因爲生病入學晚兩年,年齡比同學都要大,這你是知道的。小學還沒有什麼不同,進了初中,就明顯比同學長得高,同學還是小女孩,我卻長得像大人一樣了,在學校總覺得怪怪的。新來的年輕老師一直追求我,我沒有辦法學習,我想反正家裡也不會供我讀高中了,今年初三下學期沒有讀完就回家了。在家時,來提親的人很多,還被我爸我媽逼着相親了幾次,實在受不了,我就去城裡幫表姐帶孩子。在城裡又很無聊,去深圳打工的同學來信說,深圳那邊工資高,還蠻好玩的。我打算過年後隨她們去。可我......我從小就喜歡你,怕再不表白就沒有機會了......
解庭輝每天把課業做完,一有時間就想她,一有機會就偷偷見她。秋蓮說,我每天都要去放牛,放牛見面方便很多。解庭輝說,白天我要複習功課,只有晚上纔有時間,而且,家裡的牛不需要我放。於是,他們只好去蓮妹家接頭,再用類似的方式約好去小菜地、小樹林或者後上坡上約會。
青春年少,乾柴烈火,越是壓抑越是熱烈,解庭輝和秋蓮偷偷摸摸地享受着夢幻的戀情。
三
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開始是解庭輝在蓮妹家偷聽到二牛說他們最近很少來玩了,來玩的時候還經常前後腳離開。後來解庭輝發現蓮妹對他也不怎麼熱情了,也許女人對這種事天生敏感吧!解庭輝雖然擔驚受怕,但也不知道怎麼辦,只能心存僥倖地安慰自己:也許什麼事也沒有!
最讓解庭輝擔心的是,突然一連好幾個晚上沒見秋蓮蹤影,於是,他決定上山放牛瞧瞧,他在第一次約會失敗的地方見到了秋蓮。在一片隱蔽的灌木林間,秋蓮對他說:
“暫時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爲什麼?”解庭輝着急地問。
“可能有什麼風聲傳到我家裡。”秋蓮說,“我阿爹不讓我晚上出門了,今天我們在山上見面了,估計以後牛也不讓我放了。”
說完,秋蓮就一言不發地低頭哭泣。
“不哭了!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解庭輝摟着她的肩,心疼地勸慰着。
雖然解庭輝嘴裡在安慰秋蓮,但他心裡比秋蓮更想哭。此時,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感覺他和秋蓮的愛情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很痛心,一股濃濃的淒涼圍繞着他,他呼吸很困難,頭痛欲裂。往事一幕幕浮現,那麼浪漫,那麼甜蜜!而這美好的一切將會像海市蜃樓一樣即將消失!一開始解庭輝已經知道他們倆不可能,但這一天真的來到而且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才真正明白現實的殘酷性。
然而,解庭輝心裡也清楚,畢竟在這個寒冷的冬天裡得到了秋蓮浪漫而美好的愛情。不管未來如何,至少這份情感將帶給他無限的勇氣和力量,以面對即將的嚴峻挑戰——備戰高考!
天灰濛濛的,麻雀在樹林裡喳喳叫着,不時傳來哞哞的牛叫聲。
秋蓮打破沉默,很認真地說:
“這樣也好,免得繼續下去影響你學習,你在學校要好好讀書,我相信你會考上的,等你的好消息。”
“高考完我就馬上給你寫信!”解庭輝看着遠處的山峰,表情嚴肅地說,“可是,到時我怎麼知道你郵寄地址呢?”
“去找英子,”秋蓮幽幽地說,“她明年下半年要結婚,不會去打工,我會告訴她地址。”
英子是秋蓮最好的朋友,幫解庭輝和秋蓮傳過幾次信。她雖然小學沒讀完,但長得很漂亮,如果說秋蓮像玫瑰,那英子就像一朵百合。解庭輝聽秋蓮說,英子有個同學非常喜歡她,可她同學家條件不好,拿不出彩禮,英子家裡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今年英子定了親,她其實不喜歡那個男的,因爲他腿有點跛,可他家一直在鎮上賣肉,條件比較好、給的彩禮也多,英子哥哥結婚急用錢,就在父母的逼迫下同意了。
庭輝,庭輝,在哪裡啊?你家牛要吃別人家的油菜了,快點過去趕啊!天賜大聲地喊着。解庭輝把靠在肩上的秋蓮挪開,深情對視幾秒,在她額頭重重地吻了一下就轉身走了。他一邊向自家耕牛方向跑,一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
解庭輝走了幾步,回頭看見秋蓮把頭埋在雙腿間,身子在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