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一,在教室黑板來信名單上,解庭輝看到有自己名字,料想是家裡寄來的,便匆匆走到傳達室去取。拿到信後,乍一看信封上的寄信人自己不認識,以爲哪裡搞錯了。可仔細一看,想了又想,終於想起來是她,便連忙拆開信看。
解庭輝老鄉:
哈囉!我是你老鄉李佳,想不起來了吧?!你剛來東濟上大學時,我們在火車上認識的。呵呵。
時間過得好快,上次分別至今已有一年多了。這一年老鄉的變化應該很大吧?大學生活是不是多姿多彩啊?嘻嘻。
告訴你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我們學校五年制的大專班要搬到新的校區去讀,新校區就在你們學校隔壁。剛聽到這個消息,我一時接受不了,老校區雖然位置偏了點,但畢竟生活快三年了,各方面都已習慣。可後來一想,人挪活樹挪死,換個環境也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呢!何況,還有你這個見了淚汪汪的老鄉在那兒吶!哈哈!
這個週六上午,我和班上同學去那兒考察一下,中午順道看望一下老鄉你,不知道有沒有空?
祝你萬事勝意。
你的老鄉 李佳
收到李佳的信,解庭輝高興不已,既像他鄉遇故知,又如久別重逢。
回想起初遇李佳時,第一次遠行的自己,內心是那麼的寂寥,而李佳的出現,就像三伏天的一絲風,又像無眠長夜裡的一首曲。
一年多來,有大多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人真的很奇怪,雖然和她只是一面之緣,他卻很希望李佳看到自己的變化。
想到這兒,解庭輝趕緊回信答應和李佳見面,並且擔心她週末前收不到,還寄了掛號信。
二
當天上午,解庭輝理髮回來後就一直在收拾着。他穿上平時捨不得穿的西服,還打了領帶,而且把領帶整了又整,皮鞋也花了十幾分鍾擦得鋥亮。看起來既精神又帥氣,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又不是去相親,幹嘛這麼認真?可當想起老師所講—外在形象很重要,內心便坦然一些。但這異常的行爲還是引起了小“海南”和田峰的懷疑:
“輝哥,戀愛了?”小“海南”問。
“你又不給我介紹,跟誰談啊?”解庭輝沒好氣地道。
“輝哥,我看你這一週臉上泛着紅光,看來是要走桃花運了吆。”田峰嬉皮笑臉地說。
“借你吉言,”解庭輝心不在焉地說,“不跟你們說了,我出去有事,拜拜!”
出東濟大學南門往西拐兩百米,就到了他和李佳信中約定的見面地點——靜好時光咖啡。墨綠色的門頭上刻着白色的藝術字體店名,咖啡廳面積不大,樓下樓上共有十幾個桌位。或許出於成本的考慮,硬裝十分簡單,但在軟裝上,大到桌椅的款式和顏色,小到牆上的毛絨玩具或裝飾畫,都處處體現老闆的品味和匠心,烘托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氛圍。
解庭輝向服務生要了一杯水,在二樓臨窗的一個位置坐下,那裡能看清進店的每一人,他又從店裡拿了一本書,邊看邊等。
約好中午十二點,過了半小時,還沒見李佳她們的身影。解庭輝正考慮着各種可能,譬如:也許對方沒收到回信,也許忘了相約見面這回事兒,等等。正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外面有兩個女孩在說話:
“靜好時光咖啡,到了!到了!”
“對,對,就是這裡!”
解庭輝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領帶,故意放緩了腳步,走下樓去接她們。
“哈囉,老鄉,好久不見哦!”李佳挽着她同學的胳膊,熱情、大方和解庭輝打招呼。
“是的......好久沒有沒見了,你還好嗎?”一年多不見的李佳,美得讓他語無倫次。
李佳今天穿一條白色上衣和藍色裙子的揹帶裙,上衣的衣領有一圈褶皺邊,裙子下襬,有幾朵刺繡的小花,花瓣是黃色的,花柄是白色的;齊肩的秀髮用深紫色鑲花金屬髮箍束起,在晚春的陽光下烏黑髮亮;銀色的手錶戴在她白皙、修長的手腕上,十分精緻。
“這是趙秀蘭,我同班同學。”李佳矜持地攤開手向解庭輝介紹道。
“這是解庭輝,我老鄉。”她又對趙秀蘭說。
趙秀蘭比她明顯高些,發短臉圓,臉頰像剛跑完步似的——紅撲撲的,她穿紅白灰相間的格子長袖衫,配淺藍水洗牛仔褲,腳穿白色休閒鞋。
寒暄完畢,解庭輝領她們上樓坐定。大家都還沒有吃午飯,解庭輝便根據個人喜好,幫李佳點了香菇雞套餐,幫趙秀蘭點了魚香肉絲套餐,自己則點了一份梅菜扣肉套餐,三人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一時三人都沒有說話。李佳翹着蘭花指在小口喝着例湯,一會兒凝視着窗外,一會兒又看一下二樓的各個地方。從眼神裡能讀出來,她十分喜歡這家咖啡廳的風格和氛圍。趙秀蘭把長袖捲了起來,用左手時而大口大口地吃着飯菜,時而咕嚕咕嚕地喝着例湯。解庭輝雖然太餓了,但也極力端着優雅的風度,不急不慢地吃着。
李佳一邊吃,時不時地瞄一眼解庭輝,見他留着四六分發型,眼睛清澈,臉色紅潤,穿一套黑色條紋西服,內穿白色襯衣,打一條深藍色帶淺色點狀花紋的領帶。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儒雅。
“今天我們遲到了,實在抱歉!”李佳放下筷子,握着水杯,看着解庭輝說。
“沒關係,我也是剛到。”他覺得這句話還不夠緩解她的歉意,又補充道,“這條街不大,這家店位置又偏,所以特別難找。”
“你好會替人着想哦。”李佳笑了。
“多謝誇獎!”解庭輝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乾脆謝她算了。
“你們先聊,我到一樓叫服務生來把桌子收拾乾淨。”趙秀蘭說完起身下樓。
很快,服務生上樓收拾桌子。趙秀蘭從牆壁書架上找了一本書,坐在角落裡空位上看了起來,解庭輝要了三杯店裡最暢銷的咖啡,其中一杯讓服務生給趙秀蘭送了去。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玻璃照了進來,和煦的陽光、淡淡的咖啡香味和浪漫的音樂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溫馨、浪漫的氛圍。
李佳喝了一小口咖啡,微笑着看了解庭輝一眼,解庭輝和她對視了一下,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把頭轉向窗外。
“上午看完新校區,你們感覺怎樣?”與其說解庭輝關心學校的事,還不如說他想化解尷尬的氣氛,於是就問李佳。
“我很喜歡。”李佳說,“這邊的硬件設施比老校區強太多了,新蓋的教學樓、食堂和宿舍樓很漂亮,又捱得近,非常方便。”
“喜歡就好。新校區一般條件都比較好。”解庭輝說,“我那天散步到了你們學校,發現離我們學校特別近,幾乎一牆之隔。”
同屆的中專部同學今年畢業,她說,面臨非常嚴峻的就業形勢。國家不再包分配了,家裡有路子的同學,早已確定了政府、事業、國企等條件好的工作單位;沒有背景、經濟困難而且只有中專學歷的農村同學,無法逃脫去南方打工的命運。
李佳還跟解庭輝講了學校裡的其他一些瑣事,比如學習氛圍、老師教學風格、食堂伙食、學習情況等。
“我早就想給你寫封信的,可不知道你在哪個班,”李佳喝了一口服務生剛上的白開水,閃着美麗的大眼睛對解庭輝說,“再說,你有我的具體地址,應該你先寫給我啊。”
說完,李佳捂着嘴輕聲一笑。
“我也想過給你寫信的,”解庭輝趕緊解釋,“可是,我把記着你詳細地址的那個筆記本弄丟了。”
一直在說我,也說說你吧,李佳說。
大一的生活和高中沒有很大區別,解庭輝說,早上六點鐘就起牀跑操,要到晚上八點半才下自習,每天安排得滿滿當當。總體上來講,學習壓力沒那麼大,但也要具體看自己未來如何規劃,如果要考研,那功課就要修好;如果不考研,對功課的要求差不多就行了,把更多時間、精力花在其它認爲重要的事情上。
“你打算考研嗎?”李佳問。
“不打算,”解庭輝料想李佳會問原因,就接着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想早一點去看看。”
“到了大二纔有了上大學的感覺,”解庭輝說,“可以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哪些事是你喜歡做的?”李佳好奇地問。
“看書,學校圖書館裡的書,我已經看了好幾十本了。”解庭輝說。
“哇塞,這麼牛啊!”李佳看着一臉淡定的解庭輝問,“都看哪些類型的書?”
“主要看世界名著,還有銷售、管理等方面的。”
解庭輝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似的,提高聲音說到:
“對了,我還體驗了一把創業的感覺。”
“我很想聽聽你創業的故事,”李佳雙手托腮,直直地看着他說。
“我和兩個師哥從批發市場進一些日用品,到東大男生宿舍去推銷。”解庭輝說,“稍微賺了點,現在已經不做了。”
接着,解庭輝說了很多關於推銷商品的一些細節和具體過程,他又講了歌詠比賽自己獲獎的事。
他們興致勃勃地聊着,直到趙秀蘭過來叫她,發現已經是下午四點半,再不走就沒有公交車了,這才意猶未盡地起身。在一樓收銀臺,李佳想結賬,解庭輝一把拉開她,搶着付了錢。
告別的時候,李佳對解庭輝說,等搬過來後有空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