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何止是聽過,簡直太他孃的熟悉了,我恨不得現在就摁住他的脖子,揍得他滿地叫爺爺!師弟見我想動手,忙攔我道:“師哥,現在人多不方便,反而打草驚蛇,放心吧,這老小子跑不了!”
我冷靜下來,一想也是,既然他是這裡的工作人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爺爺我今兒就給你耗這兒了!何況阿梨也在,雖然我們沒做虧心事,但那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而且經過剛纔那麼一鬧,阿梨已經起了疑心,我只好騙她說上次來西安的時候,那小子欠了我錢,到現在都沒還。阿梨笑了笑沒再多問。
那喬夫子圍在人窩中間,果然沒發現我們,領着衆人越過門口的商業街,往驪山方向去。這裡的小路都是鵝卵石鋪就的,踩上去非常舒服,而且小路兩邊就是高大茂密的小樹林,這會綠蔭遮着,非常涼快,如果不是還有這老小子在前面搖頭晃腦地吹牛皮,那就太他孃的完美了:“各位留心聽我說,在這個地方,拍照可以,但千萬別把自個拍進去了,除非你想當陪葬品。不過,話說回來,擱這地兒當陪葬,也真不虧你們,南依驪山,北臨渭水,前有照,後有靠,佔地五十六平方公里,你無論橫着豎着滾着,都夠你折騰……”
這時,有一個遊客就問道:“那既然秦皇陵的風水這麼好,秦朝爲什麼還亡了啊?”
“這位小兄弟問得好。”喬夫子往後一指,非常不巧,那人就在我的正前方,衆人跟着看過來。我心中一驚,不好,這下恐怕要暴露!這時,師弟忙拉了我一把,順在旁邊一個胖子的後面,虧得這胖子長得膀大腰圓,我貓着腰,勉強能擋住臉。
就聽那喬夫子道:“何謂風水?風就是元氣和場能,水就是流動和變化,晉代郭璞的《葬書》有云: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爲上,藏風次之。剛纔我說道,秦陵北臨渭水,南依驪山,這就犯了風水之大忌。”
見衆人聽得入迷,喬夫子得意地捏了捏下巴方道,“南卦爲離,離本光明,可離宮有砂,致光明受損,有砂而不能靜,致干戈四起,伏屍百萬,血流成河,這便是秦朝後期農民干戈起義的映照,此乃犯了風之忌也。至於北臨渭水,這個渭水就更是大忌了,大家請往我的左手邊看——朦朧中那條形似弓形的琉璃玉帶便是渭河,而我們現在的立足之地——也就是秦陵所在的方位,恰好位於河之南,也就是弓背受箭射之地,此乃犯了水忌,更何況北卦爲坎,坎宮水,南砂北水便更是大忌中之大忌。如此風水,這位小兄弟,秦朝能得好兒嗎?”
“哼,一派胡言!秦朝滅亡那是歷史的必然,乃暴政所致,與風水何干?你這是封建迷信!”我前面那胖子突然罵道,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心裡一愣,直叫倒黴,他奶奶的,今個是怎麼了,這丫還都較起真兒來了,他孃的這下好了,爺我算是徹底暴露了!
我正打算直起腰站出去,這時,旁邊有人突然拽了我一下,這一下力氣又大又狠,大概想把我直接從這裡拖過去,搞得我重心一下就亂了,身體直往他那邊栽,跟着腦門就撞上了一塊木樁一樣的硬東西,頓時眼前一黑,整個天靈蓋都是木的,嗡嗡直響。
“師哥,你沒事吧?”師弟趴在我耳朵邊小聲道。我咬着牙擡頭一看,他孃的,居然真是一顆老松樹,而害我撞樹的罪魁禍首,現在正笑得花枝亂顫的,“師哥,我讓你過來,可沒讓你撞樹啊。”
“靠,要不我拽你一下你試試?”我又疼又氣,這一嗓子喊出去,才發現不對勁。師弟忙按住我的肩膀蹲下,我這才發現,我們現在正身處一片茂密的樹林之中,三面大樹環繞,枝繁葉茂,貼着鵝卵石走道的一邊,又有一圈半人高的冬青擋着,而喬夫子衆人現在就在外面的走道上,聽見我那一聲都愣住了,停下來四下看了看,並無見生人。那喬夫子便以爲是他們當中哪個拌嘴的遊客,就又強調了遍紀律,才繼續往前進發。
等衆人走遠,我跟師弟才從樹林裡站起來,看樣子,師弟是另有打算:“師哥,你有沒有發現,這個喬夫子比起上次我們見他的時候,有了些變化?”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儘管他一直被圍在人窩裡,可有的時候透過人縫,我還是能看到他的:“你是說……他變老了?”
“沒錯!最明顯的就是他的頭髮,當然,要是這老小子趕時髦,焗了個白油,我也無話可說。”說着,師弟又聳了聳肩。
我立刻就搖了搖頭,趕時髦跟他……好像有點牛頭不對馬嘴,我寧可相信其實袁隆平是挖石油的,也不相信喬夫子會去搞時尚。我突然靈光一現:“對了!他不是這兒的員工嗎,我們去前面的辦公室問問!”師弟跟着打了個響指,“英雄所見!”
我們剛往回走了兩步,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忙停住腳:“糟了,阿梨還不知道我們離隊了!”師弟笑道:“不見得,那小丫頭精着呢,她見我們躲起來,既沒有揭發,也沒有入夥,心裡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說不準,人家正聽那老小子吹得入迷,都懶得搭理我們!”
我想了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那喬夫子雖然挺招人煩的,但嘴上功夫確實不錯,騙一騙像阿梨這樣的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還是綽綽有餘的。再者,辦公室就在入口(即出口)附近,待會阿梨要出來,勢必會從那裡經過,到時候我們就在入口等着,她要打要罵我們聽着就是,便點了點頭,跟師弟繼續往回。
我們一路小跑,直跑了快十五分鐘纔回到入口。那辦公室就在入口邊上,是我進門的時候發現的,不過說是一間辦公室,其實就是供這裡的工作人員暫時休息的休息室,空間十分有限,從外面看,最多也只有七八平米,門口的牆上掛着一塊牌子:值班室。
我跟師弟立在門口向裡面先望了望,這門是半開着的,所以只能看見裡面一小半的地方,目光所及處有一臺掛機空調,空調下面是一張老式的辦公桌,桌子上只有一個記錄本和一支筆,並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可卻能明顯聽到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看樣子,應該是在裡面我們的視線盲區。
我跟師弟一對眼,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好辦。據我們往日跑腿的經驗,要是進屋之前,沒看到人先聽見聲音,那就說明屋裡這個人十有八九的是個橫貨兒,就像《紅樓夢》裡描寫的王熙鳳那樣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還有《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老邪,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怕是我跟師弟到時候還沒張嘴呢,人就被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