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師弟囉囉嗦嗦講得辛苦,就替他接了下面的話:“這個人,就是老喬吧?”
師弟一呆,人一下子就僵住了,一動不動,連口氣兒都不喘,這樣看來,還真像個活標本。喬乞在旁邊呵呵直笑:“乾一兄弟,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小兌費盡口舌地渲染了這麼久,被你一句話就給戳破了,你可考慮過他的感受?”
我也笑道:“那福爾馬林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的,否則,你們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兒,而且,你胳膊上的肉,除了肌肉鬆弛和長斑以外,並沒有出現紅疹子或者是腐爛,所以聽故事嘛,不必太認真。”
“哈哈哈哈……原來竟是我拆臺了。”喬乞一捋鬍子,拍着師弟的肩膀道,“小兌啊,吃一塹長一智,下次說故事,咱們提前可得先走個本兒啊。”
師弟哼唧了兩聲,心裡大概又羞又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拿正眼瞧我,嘟噥道:“愛聽不聽,有種下回別問,小爺還懶得費口水呢。”
我笑了笑,師弟的脾氣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倒是這個喬乞,雖然表面看上去對誰都笑眯眯的,說話也寬厚,可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很顯然,他的家並不在這個破地方,他之所以把我們引過來,無非就是想金蟬脫殼,逃之夭夭,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轉轉一大圈之後,我們仨現在又綁在一塊了。可這其中究竟真的是天意,還是人爲……誰都不好說,天意倒還好,可要是有人故意爲之,那這事情可就太可怕了……
且不說這翡翠山莊藏着多少的古怪,光是奎雪那娘們跟喬乞的用心叵測,都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他們之間或許是早就認識,並且串通好了的,在喬乞利用自己的消失,引誘我們下水失敗之後(除了師弟),奎雪就出馬了,這娘們更是心狠手辣,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打暈了帶到這個鬼地方,而且還控制住了阿梨,斷了我們的退路……這個臭娘們,當初還真是小看她了。
可現在話又說回來,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我記得奎雪好像說過,是要我幫她找什麼東西,可她到最後也沒說這東西具體是什麼,甚至連個提示都沒有……只能肯定的是,東西一定就在這個翡翠山莊裡,而且看樣子,這位山莊的孫小姐好像跟她的啞巴爺爺並不親……
“乾一兄弟,下面,咱們就來說說你的問題吧。”喬乞突然一出聲,打斷了我的思路。
“我?我有什麼問題?”我心中一愣,頓時心虛起來,難道這老小子看出了我在懷疑他?
喬乞笑眯眯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邙山的事嗎,怎麼,現在又不感興趣了?”我一呆,原來是這個,心裡跟着鬆了口氣,精神道:“當然沒有。你先說你當初爲什麼要跟三師伯他們在一起?”
喬乞捋着鬍子哈哈一笑,似乎覺得我問的問題根本就不值得回答一樣:“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乾一兄弟,你們爲什麼而去,我老喬就爲什麼而去。”
我一想,好像也是,如果不是爲了錢,誰會無緣無故地跑到那種鬼地方去。可我考慮的是,既然現在是這個喬乞主動送上門讓我問,我自然要從頭至尾好好問個明白,一個問題也不能放過。想着,我又道:“那第二個問題,你究竟是不是個倒斗的,爲什麼會對地宮機關,還有鬼猴子那麼熟悉?”
“這個嘛,咱們也不是外人,我實話告訴你,上次咱們去的那個八卦地宮,還是我老喬第一次下地。看你們一個個的身手打扮,本以爲能跟着蹭個肥鬥什麼的,開開眼界,也好讓我這書本知識與革命實踐相結合,碰撞出個十萬八萬的銅臭火花……可誰知道,鬧了半天,你們幾個竟然都是門外漢,哎呦喂,真是上當受騙啊,白瞎了那一車的好裝備!”喬乞說着,痛心疾首地捏了捏下巴,一臉的惋惜,倒好像他纔是那個受害者。
“你他孃的還上當受騙了,那被你耍得團團轉的三老頭,豈不是笨死了!”師弟插了句嘴,褒貶不明,可那喬乞一聽,立刻轉悲爲喜道:“謬讚,謬讚了!”
丫,還真是死性不改!我輕笑了笑,接着問道:“下一個問題,在兌宮,也就是牆上刻着小蛇的那間墓室裡的時候,你爲什麼要編故事害我?”
“害你?乾一兄弟,這可就從何說起了?我老喬要是想害你,當初在你被地頭青咬了的時候,就不會說出駁血的事情救你,鬧到最後還被自己的老闆編排,我這又是何苦呢?”
我道:“那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巧合?”
“當初我編那個故事,的確是巧合,可至於,你三師伯他們爲什麼會聽出另一層深意,這我就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了。”喬乞捋了捋鬍子,似乎另有深意。
可這些我暫且都不願分神去多想,機會難得,我接着問道:“好吧,就算是巧合。那上次我們見面,你爲什麼要跑,還有,那個天意是怎麼回事?”
喬乞又捋了捋鬍子,臉上堆着笑,可他的眼神卻非常地嚴肅,讓人捉摸不透。他道:“你說跑也對,不跑也對,是跑,又不是跑……”
“你他孃的就別賣關子了,有屁快放!”師弟急得一拍大腿。
喬乞呵呵一笑:“莫着急莫着急,我老喬今個既然坐在這兒,敞開了讓你們問,就絕不會來虛的。你們有所不知,我那日說請兄弟上家裡喝杯茶,也絕非虛言,敝舍就在這翡翠山莊的隔壁,只要順着我掉下來的那個小巷子往後走,大概十四五米,再往左手邊上一拐,就是陋室。”
師弟一呆:“**蒙誰呢,就那破地方還能住人?”
喬乞哈哈一笑,縷着鬍子道:“詩豪劉夢得曾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現再加上我這臨潼瓦草舍,小兌啊,何陋之有?”
師弟這人,說混話了還行,可誰要給他文縐縐地來上這麼一段,他就徹底接不上話了,只能搬出我來當救兵:“這個……師哥,你說呢?”
可我這會不知怎麼的,好像從剛纔開始背上就直髮癢,而且越撓越癢,越癢我就越想撓。師弟見我半天不接腔,拿手電在我臉上晃了一圈:“師哥,你幹嘛呢?”這時,一邊的喬乞突然噓了一聲,緊張道:“乾一兄弟,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操,什麼聲音?我這會正他娘癢得厲害,只恨不得摔在地上來回打滾,哪裡還能聽見什麼聲音,這個老小子,每次一說到關鍵時刻,就喜歡扯開話題,故弄玄虛,我煩道:“什麼聲音?你別打岔……趕緊往下說!”
這時,跟喬乞並排坐在我對面的師弟突然朝我擠了擠眼,表情十分古怪,嘴角還不停地往兩邊扯,好像在說什麼,卻又不發聲兒。我心裡一呆,這才隱隱覺得到有些不對勁,照理說,師弟就算再不靠譜,也絕不會聯合一個外人一起來騙我,敵我關係這小子還是能分得清的。
我扯着領口又往下狠抓了一下子,大概肉皮都被我撓破了,背上立刻一片火辣辣的疼,好在這一疼,倒是不癢了,我的心跟着也平靜下來,一細聽,好像還真有點聲音,嘶嘶……嘶嘶……
這怪聲就在我的背後,而且感覺離我越來越近,我心裡立刻咯噔一聲,頭皮都麻了,他奶奶的,這嘶嘶嘶的,不就是我的死對頭——蛇嗎!一想到這兒,我的屁股下面立刻就跟小針扎的一樣,又疼又麻,止不住地就想往上彈,就在這時,我突然又聽見另外一種聲音,呼……呼……呼……
我一愣,好像是個喘氣兒的,可再一想,這裡能喘氣兒的,不都在這兒坐着的嗎,莫非,還有別人……我正想扭頭往後看,這時,師弟突然一擡手,把手電筒放在自己的下巴下面,燈光朝上,照得他的臉黑一塊明一塊的,他的嘴巴還是一張一合地往兩邊咧,好像是在說話,樣子非常着急,眉毛都扭到了一塊。
我盯着他的嘴巴仔細看了有兩秒鐘,腦子裡突然一激靈,冷汗冒了一背,師弟的嘴型好像是在說“鬼”。就在這時,我的左肩膀突然一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後面搭上來了,我心裡一咯噔,不由自主地扭頭一看,正看見一隻血淋淋的大手,皮膚都已經爛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