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軒腿傷未愈不能開車,出了G大校門便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後報了住址便開始發呆。
仔細算算,距陸思語去世竟也有三年的時間了。
三年,一千多個日夜,他竟然從未質疑過他們之間的感情,跟陸思語在一起那年,他還是青春少年,愛情於他有些太多自我幻想的成分。
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本來應該由現實一點點打破,用溫水煮青蛙一樣的方式讓他看清現實。
然而可惜的是,陸思語的死將這一切都畫上了句號,她用死亡凝固了時間,也用死亡凝固了他心中意猶未盡的愛情。
陸思語死後,沒有一個人認真探尋過他的內心,大家都怕觸及到他的傷痕,從來嘻嘻哈哈將類似話題略過。但誰也想不到,無人訴說的孤寂痛苦裡,他將那段死去的愛情神化到了高不可攀的位置,因爲時間凝固,便無人提醒他的愚昧。
經年後猛然回首,他竟然記不起當年爲何就一心認定兇手是安離,又如何去跟她接近僞裝成喜歡的樣子。
到底是爲什麼呢?
李陌軒坐在出租車上茫然地看着窗外,他竟然記不起當年的想法,如今回看,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經年的荒唐大夢。
夢醒,假的變成真的,真的變成假的。
大約是看他臉色實在難看,拐進李家的巷子,沉默了一路的司機突然開口了:“小夥子,前面就是你說的地方了,你看看對不對?”
聽到司機的聲音,李陌軒才從自己的回憶中清醒,他一時有些不知自己身處何地,茫然擡頭看了一眼,才後知後覺道:“快要到了,您沒走錯。”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行動不方便,這小區我進不去,有人來接你嗎?”
李陌軒搖搖頭,很快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又點點頭:“有人來接的。”
他雖然是瞞着沈秋月出門的,但一下午時間過去,沈秋月再遲鈍也知道他又從家裡偷跑了,十分鐘前她已經給他發來了短信。
前頭的司機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小夥子,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人嘛,總是要往前看的,已經發生了的就不用太執着了。”
李陌軒莫名點點頭,不知道司機爲什麼要跟他說這些。
直到出租車在他們的小區門口停下,下車前,他意外撇了一眼司機的後視鏡,鏡子里正好映着他的臉,胡茬青黑,面色無人色,再加上因爲腿傷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怎麼看怎麼像是個自殺未遂的小青年。
李陌軒整潔慣了,第一次見這樣落魄的自己竟然也被嚇了一跳,但很快他又苦笑起來,司機跟他說向前看……意思是說,他當年既不該計較陸思語的生死,如今不該計較安離的離開麼?
進了小區,往裡面走了兩步,李陌軒便看到沈秋月從裡面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形影不離的夏念悠。
李陌軒厭惡極了這個最近出現在母親面前的女人,他到底是個
男人,成年後跟母親的交流越發少了,雖然母子感情也算不錯,可有時候他還是弄不懂母親在想什麼。
但自打這女人出現在母親身邊,就用花言巧語哄得母親言聽計從,簡直將她當成了一家人,光看她們的相處模式,誰能知道夏念悠平時連句話都跟他說不上?
每每看到她那張故作親近的面容,李陌軒都有一種十分煩躁的感覺,可怕母親傷心,他又不能太過直白。
“陌軒,你去哪了?怎麼也不跟家裡人打聲招呼?”見到李陌軒走過來,沈秋月急忙上前攙扶,面色擔憂道。
李陌軒其實很討厭家裡人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弄得他好像一個廢人一樣,他只是傷了一條腿,而且現在還好得差不多了。
冷淡迴應了沈秋月一聲,他甩開她的手,自己往樓道內走去。
被明顯拒絕的沈秋月眉宇間劃過一絲受傷,她手足無措地現在原處,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陌軒知道母親心思細膩,往前走了兩步也覺得自己剛纔態度不對,剛打算回頭跟母親服個軟,一回頭卻看到夏念悠湊了過去。
看到她獻媚的笑容,李陌軒頓時什麼心情都沒有了,轉過頭加快步伐離開了。
“伯母,您別傷心,陌軒受了傷行動不便,您想啊,他肯定心情不好的,您別放在心上。”
夏念悠笑着在沈秋月耳旁道,沈秋月本來就是個沒有主心骨的,聽到夏念悠的話,當即就將自己慌亂的心情拋給了夏念悠:“那怎麼辦,我只是關心他,他一個人出門我不放心。”
而且還是不知道去找誰了……沈秋月說着,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便有吞了回去。
夏念悠跟在沈秋月身邊已經有段時日,哪裡還看不出沈秋月所想,她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伯母,陌軒始終是個男人,您關心太過容易傷到他的自尊,他的腿傷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嗎?您就別老惦記着他出門的事兒了,總不能成天在家憋着吧?”
她說的有理有據,沈秋月的理智終於從一腔委屈中擡頭,她仔細糾結了一番,終於忍着內心的憂慮點了點頭:“好吧,我以後不說了……可是……他也不能連去哪兒都不告訴我啊!”
聽到這話,夏念悠神情一楞,似是想起了什麼,卻欲言又止,未曾開口。
沈秋月敏感地察覺到她的異常,急切地抓住她的衣領,道:“念悠,你年紀跟陌軒一樣大,你是不是知道他去哪裡了?!”
夏念悠似是不堪沈秋月的質問,猶豫了一下才道:“伯母,我要是說了,您可別告訴陌軒啊!”
沈秋月連連點頭。
夏念悠這才道:“他去見安離了,聽說是有些事情……”
她似是顧忌到沈秋月的情緒,話說了一半,硬是打了個折:“大約是因爲工作的事情吧。”
“不可能,陌軒的工作跟安離根本沒有交接……”沈秋月喃喃道。
夏念悠直着身子,在沈秋月看不到的地方,眼眸一片冰冷
,口中卻柔聲道:“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事情,大約是因爲您之前的緊張讓陌軒敏感了,他才選擇隱瞞的吧,您別急,以後用正常的態度面對他,他肯定會跟以前一樣的。”
夏念悠語態輕柔地說着,沈秋月卻一直低着頭想自己的心思,一番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對了,她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或許您可以去找她談談。”夏念悠似是隨意道。
沈秋月卻忽然擡起了頭:“去哪裡能找到她?”
……
第二天,興言公司。
上午九點,安離準時簽到打卡,往自己的辦公室走的時候,一邊哀嘆一邊揉着自己的肩膀,滿臉疲憊。
正巧路過大辦公室,她這幅疲態被王姐看到,王姐放下手中的工作,打趣道:“昨天晚上幹啥去了?累成這個樣子?”
聽着這別有深意的話語,安離苦笑一聲,簡直欲哭無淚。
昨天李陌軒離開後,司徒若雲就極度幸福的拉着她在學校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不顧她反對借來學校的羽毛球拍跟她打了兩個多小時不說,天黑以後還拉着她去K歌,若不是司徒要喝酒的時候被安離拼死拒絕了,安離都懷疑自己今天還能不能爬起來上班。
想到昨天的事情,安離表情越發苦悶:“王姐,你就別打趣我了。”
王姐哈哈一笑:“還害羞了?”
安離:“……”
她這明明是鬱悶好嘛?哪裡像是害羞了?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卻聽到身後有人輕咳一聲,安離急忙回頭,卻見殷北辰裝模作樣的現在她身後,見她回頭,刻意板了臉做不高興狀,眼底卻帶着顯而易見的笑意:“大早上的不去工作,在這裡聚衆談話?!”
見老闆來了,王姐急忙將脖子一縮,假裝剛纔說話的不是自己,沒義氣的將安離丟在了門外。
安離乾笑兩聲,不知要拿這故作正經的殷北辰怎麼辦,就在她也打算故作正經一番的時候,殷北辰卻忽然道:“十分鐘後開會,大家準備一下。”
然後就邁着兩條長腿離開了辦公室門口。
見他離開,王姐這才從電腦後面擡起頭來,用一種抓姦的表情笑看着安離。
安離有口無言,只好認了這樁莫名其妙的冤案。
十分鐘後,會議廳的座位都已經坐滿,大家靜靜整理着手裡的文件,等待着殷北辰的講說。
因爲跟凡源項目的合作,安離有幸在會議桌右手邊佔了一個末席的位置,雖然距離殷北辰中間還隔了十幾個人,但安離已經心滿意足了。
早知道,右邊可是基本都是公司的高管呢!
混了這麼久,終於混成了一個小管理,安離連不遠處蘇清研敵意的目光都無視了。
會議的內容稀鬆尋常,只不過是普通的工作總結,只不過末尾的時候,殷北辰隨口一提,道:“這兩天有幾位同事的表現可圈可點,技術部的盛立,宣傳部的……還有我們的安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