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廳出來的時候，雨欣已經有些醉了。她揉了揉額頭，哎，自己真的不擅長喝酒。雖然張浩替她擋了不少，可還是有躲不過的時候。
她的目光，落在了張浩身上。他對自己真的很不錯。
心底嘆了口氣。從這些天他對自己的明示暗示，她即便再笨，也能瞧出些端倪來。只可惜，自己對他，卻始終只有朋友之誼。
她於他，並不是那個對的人。
一番寒暄之後，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那個王華離開的時候，還狠狠瞧了她了一眼，彷彿有些怨恨的模樣。不過她並不害怕，那樣一個慫貨，她還對付得過來。
頭有些暈起來，走路也有些不穩。看來，真的喝多了。
她歪歪扭扭朝着公路走去，卻被張浩拉住。
“你幹什麼？”他問。
“我……打車回家啊。”天，怎麼連話也說不順溜了呢，她明明很清醒的啊。
“不行，你喝多了，坐我的車吧，我請了代駕……”他的眼睛裡透出的關心讓雨欣有些愧疚。她不能回報他什麼，所以，好害怕這樣的眼神。
想要拒絕，卻瞟到某人正冷眼瞧着，彷彿正在看什麼好戲一樣。而那個妖媚的女人，正挽着他的胳膊，在他耳邊細細訴說着什麼。
“好吧，謝了。”她衝着張浩嬌柔地一笑。
張浩微微一怔之後，很自然地扶住了她的纖腰，轉身對薛光耀打過招呼之後，兩人一起上了車。
車子啓動，很快薛光耀和那個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見，雨欣僵直的身體才放鬆下來，這才意識到張浩的手還搭在腰間。
她低頭看了一眼，他便很識趣地放開，表情有些尷尬。
“剛纔，你是做給光耀看的吧。”他訕訕開口。
“對不起……”雨欣臉色愧疚。
張浩聳聳肩，微微一笑，“其實，我早應該知道，你的心中，還有他的位置……”
“不是這樣的……”雨欣不願意承認。
他的臉上瞬間燃起了希望，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目光裡充滿着期盼，“那麼，你的意思是，我還有希望……”
不，不是這樣的。雨欣原本有些暈的頭更混亂了。她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可是，直接拒絕的話她又有些說不出口。畢竟，張浩這兩年對她是有恩的。
“張浩，我相信，你這樣好的人，一定會找到一個比我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女孩子……”猶豫了一會兒，她儘量把話說得婉轉一些。
“哦，是嗎？你真的這樣認爲？”張浩眼裡的光芒黯淡了下來，自嘲地笑笑，“你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對吧。可惜，我不需要。”
接下來，是難堪的沉默。
頭一次，她和張浩如此不歡而散。
***
車裡，薛光耀英俊的臉孔隨着車窗外的燈光時明時暗，沒有一絲笑容。
“怎麼了，光耀，是累了嗎？”身邊的艾娜關切地問。
艾娜的身份不只是他的秘書那麼簡單，事實上她還是富華集團的千金。兩人的家庭是世交，他們也算得上青梅竹馬，關係自然很親近。而雙方家長都希望他們的關係能更進一步，所以當艾娜說要當薛光耀秘書的時候，他們當然高興得很，除了薛光耀本人。可他最後還是抵不過艾娜的軟磨硬泡，只能舉手投降。
他不笨，自然知道艾娜的心思。可打小他都是把艾娜當妹妹看，從沒往別處想過。
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明白他們是不可能的。他想。
“你說那個張浩一表人才的，怎麼會喜歡那個貌不出衆的謝雨欣呢？我真替他不值……”艾娜嘀咕。
因爲薛光耀的關係，她對張浩也還是挺熟的。以前薛光耀家裡辦聚會，自然免不了邀請張浩這個同桌好友。如今在一個公司，見面的時間自然更多了些。
薛光耀的臉沉了下來，濃眉緊鎖。
“之前我還尋思着想把我的一個朋友介紹給他呢，就是那個蘇玉，家裡做百貨生意的，瘦瘦高高的，長得很漂亮的……”艾娜沒有留意他的眼神，繼續唸叨。
“好了，我頭痛，想休息一會兒……”薛光耀揉了揉額頭。
這丫頭，今天話還真多。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追問，“剛纔，你說什麼？”
被他訓斥了艾娜有些不開心，噘着嘴說道：“我說想把蘇玉介紹給張浩……可是，現在沒機會了……”
蘇玉？薛光耀有點印象，那是個挺漂亮挺單純的女孩，出身豪門卻並不驕縱，這點比艾娜強多了。
那樣性格的女孩，張浩應該會喜歡。
“嗯，可以試試……”他沉吟。
艾娜不解。“可是，他不是已經和那個謝雨欣在交往了嗎？”
他挑挑眉，“可你不是也說他們不配嗎？再說了，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保守……”
艾娜瞪大了眼睛。
如果這話出自趙賢哥的口中她一點都不會驚奇，可光耀哥從來不是個花心的人啊。據她瞭解，生活作風一向嚴謹，除了才上大學的時候他和一個校花糾纏不清之外，再沒什麼別的感情故事了。至於光耀哥至今仍未有意中人，估計也是因爲那段初戀的緣故吧。
那個校花不只是長得漂亮，還是個才女，成績優異不說，還彈得一手好鋼琴。可是，最後那個校花移情別戀，和別的男人雙雙出國去了。
她忍不住又深深看了身旁這個帥氣的男人一眼。如今這樣癡情的男人，真的很少了，所以，即便再難，她艾娜也一定要俘獲他的心。
***
第二天起來，看着鏡子裡有着兩個大大黑眼圈的女人，雨欣簡直不敢相信那會是自己。
昨晚沒有睡好。躺在牀上，她想了很多很多。
難道，真的如張浩所說，薛光耀還在自己心裡？難道，自己潛意識裡，果真還在期待着什麼？
不，不可能的！她和薛光耀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即便她不再恨他，可也，不會再愛了。
還有，事到如今，她和張浩到底該如何相處下去？她真能當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嗎？
哎，太多煩人的事情了。
之前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嗎，爲何那個傢伙一回來，什麼都變樣了呢？
思緒萬千，直到後半夜，她才勉強入睡。
匆匆換好衣服，來不及吃早餐，去了公司。
電梯門口，偏偏遇到薛光耀。挺拔的身材套上做工精良的灰色西裝，配上一條淺藍色領帶，沉穩卻又醒目。
切，真夠風騷的。雨欣恨恨地想。
心底下，又有些瞧不起自己想多瞧一眼的念頭。
還好，他進了高層專用電梯，在幾個高層人士的簇擁下。至始至終，他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在那電梯門馬上合攏的時候，她彷彿看到了他深邃的眸眼，飄了過來。
是錯覺嗎？爲此，直到進了電梯，到了樓層，她還有些精神恍惚。
機械地走進辦公室，這才突然記起昨晚在車裡和張浩的談話。
真尷尬啊。
忐忑放下包，打開電腦，然後起身泡咖啡。
張浩在上班前總喜歡喝杯咖啡，而且不喜歡加糖，說那樣才能品嚐出咖啡原有的滋味來。說這話的時候，他彷彿是經歷了無數苦難似的。事實上，雨欣知道，他雖不是出身豪門，可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也算是書香門第了。
這樣家庭的孩子，哪知道什麼苦啊。
衝咖啡的時候，精神有些恍惚，滾燙的水濺到了手上，她痛得叫了起來。
還來不及查看傷勢，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還看什麼看，趕快用涼水衝一下吧。”
回頭，看到薛光耀俊美的臉，神情頗爲關切。
他，是在關心我嗎？
一時間，似乎忘記了手的疼痛，詫異看着他。
“傻瓜，你磨蹭什麼，去衛生間用水衝一下，聽不懂嗎？”他皺了皺眉，又說，“算了，還是用這個吧……”說完從兜裡掏出一張藍白格子手帕來，轉身打開茶水間的冰箱，拿出一些冰塊來，用手帕包着，徑直走到她面前。
“……你想……做什麼？”雨欣下意識想往後面退，卻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嘴角勾起一絲嘲弄，“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他故意加重了“做”字的語氣，這讓雨欣粉面一紅。無賴！
剛想要掙脫，卻見他把包着冰塊的手帕輕輕敷在了她紅腫的傷口上。
“哎……”她叫了一聲便忍住，她不想被某人看扁。
“哦，你不是女漢子嗎，怎麼這點痛都忍不了？”某人的眼裡明顯帶着調侃。
“謝謝你的幫忙……”雨欣惱怒地去推他的手。他以爲幫了自己，就可以肆意取笑自己了嗎？
卻沒料他的力氣倒挺大，拽着她的手紋絲不動。挑了挑眉，他說：“我感覺自己像是救了一條蛇，這蛇剛剛緩過勁兒來就要張嘴咬人了……”
“你纔是蛇呢！”雨欣在心裡罵着，可嘴上卻懶得應他。現在的她沒有那麼傻，輕易就被他激怒。這樣的男人，不理他就是最好的對策。他別以爲，幫了點小忙別人就該對他感激流涕了。做夢去吧。
“你怎麼來了？”稍後，她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來找張浩，剛巧看你來茶水間，便想過來蹭一杯咖啡喝……”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實在是辨不出他這話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兩人離得那麼近，他的氣息撲面而來，那獨特的清香味，一如當初的美好。她的心，失去了該有的節奏。偷偷瞄了他一眼，棱廓分明的容貌，也一如當初的魅惑人心。害怕被他發現，她趕緊垂下眼簾，心臟彷彿要跳出胸口一般。
說好的恨呢，都到哪裡去了？她好唾棄自己的沒有原則。
當她忍不住想再看他一眼的時候，卻和他的眸眼對上了。瞬間，那一汪深潭，彷彿要把她溺斃一般……
那裡面，竟有一種雨欣不敢細想的東西。是柔情嗎？
爲何他的臉，越靠越近；他的目光，越來越炙熱……
老天，她真的無法思考了。
手機突然響了。雨欣一看，是張浩打來的。
“喂，我看到你桌上的包了，可怎麼沒見你的人啊？我有份文件比較急，傳到你郵箱裡了，需要你打印一下……”
“好，我馬上就來……哎呦……”手上突然一陣劇痛，那傢伙居然突然加大了力量。
“喂，你故意的吧，薛光耀！”情急中她直呼其名。
“哦，終於記起我的名字了，我還以爲，你之前是失憶了呢。”薛光耀嘴角勾出一絲嘲弄。
“……”這傢伙，果然是故意的。
手機裡，傳來張浩的聲音，“雨欣，你在和誰說話，是光耀嗎？你在哪裡，沒在公司嗎？”
糟糕，忘記掛斷了。
“我在茶水間衝咖啡……打印文件是嗎，好的，我馬上就過來……”
“你這手還怎麼做事？要不，請個假吧。”薛光耀淡淡說道。
“用不着。我不過是個小職員，哪能像薛總這樣隨意，想來就來想請假就請假……甚至，想出國就馬上出國……”說完最後一句，她立即後悔了。暈，她怎麼會提到這個？真是豬腦子啊。如今舊事重提，他一定會以爲自己還對之前的事情放不下呢。
好吧，她是放不下。可這心思，她永遠不想被他知道。
果然，他平靜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深邃的眸眼裡有種複雜的情緒。是愧疚嗎？不，不可能的。他這樣一個冷漠的人這輩子恐怕都不知道“愧疚”二字該如何寫吧。
шωш¸ TTKΛN¸ C O
“嗯，雨欣，其實……”他緩緩擡頭，猶豫着開口。
“雨欣……”張浩卻突然闖了進來。看到薛光耀正給她冰敷，愣了片刻，問：“你的手怎麼了？”
薛光耀代替她回答，“她的手被開水燙了，我正好看到……對了，這樣艱鉅的任務，還是交給你這個男朋友來做吧。”說完他放開了雨欣的手，微笑着把包着冰的帕子遞給了張浩。
男朋友？他說張浩是她的男朋友？
那天席間應酬時不得已的話他竟也當真？還是，他心裡希望是這樣？
一時間，五味雜陳。
只見他拍了拍張浩的肩，說道：“好好照顧你女朋友吧。等會兒去買點藥膏，塗在傷口處，一週內傷口別沾水……”他這話，像是對張浩說又像是在對她說的。
她低着頭，輕咬着脣站在那裡。
以前，他可沒有這麼細心過。
記得有一次，她去他家玩，幫着張嫂做事手不小心被擦傷了皮，他不經意地瞟了一眼，淡淡說道：“張嫂，去拿塊止血貼給她……”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還有些不耐煩。估計，是覺得她事多吧。
想到這裡她在心裡拼命提醒自己：謝雨欣，你是想多吧。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