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無限好。
林木頂着一頭雞窩頭,黑着一雙熊貓眼黯然洗漱。完畢後,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兇惡的帥哥,抱着一疊書灰溜溜地向課堂跑去。
路上,遇見的每個人皆是對她指指點點,竊竊嘲笑聲不絕於耳。
林木長嘆,自我安慰:她的待遇不錯,剛入學就是明星了,這在前世可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想開點吧!
鐘聲“噹噹”響起,正式上課了。
林木找了最後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後一臉苦相地看着上頭的那個國學老師。
真不幸啊!第一節課就遇上那個罰她掃茅廁的四方臉。
“豐州林木!”果然,林木被很光榮地點名了。
“到!”舉手站了起來。
“坐前頭來!”聲音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無奈地上前,坐下。撇頭卻發現坐在左手邊上的居然是昨晚將她踹下牀的好舍友。
扯了扯嘴角,尷尬地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開始聽課。
一堂課下來,林木收穫甚微。除了記住了那位男舍友的名字叫莫雲歸外,她什麼也沒學到。
國學對她而言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文言文。
對了,要問她前世學的是什麼,很實際的說,是一門在這個世界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場的東西——英語。
英語啊!想當年她花了多大的勁才過了專八啊,現在居然什麼也用不到!說真的,她的前世也就只會這麼一樣吃飯的本領而已。雖然中學期間有學了點文言文,可那已經夠痛苦了,現在這一世還要讓她再深入學下去,那還不如干脆讓她再死一次算了。
張先生非常“照顧”林木,一堂課下來提問了她不下十次。這對張先生本人而言,已經破了她的教學記錄了。她從未對一個新生如此“關心”過。
林木倒也算是爭氣,起碼沒有答非所問,雖然張先生對她的某些回答很不滿意,但對於一個新生而言,也無可厚非。
其實林木並不笨,她只是不愛背那些拗口的古文罷了。
如果不需要背書、寫文章,只是這樣上上課,該多好啊!課後,林木感慨。
她是在茅廁邊上感慨的。
課是要上的,而茅廁還是要掃的。
林木要直掃到張先生開恩開口放過她的那一天。
小燕站在邊上苦着一張臉看着自家小姐重複着昨日的舉動。
“怎麼,被欺負了?”林木看着小燕。
小燕頹然:“小姐,你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好不好!書童們可都在說你,都說你有多麼得差勁,沒有一家小姐願意與你在一起!”
林木一聽,憤然挽起袖子:“反了反了,書童居也敢仗勢欺人!說吧!誰欺負你了?我替你打回來!”
小燕皺起眉頭,張口待要說些什麼,卻聽邊上一人冷冷道:“先管好你自己吧!想讓書童不受欺負,自己總得先讓人看得起吧!”
扭頭一看,卻是莫雲歸。
只見他背陽而立,一身書生袍很好地襯托着他那完美的身段,玉樹臨風,果是一位翩翩美公子。
小燕張大嘴,半晌纔開口道:“小、小姐……這位小姐長得真是好看,跟男人一樣啊!”
“……”林木黑線掛了下來。
果然,莫雲歸的臉色暗了暗,只聽他冷道:“你還要掃到什麼時候?還讓不讓人如廁了?”
一聽此言,林木趕忙低頭讓道,做了個必恭必敬的姿勢:“請!您慢用!”
“你……”莫雲歸大怒。但人有三急,還是狠狠地“哼”了一聲,疾步進了廁。
小燕眨了眨眼:“小姐,她看上去很不好惹啊!你就這麼把她給得罪了……”
林木撇嘴:“什麼叫‘自己總得先讓人看得起吧’,你家小姐我有那麼差嗎?”
小燕同情地看着自家小姐,誠實道:“有……”
“……”林木無言。
林木與莫雲歸的樑子就這麼正式結下了。
可兩人偏偏總是很不幸地老綁在一起。
同寢室是不得以的事,可平日裡上課也莫名地被老師們給湊成了一對。
坐在一塊兒便罷了,若有什麼事需要學生間互動的,二人必是一組。
琴樂課。
“……”林木。
“……”莫雲歸。
老師:“你們倆,瞪着對方做什麼?叫你們互相賞析對方的琴技,然後相互討論,你們這是做什麼?!”
林木汗然,繼而擡手撫琴。
莫雲歸條件反射地捂住耳朵。
“我舉報!”林木擡手大呼,“既是互賞,縱然我彈得有多麼差,也該認真聽下去,然後給我意見。這樣既是幫了我,又是提高了自己。可這位莫同學……”
“林木說得對,雲歸啊,同學間可是要相互幫助的。”琴樂先生是個慈祥的老媽媽。
莫雲歸無奈放下捂住耳的手,皺着眉頭忍受起這人間最難以入耳的噪音。
而其他同學,則紛紛抱琴奪門而逃,到外頭廣闊天地間享受她們的音樂人生,林木稱曰:“迴歸自然!”可惜自己與莫雲歸無此福分。
終輪到莫雲歸了。
但見他修長的手指撥弄着琴絃,流暢的佳音丁冬而出,恍如山澗流水,滲入心田。莫雲歸閉眼彈奏,深深陶醉。
待睜開眼時,卻赫然發現,林木已經四肢大張地倒地,呼呼大睡了。
“……”於是上前,擡腳,狠狠踹去!
“啊——”琴樂室裡慘叫聲驟然響起,聲音之大,似乎方圓五十里都能聽到。外頭正與自然融爲一體的同學們爲之一震,皆不由面面相覷。
騎射課。
“爲什麼又是和你一組?!”莫雲歸沒好氣道。
林木苦笑:“我怎麼知道?”
今日騎射課內容:兩人一組,各騎一匹驃馬,手執長棍,共同將一木球按劃定好的路線打入目的框籃內。
“林木!”一路上莫雲歸狂怒,“你到底會不會騎馬???!”
“不會!”在馬背上東倒西歪的林木非常誠實。
“……”莫雲歸揮起木棍,“看打!!”
“啊——”林木慘叫,“我不是球啊——”
入學十日,林木已渾身是傷。
“小姐……”小燕哽咽,“您這讀得是什麼書啊……”
已是第N次來到醫室的林木翻了翻白眼,你以爲我想啊!那個莫雲歸!她憤憤地揮了揮拳,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老孃會和你算總帳的!老孃我遇事能躲則躲,但並不意味着我會隨便讓人欺負!
莫雲歸絕對不是前世世界裡傳說中的祝英臺!除了皮相好,功課好之外,渾身上下還真看不出有什麼優點。爲人刻薄尖酸,脾氣暴躁。現在整個學院裡,人緣最爛的,除了林木,就是他了。他向來獨來獨往,鼻孔朝天,幾乎是蔑視周圍所有的人,甚至連先生都不放在眼裡。林木與他同寢室,實在是不幸中的不幸。可惜她曾提出的調寢室要求,被山長主夫以無寢室可安排爲由,給駁了回來。於是,除了白天上課要忍受莫雲歸的無理刁難外,晚上林木還需得小心翼翼看他臉色行事。無奈,因爲很丟臉的,林木打不過他!那、那傢伙居然會武!這是什麼世道啊!明明就是女尊男卑的地方嘛,一個男人要那麼強幹什麼??!
林木心中哀號。卻突然,“啪!”肩骨被狠狠地扭了回來。
“啊——”這是林木自來蕭山書院後的第幾次哀號了?
“好了!”但聽身後的醫師拍了拍手,“接回來了!”
“謝謝王大夫!”林木苦着臉拉上褪下的衣服。
“我說林木啊,”王大夫熱情地對這位才入學十日就和她混得老熟的學生說,“你乾脆搬來和我習醫算了,天天往這跑,省得麻煩!”
本是一句玩笑話,卻想不到林木,“好啊!”她高興道,“習醫總比那‘之呼者也’好!雖然醫書也很難背。說定了,”她老朋友似地拍拍醫師的肩,“我會努力抽空來向你學習的,到時就請師傅好好教導了!”
“啊?”看着林木走出去的身影,醫師楞住了。話說,進書院的學生不都是爲了讀聖賢書嗎?怎麼會有人想學醫的?如真想學醫,又爲什麼不去拜個名醫呢?
“小姐你要習醫?”小燕嚇出一身冷汗,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無聊啊!”林木手枕着腦袋,一路走着,“總得找點事做吧!學學也好,最好可以學到怎麼配藥,把那個莫雲歸給藥得哭娘叫爹!!”林木眼露兇光。
小燕無語。無聊?小姐啊,夫人花大錢把您送來是爲了什麼,您不會給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