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九月最酷熱的時節,連大地上都在升騰幾乎肉眼可見的熱氣,一支軍隊卻在官道上迤邐前進。旌旗招展,迎風起舞,兵器尖利,銀光逼人,那般鼎盛的軍容,迴避肅立在路旁的尋常百姓無不心悸,暗暗挑起了大拇指:俺們的子弟兵,就是與衆不同啊!
腳步鏗鏘,整齊有力,數萬人馬組成的大軍恍若合而爲一,絲毫不顯雜亂。頂着炎炎烈日行軍,體力消耗的更加快速,汗水不斷從體內涌出,每個人的軍服都溼漉的像是剛從水中撈起,身上承受的負擔也在逐漸加重!但整支軍隊完全聽不到抱怨訴苦之聲,所有的軍人身上都彷彿帶有無盡的精力,伴隨着百姓們連聲的喝彩叫好之聲,滿面自豪的邁步前進。
這絕對是一支訓練有素,向心力極強的精銳軍隊,即使是在私兵橫行的亂世諸侯中,這般強悍的武力也不是隨便就能找的到的!而擁有這支武力的那個人,毫無疑問應該受到整個天下的矚目!
額頭的汗水一波一波的涌出,烈日曬得郭嘉有些頭暈目眩,但他還是堅持與小志並排騎行,語帶欽佩的說道:“能練出這麼一支精銳之師,兄長實在是帶兵有方啊,奉孝佩服!”
“呵呵,這不算什麼!只要讓士兵們知道了爲何而戰,爲誰而戰,激發身爲男兒的鬥志,訓練出一支精兵並不困難!可要使這支精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還需有算無遺策的謀略纔可以辦到,這一點,比起郭嘉你,我就自愧不如了!”
一支強悍的軍隊,就好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不僅要吹毛立斷,更要知道砍在哪裡纔可以給對手造成最大程度的傷害,無疑,郭嘉就是那個知道該砍在哪裡的人!
這樣的組合,是可以無堅不摧的,對此,小志深信不疑!
夜幕徐徐落下,小志命全軍選一開闊之地紮下營寨,埋鍋造飯,自己與郭嘉卻躲在中軍帳中,秉燭密談。
“距烏巢僅剩不到兩日的路程,我們這般大張旗鼓的進軍,冀州方面肯定已有準備!奉孝,我們這般與袁紹硬拼,真的沒問題嗎?”今時不同往日,上一次深入冀州作戰是佔了偷襲的便宜,撈一把就跑,並不曾遭遇袁紹的主力大軍,可這次卻是帶領大軍堂而皇之的攻略冀州,可以想見迎接在前方的絕對不是什麼和平場面,現在的自己,真的可以和袁紹這位當世最強的勢力抗衡嗎?小志並沒有絕對的信心!
郭嘉聞言,神色不動,一臉的平和冷靜,淡笑說道:“兄長的決心,似乎不怎麼堅定啊?若是後悔了害怕了,現在撤兵還來得及哦!”
“屎……你不要激我,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啊!主帥戰意不定,目的不明,只會影響到全軍士氣低落,與強敵作戰必敗無疑,與其拖累全軍損兵折將,還不如趁早收兵呢!”郭嘉語音帶笑,但神情漸漸嚴肅,看向小志的雙眼,漸漸多了些嚴厲。
“嘿……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嘛!你知道我不是害怕,只是,如今我已不是孑然一身的窮光蛋,而是掌控十萬百姓生死存亡的一郡之主,稍有疏忽就是生靈塗炭的下場,所以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必須慎之又慎,許勝不許敗,這樣纔對得起你們所有的人——交託給我的夢想啊!”完全不帶一絲戲謔,小志的話語滿含着冷靜,沉重甚至淡淡的疲憊,手握重權,往往也意味着要擔起更大的責任,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小志,已經漸漸感受到了那股冷徹心扉的壓力感覺了。
暗自嘆息一聲,郭嘉的語氣逐漸放緩:“兄長所言甚是,方纔是奉孝失言了!但先賢有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兄長要實現多大的理想,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和壓力,這一切,沒有人能夠代替你去承受!兄長,爲了那十萬交託一切給你的陳留百姓,你也要振作精神,努力奮鬥纔是啊!”
“呼……”吸氣,吐氣,小志將所有不好的想法暫時壓下,選擇直面現實,“不過奉孝,袁紹十萬大軍屯於黎陽,表面看是爲了施壓於兗州,但他也隨時有可能南下迎擊我軍,我們就這麼硬碰硬的進兵,也太冒進了些吧?”
“呵……瞻前顧後,絕對不是兄長的風格哦!我看兄長會有這許多顧慮,還是因爲戰意不堅吧?兄長你要知道,我們此番進兵,並不單單是爲了遵循曹公的將令,更是對我陳留有莫大好處之舉,兄長可知?”
“哦?奉孝說說看!”
“於利,冀州乃北方大州,土地遼闊,沃野千里,轄下百姓更是以百萬計,實乃天府之國!自古有欲得北方先得冀州之說,可見其重要程度!若能將其據爲己有,則我方平添無盡的兵員儲備和廣闊的戰略縱深,實力暴漲,完全有能力脫離曹公而自立,不須再按照別人臉色行事!於理,我們是奉曹公之令出兵,等同於奉召伐袁,名正言順,正義無比,所經之處,無論敵我百姓,安能不簞食壺漿以迎我軍乎?於敵,袁紹在冀州經營多年,雖然根深蒂固,但其倒行逆施,早已引起民怨沸騰,前番大量百姓隨我軍南遷就是明證!況且數月之前那一戰,袁軍死傷枕藉,短短數月間,袁紹未必能補充的過來,此時的冀州,正是實力最弱的時候!此刻作戰,勝算絕對不小!於我,陳留欲發展,欲開拓,兄長那經濟擴張的設想,還有比冀州更合適的土壤嗎?有此四點,兄長,你還下不了進軍的決心嗎?”
“……叉叉的,又不用你上陣打仗,果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進軍戰略由你來定,要是有個疏忽,我摘下你的腦袋當尿壺!”嘴裡說着狠話,臉上卻忍不住露出微笑,掀帳而出,背影顯得輕鬆而決絕。
凝望着小志離去,郭嘉仍然微微躬身,輕聲說道:“兄長放心!”
翌日清晨,伴隨着七聲炮響,小志主寨的寨門緩緩開啓,數百名士兵分列兩側,雄渾的號角聲次序響起,連綿不斷,聲傳四野,澎湃的軍氣戰意一再升騰,所有的士兵都精神抖擻的,凝視着自中軍帳中出來的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全軍主帥小志,以及——小志親封的前鋒大將,徐晃!
“公明啊,我這邊你勿需掛懷,專心籌謀如何應付可能出現的強敵即可!我相信以你之才,定能斬將立功,不負我之重託!但是,無論做什麼,一切自己小心!
若比拼武藝,徐晃,張頜,高覽三人堪稱勢均力敵,但論及帶兵有方獨當一面,徐晃徐公明卻是稍勝一籌的!所以,小志毫不猶疑的將先鋒破敵大任,交給了徐晃!
剛剛加入就被授予重任,這般推心置腹的信任使得徐晃心頭激動莫名,重託如山,但小志言語中的關切之意更讓徐晃感動,堅定不移的對小志抱拳施禮,振聲吼道:“必不有負主公所託!”
“很好!”將將出到營寨,小志親自爲徐晃牽過戰馬,將繮繩遞于徐晃,“我等待着公明立功歸來!”
“是!”徐晃奮然吼道,對小志再施一禮,又和其餘將領抱拳致意,提起巨斧翻身上馬,披掛整齊,威風凜凜,巨斧猛然高舉,伴隨着的是一句有如獅吼的高呼:“進兵!”
先鋒徐晃,引五千精兵先行一步,至於要去往何方,眼下也只有小志,郭嘉等寥寥幾人知道而已。
目送徐晃大軍遠去,小志纔回頭,面對衆將揚聲笑道:“打個賭?徐晃會比我們先見到袁紹的尊容,便宜那小子了!據說,袁老兄長得很帥哦!”
十多位大小將官,包括郭嘉在內,此刻都有一種翻白眼的衝動,拜託,袁紹帥不帥,跟你小志有什麼關係?
“呵呵,不過,想那不可一世的豪雄袁紹,將會敗在我的手裡,這種感覺,就算是想想也實在是爽啊!”小志縱聲長笑道,爽朗的笑聲中自有一種指點江山的英雄氣概。而現在就已經將袁紹的敗局說的好像註定一般,小志的自信和豪氣,迅速感染到全軍將佐和士兵,張頜等人心潮翻涌,情不自禁的隨着小志揚聲大笑,提前品嚐到了勝利的喜悅!
一場以弱敵強的不公平戰役,勝利歸屬的玄機,似乎可以從這震驚天地的豪氣笑聲中,覓得一絲端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