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裡他對說的我那一句話,也就是這一次的見面中,他最後對我說的一句話。當他把江燕蘭的事情頭頭尾尾的處理妥後,再尋過來,我已經是名符其實的楊穎,見了她就大驚小怪,嗚呼哀哉的又哭又鬧。他才進了門口,便愣在那裡,直勾勾的盯着楊穎,一副不想相信,又難以置信的模樣。
看到他那表情,我略有點愧疚。
在楊穎病房的走廊外,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和一隻黑貓,並排的立在牆邊。
“邱灝然的碎片暫時不能收回來了。”思思冷冷的說,“如果現在收回來,他就會死。”
“嗯。”我點頭。
“反正也還有其他的碎片需要收集,這一片,就暫時寄存在他體內吧。等其他的碎片都收集齊了,我們再過來收。”
萬海輝、楊穎和江燕蘭都做了全身檢查,除了江燕蘭受虐傷害較重以外,楊穎和萬海輝身上都無傷大礙,萬海輝的胸口處甚至連皮都沒有破。醫院裡的醫務人員全都不解江燕蘭身上罩的的男士上衣上那麼多的鮮血是從哪來的。
只有楊穎和萬海輝以及蔣俊明知道那些血是怎麼來的。但是蔣俊明說的話沒有人相信,因爲他已經被鑑定爲一個嚴重的危險性精神疾病患者,終身會被囚禁在重點精神病院的監獄內。
蔣俊明害死的女兒,因爲靈魂不再完整,喪失了投胎昇天的機會。那一縷怨氣雖被我釋放,但她依然會不依不饒的緊跟着蔣俊明。我想,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要蔣俊明獨身一人,他便會看到無數的頭顱和斷肢出現,耳邊也永遠揮之不去。
“爸爸,痛……”或者“爸爸,我的貓咪呢?”這樣清脆稚嫩又陰雲不散的童音。
楊穎親眼見到萬海輝胸口中槍,但她也無法確定萬海輝是否當場死亡。畢竟她當時就暈過去了。萬海輝只需要在事後解釋幾句,甚至說“我事先藏了袋雞血在胸口”便能矇混過去。
所以,萬海輝中槍臨死復活的事,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了。
“咦,小姑娘,你在這裡幹什麼?是來哪個傷者的嗎?”一個匆匆而過的護士忽然停駐腳步,奇怪的看着我,嚴厲道,“醫院裡不準帶寵物進來的。”
“對不起,護士姐姐。”我微笑着道歉,彎下腰,抱起了地上蹲坐着的思思。思思“喵”的輕叫了一聲,朝護士姐姐搖搖尾巴。
護士看到思思鴛鴦色的眼珠子裡閃過一道光芒,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溫柔起來。
“好可愛的貓咪啊。”
“謝謝……”我回應道,“對了,護士姐姐,衛生間在哪?”
護士姐姐往轉角的方向指了指,說:“這邊直走盡頭右手邊就是。”
“謝謝護士姐姐。”
道完謝,我抱着思思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了。
一直怔愣在楊穎的門口發呆的萬海輝,這時候忽然像感應到了什麼一樣,猛的轉頭過來。
他的目光越過長長的走廊,繞過幾個行走在中間的人影,敏銳的捕捉到我轉身離開前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驀然睜大。
“你……”
萬海輝的聲音從走廊那端傳來,但是當他一路撞開道上的人跑到我站立的地點時,他已經看不到我的人影了。
“護士,護士,剛纔和你聊天的女孩在哪,她往哪裡去了?”
“誰?”
“女孩啊,剛纔就站在這裡,和你聊天的那一個懷裡面抱着一隻黑貓的”
“哦,那個女孩啊,她往衛生間去了。”
“謝……”
謝字未完,他已轉身衝了出去,可是他終歸是找不到任何人了。
回到學校的女廁所裡,現在是夜晚的九點鐘。這時候,晚自修該結束了,大家該宿舍的宿舍,該圖書館的圖書館,該娛樂的娛樂。只要很少一部分的人,纔會勤快的捧着書,獨自坐在大而空蕩的教室裡,刻苦耐勞。
估計我今天上午從廁所裡循走,雖然沒有外逃校園的證據,但也會被登記曠課吧。這時候,就體現出身爲唐氏莊園一員的好處了。只需要向班導主任說聲,唐氏莊園開會,就萬事不究,甚至,他們連去核實一下是否屬實也不肯。提到唐氏莊園,就什麼都繞彎子,開綠色通道了,究竟唐氏莊園在其他人心中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呢?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我擰開水龍頭,輕拍了下臉,洗去一天的疲累與緊張,走出廁所的時候,卻又嚇了一跳。
“唐……唐禮青?”
女廁所外邊,學校的走廊憑欄上,站着一個一動不動的漆黑身影。他面朝外,風吹着他的微卷髮絲,微微拂動,手插在褲子的側袋上,目光望着遙遠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不知道他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但我知道早上和他在走廊裡聊天的時候,他就是擺的這個姿勢。但是,那時候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人覺得姿意又悠閒,現在,遠遠的燈光閃爍,夜風吹拂,僅露側面,同樣的動作姿勢,卻莫名的添了一抹孤單寂寥。
看到他這樣,我的心突然就亂了。從萬海輝那裡回來時,身上帶有的一絲愧疚思緒頓時變得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沒了。
“回來了?”唐禮青忽然說,頭沒有回,彷彿他的後腦上長眼睛似的,感覺我心裡的一點活動都被他瞧得清清楚楚。
“嗯……嗯……”他問我回來了?又守候在這裡許久,可見他是知道我通過廁所去了什麼地方。想到早上他還說想要和我在一起……我還未正式回覆他,轉眼便自己溜去了。心裡面頓時有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深怕他會爲此生氣。
“你……在這裡,等了多久了?”我垂着頭,小心翼翼的試探,又綻開臉,笑嘻嘻的道,“是剛來的吧?吃過飯了吧?”
“嗯。”唐禮青低沉的迴應,手一伸,攬上了我的後腦,“危險嗎?”
“不,沒什麼……我根本什麼都沒做,有思思在暗處幫我……還有,那也是他自己惹來的因果,我只站在旁邊……”
“嗯。”
唐禮青雖然一隻手攬着我的後腦,他比我高出一個頭,做這樣的舉動的時候,我就像一個被護在他翅膀底下的小雞仔兒。可是,當我仰起頭,想看清他的表情,瞧瞧他到底有沒生氣,他的臉卻至始至終的轉向外面,一直看着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