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

這珊瑚乃是雲蕾送與石翠鳳的聘禮,周山民如何敢接?雲蕾格格一笑,說道:“這本來是你家的東西嘛,我不過借來一用罷了,現在物歸原主,豈不應當?”周山民微慍說道:“雲妹,咱們分手在即,你何苦與愚兄開這個玩笑?”雲蕾面色一端,忽然莊容說道:“大哥,我有一事求,你肯是不肯?”周山民道:“你我情逾兄妹,若愚兄力所能及,赴湯蹈火,亦所不辭。”雲蕾笑道:“此事不費吹灰之力。”

周山民不是笨人,見此神情,已然醒悟,心中又是惱怒,想道:“你另有意中之人,這也罷了,卻何必行這移花接木之計?你豈不知,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正想發話,只聽得雲蕾說道:“那石姑娘對我一片癡情實是可憐。我豈能長此相瞞,誤了她的青春年少?”周山民怒道:“此事與我何干?”雲蕾眼圈一紅,道:“我無父無母,有了爲難之事,不求你還求誰呢?我這件麻煩事只有你可以代爲解決。叔祖和轟天雷石英又是相識,最適當不過啦!”周山民道:“什麼,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雲蕾道:“你知道我求你什麼?我又不是要你馬上成親,你急什麼?我只求你收回這枝珊瑚,到有了適當的時機,代我向石姑娘言明真相,這也不肯麼?”周山民見她說得可憐,而所求的事情又並不悖乎常情,無可推託,只好收了。雲蕾愁眉一展,含笑道謝,跨馬便行。周山民怔怔地目送她的背影,思潮起伏,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味兒,惘惘然也不知是酸是苦,是愛是悲!

雲蕾一路無事,數日之後到了京師。北京自金代中葉(公元一一五三年)建爲中都,已具京城規模,到明成祖自南京遷都至此,悉意經營,建成了世上無雙的名都。雲蕾進得城來,但見紫禁城內殿宇連雲,鱗次櫛比,市內街道寬廣,百肆雜陳說不盡一派繁華氣象。雲蕾先覓了一間客店住下,心中想道:“我在京城沒有一個熟人,那于謙是一品大臣,怎知他肯不肯見我?而且我也不知他的住所。”又想道:“我既知那少年軍官便是我的哥哥,而他刻下又在京都,我應先找到哥哥纔是正理。”驀然間她腦海中又現出哥哥那副對張丹楓仇恨的眼光,不覺嘆了口氣心道:“當日匆匆忙忙,無法對哥哥說得明白。這世上到底只有他是我的親人,我便拼着受他責罵,都把心事說與他聽好啦!可是若哥哥要我一同報仇,那又如何?張丹楓幾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又豈能傷害於他?呀,也只有見一步行一步啦!”她知道了哥哥的下落的喜悅,與對“復仇”的擔憂混在一處,悲喜交織,有如春蠶作繭,無法自解。可是哥哥總是要認的啊!到哪裡去找哥哥呢?這倒不是難事,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張風府來。

張風府以前曾對她說過,說若然她與張丹楓有機會到北京的話,定要請他們到他家中作客,曾留有地址給她。雲蕾在客店中住了三日,漸漸摸熟了北京的道路,第四日便按址來到了張家。

張家雖還算不上是富貴人家,住宅亦頗寬廣,從外面看去只見一道圍牆,牆內樹木扶疏,裡面只有四五間平房,雲蕾不覺納罕:怎麼留了這麼多空地?繼而一想心道:“是了,那張風府乃是錦衣衛的指揮,家中自然少不了寬廣的練武場所。”

雲蕾扣門求見,那管門的將雲蕾仔細打量,好一會子,慢吞吞地道:“小哥,對不住了,我家大人今日不見外客。”雲蕾氣道:“你怎知他不肯見我?”那管門的道:“張大人早有吩咐,這幾日除了御林軍和錦衣衛的同僚之外,餘人一概不見的。”雲蕾道:“我是你家大人邀請來的,怎麼不見?”那管家的又打量了雲蕾一眼,搖搖頭道:“我不相信!”神氣之中顯有輕視之心,好像是說:“你這個小哥兒有什麼來頭,我家大人會邀請你?”雲蕾一氣說道:“你不給我通報,我就自己進去了!”手握鐵枝欄柵,用力一搖,指頭粗的鐵枝竟然向內彎曲。這一手大出那管家的意料之外,改容說道:“小哥兒不必動蠻,我給你通報便是,見與不見,那可得看張大人了。”

過了一會,那管門的獨自出來,說道:“雲相公,我家大人請你進去。你從右邊的石路直走,再向左拐一個彎,有一道虛掩着的石門,你推門進去,我家大人在場子裡邊。我還要在此看門,恕不帶引你了。”邊說邊打開欄柵,讓雲蕾進內。雲蕾餘怒未息,心道:“這張風府好大的架子,在青龍峽之時,說得似乎甚夠朋友,今日我登門求見,他竟然不來接我。哼,到底是一個官兒。”

雲蕾氣憤憤地走到了場子外邊,心中正在思量如何對張風府說話,忽聽得內面一陣刺耳的笑聲:“嘻嘻,哈哈,哼,小心了!”這笑聲竟然是澹臺滅明的笑聲。雲蕾吃了一驚,推開石門,只見場子周圍擠滿了御林軍的軍官和錦衣衛的武士,張風府站在前列,見雲蕾進來,遙遙點首示意,場子裡澹臺滅明正與一個武士比試,雙掌相抵,忽然大笑兩聲,左腳閃電一勾那名武士撲通倒地。

澹臺滅明笑道:“再來,再來!”又一名武士跳上前來:“我也領教領教澹臺將軍的絕技!”澹臺滅明笑道:“好極,好極!”那武士一挺腰坐馬,“蓬”的一拳直搗出去,使的是十八路長拳的功夫,看他拳勢如風,頗見功力,雙足釘牢地面猶如打樁一般,下盤功夫更見沉穩。澹臺滅明推了他兩拳,只推得他上身搖晃,竟未跌倒。

雲蕾大爲奇怪,澹臺滅明乃是護送瓦刺的番王,怎麼卻在張風府的家中與中國武士比起武來?張風府聚精會神地觀看,雲蕾不便找他談話,只得雜在人堆之中,聽衆武士嘰嘰喳喳的談論。

雲蕾聽衆人談論,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澹臺滅明到京多日,與衆武士頗有往來,自然免不了談論武功各誇技藝。澹臺滅明久有瓦刺第一武士之稱,有些人便想見識見識他的武功,澹臺滅明人頗爽快,兼之他也想見識見識中原武士武功,便請張風府代邀京中好手,彼此“印證”(即比試之意)。本來武林之士,彼此印證武功,事情極是尋常,可是因爲澹臺滅明乃是瓦刺國的第一勇士,這便暗含了“兩國之爭”的成份在內,武士之中有愛國心的,無不爭着出來,以擊倒澹臺滅明爲榮,因此氣氛弄得甚爲緊張,實非澹臺滅明始料所及。

比試已進行了三日,澹臺滅明連敗京中八名高手,竟是所向無敵。今日乃是最後一日,若然仍是無人能夠抵敵,中國武士的面子,可就要丟光了,所以大家心情,更是緊張沉重。

場中與澹臺滅明比試的這位武士,乃是御林軍的副統領,名叫楊威,有一身橫練的鐵布衫功夫,自信可以捱得住澹臺滅明的掌力,這時已拆了十餘二十招。楊威用的是十八路長拳的功夫,硬拳硬馬,拳拳挾風,威勢亦頗驚人,澹臺滅明用的是一套平平常常的“鐵琵琶”掌法,輕描淡寫地將楊威的重拳一一架開,鬥到了約三十來招,只見楊威汗如雨下,拳法漸亂。澹臺滅明一笑道:“楊統領,你也歇歇吧!”身軀霍地一翻,拍拍拍連環三拳,把楊威雙拳分開,倏地欺身一撞,將楊威撞得跌倒塵埃。澹臺滅明道聲:“得罪”,將楊威扶了起來,笑道:“這是第十場了,還有哪位賜教麼?”

張風府再也忍受不住,躍出場心,抱拳說道:“我來領教領教澹臺將軍的高招!”澹臺滅明哈哈笑道:“久聞張大人是京中第一高手,這回幸逢對手,真是大快生平。”言語之中,雖是對張風府推崇,其實甚爲自負,這一戰乃是兩個“第一”之爭,若然張風府輸了,其他的人也不用再比試了。

張風府道聲“領教”,與澹臺滅明對面立定,左拳右掌,拳抵掌心,向前一拱,這乃是名家比武的見面禮儀,其實內中卻是暗藏勁力,以逸代勞。澹臺滅明自是識貨之人,微微一笑雙掌一合,還了一禮,手未分開,就是一招“白猿探路”,照着張風府的天靈蓋劈下。張風府拳掌一分,斜身上步,右掌橫擋,左掌一揮,霎時之間,還了兩如,澹臺滅明虛虛實實,那一掌將劈未劈,驀然手指一劃,勢捷如電,一個變招,雙指徑點張風府的腰脅軟骨。這一下若然給他點中,張風府立刻要癱瘓倒地。但張風府也是久經大敵之人,一見不妙,立刻趁勢前撲,竟不換招,掌力直迫澹臺滅明前心,這乃是拼個兩敗俱傷的險着,澹臺滅明若然給他打中,最少也要嘔血當場!

澹臺滅明叫道:“這一招倒打金鐘,果是高手!”話聲未了,只見他身形飄動,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反踏中宮,直搶過來,反手一掌,猛切張風府的手腕,衆武士不覺譁然驚呼。只聽得拍拍兩聲,兩人雙掌一交,各自斜躍三步。照一般交手情形,一合一分之後,雙方多半會各立門戶,蓄勁待敵,衆人方始鬆了一口氣。正待看他們後着如何攻守,卻不料澹臺滅明身子一傾,龐大的身軀竟似一根木頭般地倒壓下來,雙掌呼呼齊發,腳跟尚未立穩,居然就勢搶攻,身法招數之怪,實是武林罕見!

這兩拳避無可避。但見張風府小臂劃了半個圓弧,雙掌緩緩往外推出,澹臺滅明的來勢極猛,張風府出掌舒緩,看來實似無可抵禦,連雲蕾也不覺觸目驚心。忽聽得澹臺滅明叫道:“好一個綿掌功夫!”身軀似彈簧般忽然彈起,挺然直立,哈哈一笑,雙掌一分,將張風府的招數化開,眨眼之間,又進了三招!

原來張風府亦自知功力不及澹臺滅明,但好在他學的乃是內家正宗的功夫,在“綿掌”上有非常造詣,綿掌講究的是以柔克剛,練到最神妙的境界,可以輕輕一掌,擊石如粉。張風府雖然還未到這個境界,可是內勁暗藏,就勢反擊,澹臺滅明的重手法,也竟然給他舉重若輕的化解開了。

武士中的高手不覺歡然喜躍,但云蕾卻是暗暗擔心。只見三招過後,張風府神情貫注,看得出極是緊張,而澹臺滅明則仍是神色自如,也不見他怎樣用力,卻是每一掌都挾着風聲,既似輕描淡寫,又是狠辣猛撲。原來若練到最高的境界,那自然可以“以柔克剛”,但若雙方功力有所距離,那柔勁防身的功夫,卻也未必擋得了金剛猛撲!

兩人一柔一剛,進退攻守,打了一盞茶的時候,仍是未分勝敗,但張風府已漸漸額頭見汗,衆武士還未覺得什麼,雲蕾卻已知道不妙。她雖然未看出張風府有何敗象,但心中暗想:“張風府的武功與張丹楓在伯仲之間,在古墓之中,澹臺滅明與張丹楓試招,張丹楓只能擋得到五十多招,張風府功力雖比張丹楓稍高,看來也絕不能擋到七十招。而今他們已□拼了將近五十招,只怕張風府就要難逃一敗。”

張風府也自知不妙,再擋了七八招更覺呼吸逼促,自思:“若然敗了聲名還不打緊,中原武士的面子豈不給我丟光?”心中一急,竟然冒奇險,拼全力,把內家勁力都運到掌心,澹臺滅明呼的一掌橫掃過來,又是一下千斤重手法,張風府突然掌心一縮,大喝一聲,掌力盡吐。高手較技,最怕一掌撲空,給人反擊,若然是別人遇此,“剛極易折”,不待對方反撲擊中,就要手腕脫臼。

但澹臺滅明是何等樣人,焉能如此輕易受算?他一掌雖然撲空,掌力卻如排山倒海般直奔過去,方圓一丈之內,全在他掌力籠罩之下。張風府料不到他的功力如此深湛,這一來弄巧反拙,自己的殺手神招,反變成了孤注一擲的硬打硬接,只覺胸口如受千鈞之力,呼吸受阻,全身發熱!幸而他剛纔掌心一縮一登,內勁先斂後發,已把澹臺滅明的掌力卸了一半,要不然更是難於抵擋。

這時雙方各以真力相接,變成了騎虎難下之勢,澹臺滅明也暗暗吃了一驚。原來張風府雖然功力較低,但他的綿掌功夫卻是內家的上乘功夫,剛柔兼濟,也是武林一絕,澹臺滅明的掌力和他一接,竟被膠着,擺脫不得。澹臺滅明暗暗叫聲“苦也”,自己雖無傷人之心,但處此形勢之下,掌力收不回來,而且張風府的綿掌功夫也非同小可,高手較技,到了“死拼”之時,又不能相讓,迫得全力施爲,不讓對方的掌力發到自己的身上。

二人這一□拼,旁觀高手無不觸目驚心,但見二人各自沉腰坐馬,掌鋒相接,四目瞪視,狀如鬥雞。片刻之後,張風府發出微微的喘息之聲,額上沁出汗珠,手掌不住地左右擺動,似是在消解敵人兇猛的攻勢,看神情,顯得十分吃力。到了此際,旁人縱想上前拉開,也無人有此功力。

雲蕾看得呆了,暗想:“似此形勢,若任由他們□拼下去張風府不死也得重傷,自己又無法相助。”想起張風府雖是朝廷軍官,卻還算得上是個熱血男子,不由得替他大爲着急。再過片刻,張風府喘息之聲更粗,稍解武藝之人,都已看出他到了絕險之境,再過須臾,便要生死立判。登時全場靜寂,連一根繡花針跌在地下,也聽得見響。

忽聽有人輕輕咳了一聲,場中心不知怎地突然多了一人,臉色焦黃,三綹長鬚,約摸有五十上下年紀,身穿直裰大褂,拿着一把破蒲扇,儼如剛剛從田間耕作回來的鄉下老漢。衆人全神貫注,竟不知他是如何進來,都不禁大爲驚詫。只見他一晃眼間,就到了兩人跟前,輕聲笑道:“兩位大爺累啦,歇一歇吧!”聲音語調雖有不同,所說的話,卻和澹臺滅明剛纔調侃那個被打的武士一樣。澹臺滅明心中一震,只見那個怪老頭子閃電般地將破蒲扇在兩人當中一隔,嘶嘶嘶一陣陣連密響,那破蒲扇登時裂成無數碎片,一絲絲倒垂下來。張風府大叫一聲,倒躍出一丈開外,澹臺滅明也搖搖晃晃,倏地雙掌一收,面上現出無限驚奇之色。

要知怪老頭兒這一手實是非同小可,竟然藉着破蒲扇一隔之力,將兩人的內家真力全都卸在扇上,而自己卻毫髮無傷。這種卸力化勁的功夫,非唯施用者本人要有深湛的武功,而且要用得恰到好處,剛好趁着兩人換氣之際,這才能一舉見效,要不然自己本身就有生命之險!

衆人正在驚奇,只聽得澹臺滅明哈哈大笑朗聲說道:“今日始得幸會高人,我澹臺滅明倒要請教了!”那貌似鄉下老頭的怪客提着那把破爛不堪的蒲扇,顫巍巍的惶恐說道:“澹臺將軍休得說笑,我這個鄉下老漢懂得什麼把式啊!”澹臺滅明面色一沉,說道:“老先生真不肯賜教麼?”對面三尺,攏指一劃,只聽得聲如裂帛,把那扇十數條扇骨都齊根斷了,就如一下子給利刃削斷一般!衆人看得大驚失色,心中又是納罕非常,驚者乃是澹臺滅明這手鐵指銅琶的功夫,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納罕者乃是看到那怪客適才一舉而分開二人,舉重若輕,看來毫不費力,而今何以又全不抵禦,竟任由澹臺滅明還以顏色。

其實衆人有所不知,那怪客適才那橫空一隔,實是半憑巧勁,半憑功力,將澹臺滅明與張風府兩人的內家真力都卸到扇上,讓他們相激相撞,互相抵消,是以才得毫髮無傷,只毀了一把蒲扇。而今澹臺滅明突然出手,實乃出乎他意料之外,倉猝之間,只能運氣護身,不及兼顧那把扇子了。這種上乘武功的奧妙之處,只有張風府一人能夠理解,心中感慨萬分,暗自想道:“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素來以武功自負,而今看來,不但澹臺滅明遠勝於我,即這貌不驚人的老漢也勝我多多。看這兩人各具神通,鹿死誰手,殊未可料。”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要知澹臺滅明乃是瓦刺使者,張風府等人與他比試原意不過是想挫折他的威風,叫他知道中國有人,萬不敢置他於死。但這怪客不知是何等來歷,他與澹臺滅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雙方武功,深不可測,一交上手,只怕必有死傷,這怪客又不是朝廷中人,動起手來,當無所顧忌,而且即算有所顧忌,到了緊要關頭,性命相搏之際,就像自己剛纔與澹臺滅明一樣,誰也不能相讓了。張風府心中想道:“若然澹臺滅明喪命,這禍事難以收拾,但若這老頭喪命,他曾經救我,我又焉能坐視?呀,我剛纔與澹臺滅明交手,有他能夠分開,若然他們二人交手,又有誰能夠分開?”

衆武士與張風府同一心思,好奇之心,令他們希望這二人交手一試,但一想到其中利害,又希望這場比試比不成功,場中數十對眼睛,都看着那怪老頭兒。張風府心中不住道:“快別比吧,快別比吧。”

那怪老頭兒將蒲扇一揚,忽道:“你將我的扇子毀了,我不要啦,送給你吧!”那“蒲扇”其實只剩下了一根扇柄,只見他雙指一彈,扇柄疾如流矢,徑射那澹臺滅明額角的“天靈穴”,這一下,澹臺滅明也是猝不及防,相距太近閃已不及,聽那刺耳的裂帛之聲不亞於一支利箭。澹臺滅明大叫道:“好一個彈指神通的功夫!”

衆武士齊都失聲驚叫,只見澹臺滅明在間不容髮之際,雙手縮入袖中,長袖一揮,“波”的一聲,衣袖穿了一個大洞,那根扇柄疾如流矢穿過場心,“嚓”的一聲釘在一棵柳樹上。澹臺滅明叫道:“指上功夫,彼此都見識過了,我再領教你掌上的功夫。”一躍而起,身未落地,已是連環兩拳相繼拍出。那怪老頭兒雙掌往外一推,叫道:“啊呀,你怎麼真的要打我這個鄉下老漢?”澹臺滅明在半空中一個轉身,“哼”的一聲腳一沾地,立刻又是一拳,那怪老頭兒雙手合成半環,如抱嬰兒,往外一送,叫道:“打折我這老骨頭啦!”雙方拳掌其實還未相交,但那兩人的衣裳、頭髮已全都給那拳掌之風,吹得飄飄搖動!

張風府駭然失色,想不到這兩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竟然就是以真力相拼!但見那澹臺滅明迅如怒獅,飛身力撲,一掌接着一掌,連環猛擊;那怪老頭兒身如水蛇,四周遊走,突然一個翻身,閃電般一掌拍出。澹臺滅明大叫一聲,雙拳齊出,拳掌一交,龐大的身軀震得飛了起來。那怪老頭兒也“哼”了一聲,倒躍三步,搖搖晃晃。澹臺滅明面色大變,叫道:“大力金剛手的功夫算你天下無雙!老英雄,我交你這個朋友,你可肯將姓名來歷賜告麼?”那怪老頭兒又是“哼”的一聲,冷冷說道:“鄉下人不敢高攀!”左掌一揮,右腳飛起踢他腿彎的“白海穴”,澹臺滅明大怒喝道:“你當我真怕你不成!”左拳一伸,右掌一拿,那怪老頭兒倏地變招,冷笑道:“天野老怪的兩宗看家本領都抖出來了,好一個鐵琵琶手與羅漢拳的功夫呀!”澹臺滅明的師父叫上官天野,以鐵琵琶手、羅漢拳、吳鉤劍、一指禪、飛蝗針五樣功夫並稱武林五絕,四十年前即已與雲蕾的師祖玄機逸士齊名當世,武林後學提及他的名字也誠惶誠恐。澹臺滅明見這怪老頭兒居然敢對自己的師父不敬越發大怒,拳如鐵錘,掌如利刃,攻勢越發凌厲!

那怪老頭兒貌雖狂傲,心中可實是不敢輕視,一掌護身,一掌迎敵,用大力金剛手將羅漢拳與鐵琵琶手迫住,兩人越打越快,石走沙飛,圈子越展越大,圍觀諸人,身不由己地都給掌勢拳風逼得連連後退,站到離場邊數尺之地。羅漢拳本來是很平常的一種少林拳法,鐵琵琶手也並不難學,可是到了澹臺滅明手裡,威勢卻煞是驚人,拳掌兼施,攻守並用,兩種普通的武功配合起來,循環反覆,變化無窮,竟是極尋常處才顯出極深奧的功夫。那怪老頭兒不論是拳來也好,掌來也好,拳掌齊來也好,都是以右掌橫直迎擊,出掌之勢,也變化無端,或側面一劈,或正中一切,或以重手法激得呼呼風響,或輕飄飄地拍出,聲息毫無。但每一掌都是最厲害的金剛手功夫,不論輕發重發,都有千鈞之力!以澹臺滅明那樣強勁的攻勢,也如洪水遇着長堤,百般衝擊,都衝不破。但怪老頭兒的大力金剛手卻也破不了澹臺滅明的鐵琵琶手與羅漢拳。

澹臺滅明適才與張風府之戰已令觀戰的武士看得瞠目結舌了,但若與怪老頭兒這一戰相比,則剛纔之戰,簡直有如兒戲不可相提並論。與張風府之戰不過是想挫折對方,而且強弱分明,雖“險”不“烈”;而這一戰則雙方直似性命相搏,所用的全都是最上乘的武功,□拼了數百招還看不出誰強誰弱。有時明明看澹臺滅明一拳已打到怪老頭兒身上,卻忽地給他輕輕一掌撥開;有時明明看到是怪老頭兒佔了上風,金剛手已封閉了四方退路,但不知怎的卻又忽地給澹臺滅明逃脫,而且突施反擊。衆武士看得目眩神迷,看到緊張精彩之處,簡直令人不敢透氣!

雲蕾心中嘖嘖稱奇,暗思:“看這怪老頭的金剛手功夫果然是神妙得不可思議,素聞我大師伯的金剛手天下無敵,莫非他就是我的大師伯麼?”玄機逸士門下五人,除雲蕾的父親早死之外,其他四人各得一門絕藝,論武功劍法是三弟子謝天華最強,但論到火候功力之深,卻要數大弟子董嶽的金剛手功夫登峰造極。雲蕾又想:“我聽師父說過,大師伯和三師伯都是文武全才,一表儀容,若然是他,怎的會是這副鄉下老頭的模樣?而且他十餘年來雲遊蒙藏,又怎麼會突然出現京都?”

雲蕾正在忖度思量,忽見場中形勢又是一變,澹臺滅明與那怪老頭兒倏地分開,適才是運掌如風,出拳如電,圈子越展越大,而今卻是慢騰騰地你一拳我一腳,圈子反而越縮越小,有時甚至相對凝視,都不動手,突然大喝一聲,彼此同時躍起換了一招,又倏地分開。表面看來,形勢沒有剛纔猛烈,實則是各以平生絕學相拼,每一招每一式都含着殺機!張風府等識貨的高手看得目不轉睛,有時看到怪老頭兒一掌劈下,澹臺滅明似已無可逃避,但卻忽地一下子輕描淡寫地化開,在他未出招之前,衆人都想不出如何招架,待出招之後,又都心中同聲讚歎:“啊,這一記尋常的招數,我們卻都沒有想到!”其實最尋常又正是最不尋常,衆人因見雙方的殺手厲害,在後一招未應之前,盡從複雜繁難的化解招數上想,卻不知雙方都是頂兒尖兒的角色,最複雜的招數也瞞不過對方,反不如本着正宗的拳理,隨機應變,大家都想先保持着不敗,然後反攻。可是這樣一來,端的是各以真才實學相拼,最爲損耗內力,戰不多時,只見兩人頭上都如頂着一個大蒸籠似的頭頂熱騰騰冒氣。張風府大驚失色:這樣下去一定兩敗俱傷,但卻又無從解拆!

澹臺滅明一生來未遇過如此強勁的對手,心中也不禁暗暗發慌。他的性子較爲急躁,雖然明知此際變招,極爲冒險,但又不願似此僵持下去,各受內傷,於是當那怪老頭兒以大力金剛手運勁猛逼之際,陡然大喝一聲,招數大變,左拳右掌,又如暴風迅雷般地疾捲過去,比起剛纔更是驚人!

那怪老頭兒“啊呀”一聲,連連後退,但見他腳踏九宮八卦方位,雖退不亂,仍是一掌護胸,一掌迎敵,看是隻守不攻但卻潛具極大的反擊之力。澹臺滅明狠攻不下,還屢被金剛掌力逼退回來,不由得心頭一震,想道:“我縱橫二十餘年,除了一個謝天華堪稱敵手之外,就是這個老頭兒了,謝天華的劍法自是天下無雙,但功力深湛,卻還似是這老頭兒稍勝。咳,難道他也與謝天華一樣,是我師父大對頭的門下弟子麼?”三十餘年前,澹臺滅明的師父上官天野曾與玄機逸士互爭武林盟主之座,在峨嵋之巔,鬥了三日三夜,不分勝負。上官天野這才遁跡蒙古,在塞外收徒,另立宗派的。

澹臺滅明心有所疑,但此時此際,正是生死搏鬥的緊張關頭,哪容發問。那怪老頭兒年紀雖比澹臺滅明大了十年,卻是內勁悠長,氣力毫不輸蝕。只見他守中帶攻,單掌翻飛,或拍或抓,揮灑自如,把大力金剛手的功夫發揮得淋漓盡致反互用。澹臺滅明接第一招時,覺得有一股大力迫來,正在用力相搞,陡然對方一鬆,勁力竟似在一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撲空,那怪老頭兒第三記怪招突發,以護身的左掌,反手一掌,這一掌有摧山裂石之功實是無以抵擋!

怪老頭兒接連三掌,竟把澹臺滅明攻守俱備、嚴密異常的拳法破開。雲蕾看得呆了,心道:“除了我的大師伯還有誰人有此功力?”不禁高叫一聲:“好啊!”忽見澹臺滅明肩頭一沉,“蓬”的一聲,如擊敗木,竟中了那怪老頭兒一掌。張風府大叫一聲:“不好!”與數名高手,同時躍出,說時遲,那時快,澹臺滅明肩頭下沉,怪老頭兒的手掌竟似給他牽引下去未及抽起,澹臺滅明已突地橫腰一擊!

那老頭兒“哼”“哈”兩聲,身形倏然飛起,竟從衆武士頭頂掠過,轉眼之間,就從牆頭飛出,攔也不及。雲蕾只覺他的眼光曾向自己射了一下,不由得心頭撲通一跳。

張風府適才拼命與澹臺滅明相抗,氣力兀未恢復,躍出場時,稍爲落後,兩名武士,搶在前頭,正想將澹臺滅明扶起,澹臺滅明盤膝坐在地上,動也不動,見兩人搶來,忽然肩頭一擺左右兩掌斜推。只聽得“哎喲”兩聲,兩名武士都給掌力震得蹌蹌踉踉地倒退數步肋脅作痛,不禁同聲叫道:“什麼?”

張風府猛然醒悟,急搶上前,將後面的武士攔住,說道:“澹臺將軍正以最上乘的內功運氣護身,大家不要擾他!”澹臺滅明臉上含笑,向張風府微微點了點頭,似是對他讚賞。

原來怪老頭兒最後那掌,以大力金剛手法全力劈下,澹臺滅明本來不死也得傷殘。幸他也是個功力極高慣經風浪的人,在絕險之際,肩頭一沉,硬接了金剛手。這一沉將金剛掌力卸了一半,他身上穿有護身金甲,金甲也給震裂,但五臟六腑卻幸而得免震傷。那怪老頭兒大約也是料不到他如此應着,金剛手給他肩頭一沉之力所引,來不及撤掌護身,竟也給他一記鐵琵琶攔腰橫掃。幸而澹臺滅明正在運勁護身,力分則薄,這反擊之力,不及平常掌力之二三,要不然這怪老頭兒恐怕不死也得重傷。饒是如此,他飛出張家之後,也吐了一口鮮血,回到寓所,也要靜坐半日,才能運功恢復。

澹臺滅明雖然得免內傷,元氣卻已大耗,外傷更是不輕,當下不敢說話,盤膝靜坐,行氣活血。張風府瞧他一眼,對衆武士道:“比武之事已了,諸位請回府吧。”衆武士只恐澹臺滅明有所不測,牽連到自己身上,樂得讓張風府一人料理,於是一個個地陸續退出,只有三數名武士面有異容,兀自不走。雲蕾等得不耐煩,正欲上前相見,忽見留下來的兩名武士,同聲對張風府道:“時候尚早,澹臺將軍亦未復元,俺兄弟且待留此時……”張風府截着道:“不敢有勞兩位。”那兩人續往下道:“俺兩兄弟一者是想在此陪伴澹臺將軍,二者是想趁此時機,繼續今日的盛會,領教領教張大人的刀法,彼此印證一下武功,諒張大人不至於不屑賜教吧。”

張風府一瞧,心中暗自嘀咕。原來這兩人乃是司禮太監王振的心腹武士,王振在當今皇上還是太子之時,曾教過太子讀書,而今以司禮太監的身份掌握大權,陷害忠良,勢力極大。這兩名武士乃是同胞兄弟,名喚路明、路亮,家傳六十三路混元牌法,這種牌法本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劍,可以衝鋒陷陣,亦可以短兵相接。這兩兄弟,卻一人練劍,一人練盾,兩人合使混元牌法,比一人更厲害。張風府今次本來沒有邀約他們,他們卻擅自混了進來。

張風府一聽,便知路家兄弟來意不善,要知張風府正在惡戰澹臺滅明之後,氣力自然打了折扣。可是當着澹臺滅明的面張風府又不願將這個原因說出,拒絕路家兄弟的挑戰,當下慨然說道:“既然兩位有此雅興,張某隻好奉陪,咱們彼此印證武功,點到爲止,勝敗不論。”路家兄弟笑道:“這個自然,是勝是敗,都樂得一個哈哈。”兩人左右一分,各自抽出盾牌利劍。

雲蕾好不煩躁,心道:“好端端的又比什麼武?”可是自己乃是外人,不便勸阻,只好在旁觀看。只見張風府抽出緬刀道聲:“進招吧!”路明道:“張大人先請!”緬刀揚空一閃用“五虎斷門刀”中的“截”字訣,橫刀截斬路明的手腕。只聽得“當”的一聲,路亮的盾牌倏然伸出,迎着刀鋒便砸,張風府早知他有此一招,刀碰鐵牌,順勢彈起,青光閃處,一招“紅霞奪目”,刀鋒直取路亮的咽喉。路明利劍一揮,搶攻硬削張風府的臂膊,張風府回刀一隔,將他的攻勢一舉化開。

路明一看,盾牌與刀鋒相接之處,竟給戳了一個小指頭般粗大的凹陷,不禁駭然,心道:“我只道他已疲累不堪,卻還有如此氣力。”不敢怠慢,將盾牌舞得呼呼風響,掩護兄弟進攻。這路家六十三路混元牌法,厲害之處全在這面盾牌,砸、壓、按、劈,善守能攻,確有幾路獨門手法。至於那口劍不過全在盾牌掩護之下,施行攻襲。不過因它有盾牌掩護,可以全採攻勢,威力無形中就增加了一倍。

若在平時,這兩兄弟自然不是張風府的對手,可是如今張風府氣力尚未恢復,武功打了折扣,他又想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法速戰速決,不到一盞茶的時刻,已搶攻的三五十招,哪知路家兄弟配合得十分之好,帶攻帶守竟令張風府不能各個擊破。三五十招一過,張風府氣力不加,路亮盾牌一挺,一個“迅雷貫頂”,向張風府當頭打下。張風府知他牌沉力猛,這一下子少說也有七八百斤力量,若然自己氣力充沛的話,這七八百斤之力,自然算不了什麼,可是在氣衰力竭之時,卻不敢硬架硬接了。哪知張風府這麼一閃,路亮的鐵牌如影隨形,追着緬刀硬碰硬壓,立刻把張風府迫得處在下風,路明的利劍,攻勢驟盛,如毒蛇吐舌般隨着鐵牌進退一伸一縮,劍劍不離張風府的要害。

雲蕾尚未曉知內中含有危機,看得十分納罕,心中想道:“這是怎麼回事?看來可並不像只是印證武功啊!”忽見路亮霍地塌腰虎伏,一個旋轉,盾牌翹起,一招“橫掃千軍”,攔腰便劈,張風府急忙一個“龍形飛步”,從鐵牌之下掠出,一甩腕,還了一招“螳□展臂”,刀鋒下斬敵人雙足,哪知真個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招數剛剛使出,路明卻突然從側面一劍刺來!

雲蕾驚叫一聲,手指急彈,將一枚“梅花蝴蝶鏢”飛出,路明這一劍刺出,滿擬在張風府的身上搠個透明的窟窿,不料“錚”的一聲,劍尖突給梅花蝴蝶鏢打中,歪過一邊,未看清暗器來路,急忙按劍一閃,正待喝問,雲蕾也正想躍出,忽見那澹臺滅明突然飛身躍起,叫道:“我還要再打一場,你們兩位既然要留此伴我,爲了酬謝盛情,我就捨命陪陪君子吧!張大人,請你退下!”話未說完,人已飛到,他運氣九轉,氣力已充沛如常。只見他左手一拿,右掌一劈,呼的一掌,竟把路亮的鐵牌震得飛上半空,路明的那口利劍也給他劈手奪過,拗折兩段,路家兄弟驚得呆了。說時遲,那時快,澹臺滅明一手一個,倏地將路明、路亮舉了起來,喝聲:“去!”一個旋風急舞,將二人擲出數丈開外,痛得他們狂嗥慘叫,眼前金星亂舞,暈了過去。

澹臺滅明仰天狂笑,說道:“有生以來,今日打得最痛快了!”向張風府點頭一禮,又向雲蕾打了個招呼,道:“我還要打那老頭兒去,少陪了!”邁開大步,走出張家的練武場。

張風府慌忙上前察看路家兄弟的傷勢,只見路明給摔斷了兩根筋骨,路亮跌斷了兩隻門牙,澹臺滅明這一摔用的乃是巧勁,只令他們受了外傷,並不妨及性命。張風府給他們敷上金創止能之藥,兩人唧唧哼哼,一跛一拐的自行回去。

張風府嘆了口氣道:“呀,真是料想不到!”雲蕾問道:“什麼料想不到?”張風府道:“我一向不受王振的籠絡,這兩人乃是王振的心腹武士,看來剛纔之事乃是王振的指使,有意加害於我了。”雲蕾想不到京師的武士也是各有派系,互相忌刻,但她另有心事,不願多問。只聽得張風府問道:“嗯,你那位朋友張丹楓張相公呢?”雲蕾面上一紅,道:“在青龍峽之後,我們就分手了。”張風府道:“可惜可惜!要不然,你們二人在此,雙劍合璧,定可將澹臺滅明打敗。這三日來他連勝十場,幸有那怪老頭兒挫折了他一下銳氣,但各自受傷,也不過是打成平手。呀,這次可真是丟了我們京師武士的面子了。”雲蕾見他甚是難過,笑道:“你也並沒有敗給澹臺滅明呀!”張風府道:“幸是那怪老頭兒來得及時,要不然不說落敗,連性命恐怕也丟了!這怪老頭兒也不知是怎樣進來的?這麼多武士,竟沒有一人發現,給他擠進了場中。”頓了一頓,又道:“這澹臺滅明也怪,剛纔若不是他那麼一插手,恐怕我也難逃暗算。嗯,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那枚梅花蝴蝶鏢呢!”

雲蕾迫不及待,無心多說閒話,張風府話聲一歇,她立即問道:“張大人,我今次入京,實是有一事要求你相助。”張風府道:“請說。”雲蕾道:“你部下那位姓雲的少年軍官,求你請他來與我相見可好?”張風府眨眨眼睛,甚是奇怪道:“你入京就是爲了此事麼?”

雲蕾道:“不錯,就是爲了此事。”張風府道:“你與雲統領有何親故,怎麼我從未聽他提過。”雲蕾道:“彼此同姓是以渴欲一識。”張風府心道:“天下同姓者甚多,這理由可說不通。”雲蕾又道:“若張大人有事,請將雲統領的地址告知,我自己去找他也是一樣。”張風府忽然微微一笑,說道:“這事情且慢慢商量,請進內邊去說。”雲蕾心道:“這事情有甚商量,告訴我不就完了。”但自己乃是客人,不便多問。

張風府帶雲蕾走出練武場所,讓雲蕾進客廳坐定,叫家人泡了壺好茶,道聲:“得罪,我進去換換衣服。”經過與澹臺滅明那場惡鬥,張風府身穿的青色箭衣竟給澹臺滅明用“鐵指銅琵”的功夫撕裂了好幾處,而且衣上沾滿塵沙,連頭髮也是一片黃色。雲蕾心中有事,未說之前,還不覺得,既說之後,仔細一瞧,見張風府就像經過沙漠、長途跋涉的旅人一樣,衣裳破碎,滿面風塵之色,果然十分難看,不禁笑道:“那澹臺滅明真是厲害,好在是你,還經受得住。”

張風府進去換衣,雲蕾等得好不心急,好不容易,纔等到張風府出來急忙問道:“張大人,那雲統領究竟住在何處?”張風府慢條斯理地整整衣服,坐了下來,啜了口茶,這才含笑說道:“雲統領可難見到啦!”雲蕾嚇了一跳問道:“什麼?他遇了什麼意外麼?”一種對親人關切的感情,自然流露,張風府瞧在眼裡,又微微笑道:“是有意外,不過這‘意外’乃是好事,他給皇上看中,已調到內廷當侍衛去了,輕易不能出宮,所以說難於相見。”雲蕾大急,道:“你也不能喚他出來嗎?”張風府道:“現在他已不歸我所統屬,自然不能。”雲蕾道:“這卻如何是好?”張風府道:“你若想見他,半月之後或者可有機會。”雲蕾道:“願聞其故。”張風府道:“半月之後,今年武舉特科開試,千里兄已報了名,想他武藝超羣嫺熟兵法,當有武狀元之望。若他中了武狀元,皇上自然賞以軍職,賜邸另居,不必再在宮內當侍衛了。”

雲蕾好生失望,當下便想告辭。張風府卻留着她談話,追憶當日在青龍峽之事,又誇獎了一頓張丹楓,說是全憑他的智計,金刀周健的兒子和自己才得以兩保全。雲蕾每聽他提起張丹楓心中就是“卜”的一跳,張風府都瞧在眼內,心中極是納罕,忽問道:“張丹楓果是張宗周的兒子麼?”雲蕾道:“是的。”張風府道:“那就真是出於污泥而不染了。看他所作所爲,實是一個愛國的男兒,可笑千里兄樣樣都好,就是對張丹楓卻固執成見,切齒恨他。”雲蕾心中一痛,說不出話。張風府忽又問道:“你也是從蒙古來的嗎?”雲蕾道:“我小時候在蒙古住過。”張風府道:“那麼與千里兄的身世可差不多,你可知這次來的番王與澹臺滅明是什麼樣的人麼?”雲蕾道:“我未滿七歲,就離開蒙古,蒙古的事情,知得甚少,大人爲何特別問這二人?”

張風府道:“朝廷近日有一件議論未定之事,甚是令人奇怪。”雲蕾想起自己乃是平民不便打聽朝廷之事,並不追問。張風府卻視她如同知己,並不顧慮,往下說道:“這番王名叫阿刺,在瓦刺國受封爲‘知院’,即是‘執政’之意,權勢在諸王之上,而在太師也先之下。這次來朝,與我國談和,提出了三個條件:一是割雁門關外百里之地,兩國以雁門關爲界。二是以中國的鐵器交換蒙古的良馬。三是請以公主下嫁瓦刺王脫脫不花的兒子。閣老於謙力爭不能接受此三條和約,說是中國之地,寸土不能割讓,鐵器讓與瓦刺,他的兵備更強,更是養虎貽患,萬不能允。至於以公主和親雖是皇室內部的事情,但有傷‘天朝’體面,亦是不允爲宜。”雲蕾道:“于謙是個正直的大臣,公忠爲國,有何奇怪?”張風府道:“于謙力主拒和,那自然毫不奇怪。奇的是奸宦王振也不主和。王振暗中與瓦刺勾通,我等亦有所聞。雁門關外百里之地乃是金刀周健的勢和所在,朝廷管轄不到,王振恨極周健,十年來屢有密令交與雁門關的守將,準他與瓦刺聯兵,撲滅周健。我們都以爲他這次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將雁門關外之地割與瓦刺了,誰知他也不允。再說到以中國鐵器交換蒙古名馬之事,十餘年來,王振就在暗中做這買賣。”雲蕾道:“也許是他內疚神明不敢公然資敵。”張風府笑道:“王振此人挾天子以令百官,又在朝中遍植黨羽,他有什麼事情不敢做,連皇帝也得看他顏色。再說當今皇上,甚是怕事,若然王振也主和的話,這和約早已簽了。”雲蕾道:“朝廷之事非我所知,我也想不出其中道理。”張風府道:“還有更奇怪的呢。王振非但也不主和,而且竟主張將這次蒙古的來使扣下,倒是于謙不肯贊成。王振素來暗助瓦刺,這次竟會有此主張,朝廷百官,無一人不覺奇怪。”雲蕾想起自己爺爺出使瓦刺,被扣留下來,在冰天雪地牧馬二十年之事,不禁憤然說道:“兩國相爭,不斬來使,本來就不該扣留。”張風府道:“這事理我也明白,不過扣留使者之說,出於王振口中,總是令人大惑不解。”

坐談多時天色已暮,張風府命家人備飯,並對雲蕾說道:“雲相公在什麼地方住,不嫌蝸居的話,請搬到舍下如何?”雲蕾想起自己乃是女子,諸多不便,急忙推辭。張風府心道:“此人怎的毫不爽快,倒像一個未出嫁的閨中少女,遠不及張丹楓的豪放快人。”晚飯之時,雲蕾問起于謙的地址,張風府笑道:“你想見於大人麼?他這幾日忙於國事,就是他肯見你恐怕門房也不肯放你進去。”但到底還是把于謙的地址說了。晚飯過後,雲蕾堅決告辭,張風府挽留不住,送她出門,又提起張丹楓,笑道:“若然你那位朋友也到京都,等千里兄中了武狀元,我一定要做個魯仲連,替他擺酒與千里兄談和。你自然也要來作個陪客。”

雲蕾尷尬一笑,道:“張大人古道熱腸,我先多謝你這席酒。”辭別了張風府,獨自回到客店。

這一夜,雲蕾輾轉反側,不能入睡,一會兒想起了哥哥,一會兒又想起了張丹楓。想起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哥哥,而今遠道來京,偏偏他又調到宮內去當侍衛,雖說等他中了武狀元,可以相見,但事情到底涉茫,他中不了又怎麼相?中了之後,另生其他枝節又怎麼樣?不禁暗自嘆道:“我怎生如此命苦,連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見不着。”心中想起了“唯一的親人”這幾個字,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張丹楓。張丹楓雖然不是她的親人,但云蕾每次想起他的名字,不知怎的卻總有一種親切之感,耳中又想起張風府的話,不禁苦笑嘆道:“你哪裡知道我家與他仇深如海,想勸我兄長與他和解,這苦心只恐是白費了。”

想起了張丹楓,又聯想到于謙,雲蕾摸出張丹楓託她轉交於謙的信,對着信封上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字,如見其人。雲蕾心道:“張丹楓初次入關,怎會認識于謙?卻寫信介紹我去見他?”但想起張丹楓爲人雖然狂放,做事卻甚縝密,從來不出差錯,也從來不說謊話,他既然能寫這封信,其中必有道理。又想道:“反正我也沒有別的門路去見於謙,不如就拿這封信去試試。嗯,門房若不放我進去又怎麼樣?難道也像在張家一樣,硬闖進去麼?于謙是一品大臣,海內欽仰的閣老,這可不能胡來呀。呀,有了,反正我有一身輕身的本事,就晚上悄悄去見他吧。”

第二日雲蕾養好精神,晚上三更時分,換上夜行衣服,悄悄溜出客店,按址尋到於家。在雲蕾想象之中,于謙乃是一品大臣,住宅必是崇樓高閣,堂皇富麗,哪知竟是一個平常的四合院子,只是後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要不然就與一般小康之家的住宅毫無兩樣。

雲蕾心中嘆道:“到底是一代名臣,只看住處,就可想見他的爲人了。”當下輕輕一躍,飛上瓦面,幾間平房,一目瞭然。只見靠着花園的那間房子,三面都糊着紗窗,窗櫺縱橫交錯,分成大小格式的花紋,每一格都有一方小玻璃鑲嵌着,顯得甚爲雅緻,玻璃內燈光流映生輝,案頭所供養的梅花,疏影橫斜,也貼在玻璃窗上。雲蕾心道:“雅麗絕俗,真不像是富貴人家,這間房子一定是于謙的書房了。房中還有燈火,想他未曾睡覺。”放輕腳步,走近書房,忽聽得房中有談話之聲。雲蕾一聽之下,心頭有如鹿撞,這竟是張丹楓的聲音。這該不是夢境吧?他怎麼突然又來到這兒?雲蕾昨晚還夢見他,而今聽到他的聲音了,卻又不想見他。可是真的不想見他嗎?不,她又是多麼渴想見他一面啊,只是這麼偷偷瞧他一眼也好。

雲蕾輕輕走近,偷偷一瞧,紗窗上映出兩個人影,其中之一果然是張丹楓!正是:

碧紗窗上燈兒映,猶恐相逢是夢中。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託珊瑚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
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二回 禍福難知單身入虎穴 友仇莫測寶劍對金刀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三回 戴月披星苦心救良友 移花接木珍重託珊瑚第二十回 虎帳蠻花疾情締鴛譜 清秋儷影妙語訂心盟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三十回 力抗金牌捨生救良友 身填炮口拼死護檀郎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六回 聯劍懲兇奇招啓疑竇 抽絲剝繭密室露端倪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十二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七回 一片血書深仇誰可解 十分心事無語獨思量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五回 名士戲人間亦狂亦俠 奇行邁流俗能哭能歌第十四回 羅漢綿拳將軍遭險着 金剛大力怪客逞奇能第二十一回 大力除兇將軍表心跡 赤誠爲國俠士出邊關第十七回 冰雪仙姿長歌消俠氣 風雷手筆一畫卷河山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二十九回 觸景傷情窮村嘶駿馬 神機妙算泥沼陷追兵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二十六回 劫後剩餘生女兒淚灑 門前傷永別公子情傷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二十八回 萬里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第十回 一局棋殘英雄驚霸氣 深宵夢斷玉女動芳心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二十三回 十載重來芳心傷往事 兩番邀鬥平地起疑雲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五回 奸宦弄權沉冤誰與雪 擂臺爭勝俠士暗飛針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第四回 鑄錯本無心擂臺爭勝 追蹤疑有意錦帳逃人第十九回 柳色青青離愁付湖水 烽煙處處冒險入京華第一回 彈指斷絃強人動軍餉 飛花撲蝶玉女顯神通第九回 滾滾大江流英雄血灑 悠悠長夜夢兒女情癡第八回 愛恨難明驚傳綠林箭 恩仇莫辨愁展紫羅衣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十七回 恩怨難忘豪情化飛絮 情癡不悔魔窟締知交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三回 陌路遇強徒偷施妙手 風塵逢異士暗戲佳人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第十六回 喝雉呼盧名園作豪賭 揚聲擲骰俠客儆兇頑第二十四回 紫竹林中高人試雙劍 太師府內俠士醉香閨楔子 牧馬役胡邊孤臣血盡 揚鞭歸故國俠士心傷第二十二回 淺笑輕顰人前作嬌態 慧因蘭果劫後證情心第二十五回 石塔藏龍闖關劫天子 丹心報國拔劍護仇人第十八回 石陣戰氛豪情消積怨 荷塘月色詞意寄深心第十一回 半夜襲番王奇情疊見 中途來怪客異事難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