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溪死了?
蘇言溪死了!
這個消息像是一枚炸彈,在雲開的腦袋裡轟地炸開,驚得她一晚上都腦袋昏昏沉沉的,覺得放佛做了一場夢,雖然這夢有些悲傷,有些欣喜。
她雖然討厭蘇言溪那個女人,可也從來沒有惡毒的詛咒過那個女人去死,可她卻死了,所以悲傷。
欣喜,其實也談不上,只是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以前有個蘇言溪,她也不至於整日提心吊膽,但是患得患失是有的。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跟她搶老男人了,是呀,她是該欣喜的。
可是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一個人用生命的終結讓活着的人永遠記住她,到底是該讚歎她的聰明睿智還是該感嘆生命無常呢?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窗外還在下着雨,比白天的時候大了一些,春雨貴如油,可今晚的雨下得像流水似的,哪裡還貴了呀。
雲開嘆息,拉上窗簾,轉過身,盯着空蕩蕩的大牀,嘆了口氣,今晚她跟蕭寒分房睡,是她提出來的。
蘇言溪的死給了她不小的衝擊,雖然是車禍,可蘇言溪卻一心尋死。
自古以來爲愛殉情的男女很多很多,不能說他們傻,只能說人在愛情面前都太倔強,帶着一份孤勇,以爲那樣便可以挽回什麼,便可以讓對方記住,便可以永遠的住在那個人心裡。
無所謂對與錯,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黃土白骨,時間早晚會帶走一切,活着的人都會斷了聯繫,更何況一個死人。
第二天,天剛蒼蒼亮,雲開就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
臨走前她瞧瞧趴在對面的門上聽了聽,裡面靜悄悄的,估計蕭寒還在睡覺吧。
她在樓下客廳留了張便條,然後就出門了。
天還在下着雨,她撐了一把黑色的小傘,攔了一輛車去花卉市場買了一束花白菊。其實不應該買桔花的,畢竟她跟蘇言溪一來不是親人,二來稱不上朋友,可是又不能空手去,最終選了白菊。
蘇言溪的墓地修得很奢華,雲開放下白菊,靜靜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裡笑靨如花的女人,三十一歲,人生才走了還不到一半,便這樣猝然離去,在離開的那一刻,她有沒有後悔?
人活於世,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失去了愛情就一定要以砍斷親情友情作爲代價嗎?是不是太沉重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卻餘生煎熬,真的很自私很自私。
感情的事,別人幫不了忙,進圍城,出圍城只能自己拿主意,於是有些人就走進了死衚衕,再也出不了城。
雲開在墓地呆了一個多小時,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只是默默地站着,撐着一把小黑傘。
墓地在山上,上山的時候還好些,路還能走,可下山,路很滑,雲開滑倒好幾次,不過還好沒什麼大礙,只不過屁股摔得很疼,終於從山上下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近十一點。
雲開拿下雨傘,擡頭看了看天,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烏雲黑壓壓的,天沉得很低很低,放佛都要跟大地融合在一起。
拿出口袋裡調成靜音的手機,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大跳。
未接來電足足68個,未讀短信88條。
雲開沒有立刻去看這些都是誰打來的,誰發來的,而是對着黑壓壓的天翻了個大白眼,什麼時候她在某某人,某些人的心裡都有着這麼重要的位置了?一會兒不見都想成這樣?
不緊不慢地低頭去看未接來電,雲開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幾下,無一例外,全是蕭寒,那未讀信息呢?會不會也全都是他?如果是,她要把今天這些截屏打印出來,留作紀念。
只是,有些小遺憾,88條有2條不是蕭先生髮來的,而且還是2條廣告,唉,真是討厭!這年頭廣告無處不在,在市區是賣房子的,賣車子的,這來了墓地,收到的廣告也就立馬不一樣了,賣墓地的,雲開氣得想罵人,一大清早就發來了,真的很晦氣!
毫不猶豫的就將這兩條信息刪掉,號碼拉入黑名單,並且還點了騷擾舉報,雲開的心裡這才舒坦了一些。
一擡頭,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起,便又硬生生地僵住。
今天的天有些冷,她穿着長款的大衣走了那麼遠的山路都沒覺得怎麼暖和,這男人居然穿着拖鞋,雖是長衣長袖的居家服,但是單薄得只能在恆溫27度的室內穿。
頭頂的天還在流着水,他就這麼站在水裡,頭髮都溼了,貼在額頭上,淺灰色的居家服早已經被水浸透變成了深灰色。
雲開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心疼又生氣,還很無語。
“你出門都不會換件衣服嗎?”她生氣地朝他喊道。
蕭寒站在那兒不說話也不朝她走來,就拉着一張臉瞪着他,眼睛瞪得很大,眼珠都要被瞪出來的感覺。
雲開後背發寒,冷颼颼的,她動了動嘴脣想說點什麼,最後卻又沒說,朝他走過去。
“你過來了?”她在他面前站立,抿着嘴脣,垂眸看着腳尖,知道自己錯了,不該手機靜音,他打那麼多個電話,發那麼多條信息,一定是着急壞了。找到她也不難,因爲手機裡有定位,而她又帶着手機,如果真的不想讓他找到她,她今天出門就不會帶手機。也正因爲手機裡有定位還打了那麼多電話發了那麼多信息,她才覺得奇怪,明明知道她在哪兒,爲什麼還要那樣?直接過來不就好了嘛?
“爲什麼不接電話,不回信息?”
“手機……調了靜音,沒聽到。”雖然是事實,可是雲開卻說得很心虛,因爲這壓根就不是理由,如果他要問她爲什麼調靜音,她該如何回答?告訴他,她其實心裡感覺很有壓力,他們之間隔了條人命,她突然覺得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在逃避,她能這樣回答嗎?
答案無疑是,不能。
“雲開--”
“昨晚上睡覺的時候調了靜音忘了調回來,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沒等他開口就連忙解釋,可越解釋越像是掩飾,越描越黑,“生氣啦?”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朝前又走了一步,將小傘照在某人的上方,“我不是給你留了便條嗎?”
眼前閃過一個東西,雲開眨了下眼睛,本能地伸手抓住,等看清楚後,眼睛再次眨了眨,便條有問題嗎?
一沒有錯別字,二交代清楚了自己的意圖。
“怎麼了嘛?”雲開扁着嘴。
蕭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剋制着不對她大吼小叫,“現在幾點了?”
雲開連忙擡起手腕,“差五分鐘十一點。”
“你早上什麼時候出門的?”
“呃?”
“回答我!”蕭寒一聲怒吼,嚇得雲開渾身一哆嗦,有些害怕地瞅着他,“不到六點。”
蕭寒一把奪過她手裡的便條,唸了出來,“蕭寒,我出去一小會兒,有事給我打電話。雲開。”
“對啊,我寫的,有問題嗎?”雲開也有些火大起來,動了嘴脣,歪着頭看他。
蕭寒攥着拳頭,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凸了起來,“有問題嗎?雲開,我想知道你這一小會兒是個什麼概念?上學的時候沒學過一會兒是多長時間嗎!”
雲開被他吼得渾身一哆嗦,臉色跟着也變了,手裡的傘朝地上一摔,冷笑一聲,“是啊,上學的時候就是沒學過,怎麼,你打算當我的老師嗎?實在不好意思,我這種爛渣生怎麼教都學不會的,所以也就不牢您費心思了。”
說完看也不再看蕭寒一眼,側身離開。
“雲開你給我站住!”蕭寒站着沒動,背對着她怒喝了一聲。
雲開沒有站住,甚至原本是走,在他這一聲後變成了奔跑,轉了個彎便消失不見了。
“雲開!”
蕭寒的聲音在山腳下回蕩,久久沒有散去。
明明是擔心,明明是關心,明明是心疼,可是瞧,他們總是把事情弄得這麼糟糕,把關係弄得這麼緊張,把彼此惹得一肚子的氣。
累了,累了,真的累了。
蘇言溪的死讓他們本來就並不穩固的感情徹底的推向了懸崖的邊緣,縱然是他們依舊相愛,可是再在一起,心裡終究是有了膈應,那是一條人命,像一根刺紮在肉裡,明知道很疼很疼,卻又不能拔掉。
雲開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上了車之後再也忍不住淚水汩汩地流了出來,可又不好哭出聲,牙齒咬着手背,身體不停地顫抖。
她終於不用再想該怎麼做才能離開他了,當日的一句玩笑不曾想真的成爲了現實。
一語成讖,果真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到市區之後雲開就下了出租車,車子停在了什麼地方她也沒有注意,下車後就漫無目的地沿着街道走,遇到十字路口就向右轉,一直一直的走。
雨越來越大,她早已經被渾身淋溼透,冷風吹來,她凍得渾身哆嗦,牙齒都在打架,一張臉慘白得如同大病初癒,嘴脣更是變成了青紫色,她目光呆滯地看着前方,視線早已經模糊一片,分不清究竟是雨水還是眼淚的遮擋。
最近她總是在心裡作比較,她到如今跟兩個男人談過兩場戀愛,可是爲什麼會那麼的不同呢?
跟鄭君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分不出究竟是誰付出的更多一些,他們也有吵架鬧不愉快的時候,但是從來沒有如今跟蕭寒在一起這麼的累過,放佛就不是談戀愛,而是一場拔河,一場戰鬥,非得分出勝負,拼個你死我活才肯罷休。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她曾問過自己,是不是因爲並不是真的相愛,戀愛不應該都是快樂美好的嗎?既然總是傷,總是痛 ,那肯定就不是真正的愛了,至少愛得不夠深。
之前就有想過分開,讓彼此都冷靜冷靜,他們如今是成年人了,可是卻總是做着很幼稚的事情,所以她覺得他們都需要冷靜,用時間和距離來讓自己認清楚自己的心,如果是真的愛着,那麼不在乎分開的這點時間,如果不愛,也好及時的打住,不再彼此糾纏折磨。
可是想歸想,總是沒能真正的去實施,是她太貪心,太貪婪,太貪戀,他的溫暖,他的懷抱。她害怕,害怕如果真的分開之後他們發現彼此並不相愛,只是一種習慣,一種責任,那麼她該怎麼辦?她是個膽小鬼,是個蝸牛,不敢邁出那一步,不敢去證實。
現在好了,蘇言溪的死逼着她不得不跨出那一步,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壞事。矛盾着,煎熬着,自欺欺人着,這纔是對自己的敷衍和不負責。人生沒有幾個二十年,三十年,她得對自己負責,也對蕭寒負責。
昨天晚上蕭寒哭得很傷心,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但她知道,蘇言溪的死,他很難過,很悲痛,她不嫉妒,她只是心疼他。蘇言溪之於他是特殊存在的,即便是他們不再相愛,不再有來往,她在他心裡的位置也是永遠都無人能夠取代的。
那是年少時最純潔美好的感情,是神聖的,是無可替代的,更是無法抹去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