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背靠在大門上,扭頭望着東邊天上的太陽,天氣真的是越來越冷了,明明還是夏日的那輪驕陽,卻怎麼就這麼有氣無力呢?跟個即將要遲暮的老頭兒一樣。
只是,那個遲暮的老頭兒這會兒在對她大吼小叫呢。
眼瞅着冬天就要來臨了,她才忽然想起,自己需要置辦幾件冬衣了,家裡也需要添置幾件物品,以前每年冬天的時候,爸爸都會給家裡添置幾件物品,大到蠶絲被羊毛被,小到一雙暖融融的棉拖鞋抑或是一雙手套,一個耳暖。
曾經家裡的這些東西從來都不需要她操心,但只要她用的時候,永遠都在那裡備着,觸手可及,但也只是曾經了,從今以後,所有的東西都需要她自己準備,能想到的,想不到的。
不過才短短几個月的光景,對她來說,卻放佛熬過了幾個世紀。
未來一個人的路還很長很艱辛,但不管怎樣的難熬,她都會挺直腰桿,勇敢地走下去。
她擡起左手擋在眼前看朝陽,霞光萬丈,她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一片光明!
無名指上那枚鑽戒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鑽石恆久遠,不過只是鑽石而已,與婚姻無關。
手機還在耳邊放着,隔着空間和距離,那邊不穩的呼吸聲透過無線電波傳入她的耳朵,輕輕地鼓震着她的耳膜,似輕輕敲打着鼓,一下一下地,卻又放佛敲打在她的心上。
待蕭遠山的聲音再度響起的時候,她這才動了下嘴脣,準備說話。
“雲小姐,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
雲開低低的笑了幾聲,“蕭先生真是慧眼,謝謝誇獎,也自認爲一直都不笨,算得上聰明吧,好歹當年高考也是雲城的理科狀元。”
被她這麼一胡謅,蕭遠山被氣得不輕,震怒的聲音傳過來之前,雲開已經十分有先見之明地將手機拿離了耳朵,就這,那怒吼聲依然清晰地能夠聽到。
“雲開!”
停了老半天不聽那端再說話,雲開這纔不緊不慢地開口,“蕭先生,怒傷肝,您老年紀大了,要注意身體。”
“啪”地一聲,那端掛了電話,雖然看不到,但云開也可以想象蕭遠山被她氣得橫眉怒目的樣子,想想都解氣。
只是就這樣被淨身出戶,實在是窩囊!
可她深知,自己不是蕭遠山和蕭寒的對手,如果真的要硬碰硬,那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死無葬身之地。
雖說她現在無牽無掛的,孑然天地間,可她到底是怕死的。
她死過,不止一次,也正因爲如此,她才知道應該好好地活着,要像小強那樣頑強地活下去,不爲自己,不爲別人,只爲捨棄了生命換她一世存活的雙親。
那些所謂的補償,她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想要過,蕭寒的東西她從一開始都沒有想過如今離了婚又豈會真的想要,不過就是氣不過,想扳回一局,讓蕭遠山也嘗一下氣惱的滋味而已。
蕭寒曾給過她一千萬,她沒有動,如今離婚了,是要還給他的,這樣才能兩不相欠,從今以後才能不再有牽扯,不再有往來,斷就要斷得徹徹底底,明明白白。
雲家雖不比蕭家,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寒城,雲家的地位不比現在蕭家在雲城的地位低,那是身爲雲家人的驕傲,如今雖今非昔比了,但她雲開也沒有窮到需要離婚後靠着前夫的錢來養活自己的地步,她就是真的有朝一日窮困潦倒她就是去行乞也絕不會要他蕭家的一分錢。
雲開給喬易打了電話,說自己需要辦點事,辦完事後才能去報道,喬易似乎一點也不忙,問她去哪家銀行,哪條路上,他開車去接她,到時候一起去畫廊,但被她拒絕了。
上午十點,雲開從銀行辦完業務出來,又去了隔壁的郵局用同城快遞將那枚鑽戒寄給了蕭寒,做完這些後,她擡頭望着天空的太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不欠人的感覺真好,渾身輕鬆自在。
她給金子打電話,那邊一接通,她便刺啦啦地開口說:“金子,我又離婚了,今天早上,恭喜我吧,終於從婚姻的墳墓裡爬了出來。”
金子昨晚上睡得晚,所以這會兒還在牀上躺着,接了這電話簡直比她媽叫她十遍起牀都管用。她一下子坐起來,將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確定今天不是愚人節,而且是大上午,那丫頭不可能喝酒說胡話。
沒等她開口,雲開又說:“晚上你請我吃飯吧,我想吃火鍋!對了,我找到工作了,在一家畫廊,還有啊,初中的時候我們班有個男同學叫喬易,你記不記得了?”
金子老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思路有些跟不上,“你說誰?”
“喬易,就是綠豆芽,跟我是同桌。”
幾秒鐘的沉默後,金子極其誇張地一聲尖叫,“記得!記得!那個又瘦又黑個子又矮的那個人,怎麼可能不記得!”
雲開撇了下嘴,知道她是在想轉移話題,其實她真的沒有難過,相對於第一次跟鄭君傑離婚,她這一次更加的平靜和不在乎,婚姻與愛情跟她犯衝,他爹生前的時候就在大佛寺給她算過命,說她是三夫命,這輩子註定是要結三次婚的,以前她還不信,甚至嗤之以鼻,這年頭誰還迷信,可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她都已經離兩次婚了,若是再結婚,那不就是三夫了嘛。
所以就說,這世上啊,有些東西是註定的,比如常言道,婚姻天註定。
“喬易回國了,現在開了一家畫廊,我居然歪打正着地給他畫廊投了簡歷……”
金子沒等她把話說完,就飛快地打斷了她,“你說什麼?喬易現在開了間畫廊,你去他那兒上班?”
雲開點頭,一臉的雲淡風輕,“對啊,現在他是我老闆,不過我跟你說,這傢伙現在變得你絕對認不出來了,晚上一起吃飯,你請我跟喬易,晚上下班我給你電話,這會兒不說了,我還要去上班,以後我也是掙錢養活自己的人了,再也不坐吃山空,啃老底兒了。”
“是吧是吧,早該有這樣的覺悟了。”
收了手機,雲開覺得周圍的溫度都升了不少,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自己握了個拳頭,加油雲開,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一擡眼看到不遠處停着的那輛低調奢華的銀灰色車子時,她扶額,嚴重懷疑那個男人跟蹤了他。
她假裝沒看到,擦着車子而過,沒走幾步,車門急急地打開,喬易揮着手叫她,“雲開,雲開!”
雲開佯裝驚訝地扭過頭,“呀,綠豆芽,你怎麼在這裡?”大概是演技太浮誇了,以至於連看的人都覺得說不過去,喬易的臉色有些尷尬,紅着臉支支吾吾了半天,但還算誠實,“我,我來接你呀。”
頓了下,連忙又解釋,“其實我也只是順路,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家就在附近,泰和花園你知道嗎?我就在那兒住。”
雲開皺眉,盯着他打量了半晌,“你在泰和花園住?”
“對啊,我知道你家也就在這附近,其實早上我是想直接過去接你的……”雲開的眼神太犀利毒辣,喬易發現自己在她面前縱然是過了這麼多年還跟個熊孩子似的,一撒謊她都能一眼看出來,簡直就是火眼金睛,他低頭不說話,像個做了錯事的大孩子。
這幾天她沒去報道,他也正好有空將她給好好地調查了一番,雖然這十分的不道德,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一聽說她離婚了,那顆心就跟死灰復燃了一樣,怎麼都控制不住,成了燎原之勢。
今天他一早就來她家小區的門外了,誰料她卻打電話說她有事,於是他就只能跟在她後面見她去了銀行,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才辦完事出來。
“綠豆芽……”叫了一聲後,雲開又打住沒向下說,幾步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坐在了後排。
背對着車門,喬易臉上的笑如三月桃花,燦爛盛開。
“雲開,你吃早飯了嗎?我還沒吃,一起去吃點粥如何?”坐進車裡,喬易便問。
雲開想了下,自己早上其實是吃過東西的,一杯牛奶兩片面包,可是似乎在銀行耽誤這半天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兒胃倒是很應景地餓了起來。
“好啊,一起吃,我請你。”
喬易只是笑笑,並沒有同意是否讓她請客。
兩人很快就到了一家粥店,喬易顯然是這裡的常客,因爲臉飯店經理都認識他,老遠見到他就跑過來迎接,“喬先生過來了,今天來得有些晚啊,還以爲今天不過來了呢。”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卻在看旁邊的雲開。
喬易笑笑,給他介紹,“我朋友。”
“你好,還是頭一次見喬先生帶女朋友過來吃飯呢。”經理自作主張地在“朋友”面前加了一個字“女”。
其實也是女朋友嘛,女性朋友。
喬易一愣,隨即側臉去看雲開,發現她依然只是淡淡的表情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已經過了早飯點,可是粥店裡還有很多人,可見這家生意又多好。
雲開記得自己來這裡吃過兩次飯,但是沒多大印象了,也忘了當時吃的是什麼粥,所以當經理問她要點什麼粥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問喬易,“你一般吃什麼粥?”
“我喜歡鹹粥,香菇雞肉粥。”喬伊回答,“還會再配着兩個手工的白饅頭,一疊小涼拌菜。”
雲開說:“那給我來一樣的吧。”
“好的,兩位稍等。”
等餐的時候喬易狀似無意地開口問:“你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吧?”
雲開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事,但也沒反問,就點了下頭,“嗯,都處理好了。”
喬易心裡一喜,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吃飯的時候兩人都沒怎麼說話,這頓飯到底還是喬易結的帳,原因是,“你難道想讓人覺得我這個人不是個紳士嗎?”
雲開忍不住心裡翻了個大白眼,跟蹤了她一上午,還好意思說紳士。
兩人到畫廊已經是快中午了,公司的同事見兩人同時進來,便想起幾天前雲開面試後喬易跟她說笑着離開一起去吃午飯的情景,這幾日畫廊裡衆說紛紜,有人說雲開是個狐狸精一來就把他們的喬總給迷住了,還有人說是喬總看上了雲開,俊男美女很容易擦出火花,更有人說他們曾經是戀人,只不過分開多年如今又相遇,大有要舊情復燃的苗頭……
雲開當然是不知道這些關於自己和喬易的傳聞的。
喬易到了公司後便跟在私底下判若兩人,叫來助理給雲開安排了工作,他就沒有去插手雲開的事情了。
第一天來上班,雲開跟其他進入畫廊的員工一樣,從最基本的工作開始做,也就是表畫框之類的工作,雖然沒有工作過,但是從小跟着她娘倒是學了不少,這些工作對她來說其實很簡單,同事一點她便通,很快就上了手。
中午下班同事們去吃飯,她也得了空準備出去轉轉,熟悉一下週邊的環境。
剛走出畫廊,就看到靠在路邊一輛車上的陸承銘,她微微蹙了下眉頭,這人怎麼在這裡?等人嗎?
她也沒上前打招呼,因爲她知道肯定不會是等她的,她跟蕭寒已經徹底的沒有了任何的關係,那些跟蕭寒有關的人她也不用去應付。
只是還沒走幾步,卻被叫住,“雲開。”
雲開愣了下頓住腳步,就聽陸承銘又說:“有空嗎?我們聊聊。”
還真是找她的,雲開轉過身,粲然一笑,“呀,陸醫生,你怎麼在這裡?”有時候她很佩服自己的演技,真是越來越好了,將來有一天實在找不到工作可以去好萊塢跑跑龍套。
陸承銘勾了下脣角,“當然是等你,還沒吃午飯吧?一起吧。”
“不好意思,我早飯吃的晚,不過可以一起去喝杯咖啡。”雲開指了下旁邊咖啡店。
陸承銘的嘴動了動,卻也沒再說什麼,兩人一起進了咖啡店。
說是喝咖啡,雲開卻給自己點了杯果汁,陸承銘要了杯黑咖啡。
“陸醫生有話就說吧,我一會兒還要上班。”
陸承銘微微一怔,沒想到她對他居然是這樣的態度,果真是以前的客氣都是裝出來了,如今跟蕭寒離了婚,也沒必要再裝,這個女人,他是越發的看不明白了。
“你真打算在這裡上班了?”
“陸醫生這話問得實在是有些可笑,我們沒那麼熟吧?”
陸承銘也不能尷尬,喝了一口咖啡,目光鎖視着她,這會兒的她真像個渾身豎起刺兒的刺蝟,放佛不管是誰敢要靠近她,她就會毫不猶豫地用她滿身的刺扎進你的身體,扎得你渾身鮮血直流。
這大概是人在處於劣勢或者危險中的一種本能的自我保護反應,所以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只是令他頭疼的是,爲什麼她會覺得他對她來說是危險的,是一種威脅?
“雲開……”
陸承銘剛一開口,卻被雲開利索地打斷,“陸醫生,恐怕不能陪你喝咖啡了,今天的咖啡我請客。”
她從包裡抽出兩張百元的大鈔放在桌上,起身離開。
陸承銘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扭頭卻看到她跟一男人親密地打招呼,那些話就硬生生地都咽回了肚子裡。
看來今天找她並不是個好時機,改天吧,反正事情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急也沒有辦法。
雲開沒想到喬易居然也來這裡喝咖啡,正好能借他擺脫陸承銘,不管陸承銘想跟她聊什麼,她都不感興趣,因爲那些事無非都是關於蕭寒的。
喬易跟雲開走出咖啡館後,喬易這才問雲開,“那個人你認識?”
雲開剛要回答,卻突然意識到什麼,擡眸看他,“聽這話你認識他?”
喬易笑了下,“在雲城怕是沒幾個人不認識陸承銘吧?”
“哦。”雲開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心裡想,如果不是跟蕭寒這次狗血的閃婚閃離,怕是她真的不知道這雲城還有個叫陸承銘的,甚至叫蕭寒的。
不過這段經歷可以載入她的史冊了,留作以後老了閒來無聊的時候翻出來看看,也是很不錯的。
喬易斟酌了一下開口說:“以後離這個人遠點。”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人不是什麼好人。”
雲開扭頭看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喬易被她這笑給弄得一頭霧水,撓了撓頭看着她,“你不相信我說的?”
“沒有。”
“那你爲什麼笑?”
“想笑。”
“……”
兩人拌着嘴就到了畫廊,幾個同事圍在一樓大廳的接待臺上在議論着什麼,說得熱火朝天的,所以絲毫沒有留意到他們兩人進來。
“哎,你們說,雲開跟喬總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個還用問嗎?當然是那種關係了、”
然後幾個人一臉曖昧地就笑了起來。
“這個雲開還真不簡單,一來都把喬總迷得團團轉。”
“切!這你就不懂了吧,什麼叫狐狸精你知道嗎?”
雲開扭頭看着喬易,他顯然也聽到了這些話,一張臉紅了白,白了又黑,就在他要發火的時候,雲開卻衝她笑了下,無聲地對他說,“言論自由啊,喬總。”
留下喬易一臉不可思議地杵在那兒,雲開悄然離開。
等她消失在裝裱間的時候,那羣人才發現喬易。
“喬,喬總……”
喬易面無表情地一一掃過這幫人,一個字都沒說,卻讓人不寒而慄。
雲開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所謂職場,竟是這般的複雜,中午無意間偷聽到別人對她的議論她說實話並沒有放在心上,她跟喬易本來就認識,一見面就出去吃飯這幫人難免會說三道四的,畢竟嘴巴是別人的,她也管不住,可她萬萬沒想到,下午居然由背後議論直接轉爲正面戰場了。
下午雲開去茶水間接水喝,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兩位女同事在裡面毫不忌憚地對她評頭論足,甚至將她的婚史,戀愛史都給扒了出來,她簡直都懷疑這些人是狗仔隊的,不然怎麼會如此對別人的私生活感興趣?
不過說的倒也都是事實,她其實也從來沒有想過去隱瞞自己的過去,別人議論就議論好了,她轉身準備走,卻被裡面的同事發現,叫住了她。
“雲開你站住。”
雲開抿了下嘴脣,轉過身,“用完茶水間了?用完了那我可以進去接杯水嗎?”
這兩個女同事都是畫廊的老員工,以前在國外都是跟着喬易的,所以在畫廊裡也一向目中無人的很,尤其是其中一個,叫林達,還是喬易的大學同學,暗戀喬易很多年,秋波也送了不少,可是人家喬大少爺就是視而不見。
女人的嫉妒心都是可怕的,再加上林達自認爲自己比雲開長得美多了,於是在心裡就更加的對雲開不耐煩。
“雲開是吧?”林達輕蔑地看着雲開。
雲開雲淡風輕地點了下頭,“對啊,雲開。”邊回答邊朝裡走去,接了一杯開水轉過身,“林達,馬玲,初次見面,還請以後多多關照,你們繼續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的一張臉上始終都掛着淡淡的笑,讓人看不出心裡是怎麼想的,端着熱水朝門口走去。
手臂卻被人突然抓住,“誰讓你走的?你到底算什麼東西,一來你就勾引喬總,不要臉的狐狸精!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就憑你還敢跟林達搶喬總,不自量力!”
說話的是馬玲,打抱不平嗎?
雲開笑了笑扭過頭,打量了一下馬玲,目光卻落在林達身上,“聽這口氣,馬小姐也喜歡喬總?”
馬玲面色一僵,林達的臉色也有些難看。
雲開生怕事兒不大,繼續說:“這年頭聽說了嗎?防火防盜防閨蜜,男人是不能分享的。”
眼瞅着馬玲就要發怒了,雲開順勢撥開她的手,轉過身剛走沒兩步,再次被人抓住胳膊,她沒有防備身體一趔趄,杯中的開水就這樣在慣性下飛了出去,然後很快就聽到了接連的尖叫聲。
沒一會兒,茶水間就圍了很多人。
林達和馬玲皆是流着淚控訴,說雲開居然用開水潑她們,反觀雲開,端着水杯就冷眼站在一旁,不解釋也不發表意見。
林達和馬玲是老員工,平日裡又都是喬易身邊的紅人,畫廊裡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都對這兩人是恭維又巴結的,這如今出了這事,逮着如此絕佳的機會如果不在紅人面前表現一番豈不是傻子?
於是,不等林達和馬玲開口,那幫人便開始數落雲開,無非就是她剛進公司,要懂規矩,今天這事必須沒完。
若不是助理方卉進來跟喬易說樓下出事了,他都不知道雲開在樓下居然被一幫人給欺負。
從三樓到一樓,步梯,喬易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就奔了下去,跑到茶水間的時候,那裡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如果他目測的沒有錯的話,這會兒整個畫廊裡除了方卉和他之外其餘的人應該都在吧?
“你們在幹什麼?不知道工作時間該做什麼是不是?方助理,你記一下名單,這季度的獎金全部扣掉!”喬易素來是個不急不躁的人,但是這些僅限於雲開沒有出現前。
雲開這個女人是他骨子裡都想保護疼愛的人,見不到她受任何的委屈,縱然是他今天並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他依然不允許任何欺負她!
他接着又說:“方助理,工作時間與做工作無關的事情該怎麼處理?”
方卉一本正經地回答,“第一次警告處分,第二次開除。”
衆人心裡哀嚎,卻無人敢出聲。
“雲開。”喬易衝着茶水間裡喊了一聲,圍得人太多,他沒看到她。
衆人臉色皆變,看來是站錯了隊伍,難怪被處罰得這麼慘!
雲開踮了踮腳尖,應了一聲,“嗯。”
“你出來。”
“哦。”
人羣讓出一條道,雲開微微笑着,“謝謝,真是謝謝。”一路無阻地走到喬易的面前。
喬易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你沒事吧?”
雲開指了下茶水間裡面,“我接完水準備走,馬玲突然拉住我,我一不小心就將水杯裡的……開水潑了出去,估計她跟林達有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她垂下頭,抿着嘴脣,眼中卻閃過一抹狡黠。
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事情的經過,而且還將自己的責任撇得很清,越發的顯得周圍這些同事咄咄逼人欺負她新來的。
這些人本來就在懊惱站錯了隊伍,被她這麼一說,瞬間有種撞牆的衝動,這年頭,職場如戰場,果真是要擦亮眼睛才行,否則會死的很慘。
喬易沒過問林達和馬玲,而是繼續打量着她,“那你呢?被燙着了嗎?”說着就拉起她的手看着,“燙着哪兒了沒有?”
雲開搖搖頭,“我沒事,林達和馬玲她們……”
“你不必操心,事情我會處理。”喬易鬆了口氣,對方卉說,“你先帶雲開去我辦公室。”
“好的。”方卉輕快地應道,朝雲開伸出一隻手,“走吧。”
方卉跟雲開年紀差不多,雲開第一天來面試的時候,她就覺得這個雲開很不一樣,雖然她也不是很清楚雲開跟喬總的關係,但畢竟她是喬總的助理,近水樓臺嘛,至少還是知道這個雲開在喬總的眼裡是跟公司裡其他的女同事,甚至包括喬總的那個女同學都是不一樣的。
等方卉帶着雲開離開後,喬易這纔看着衆人再度開口,“還不去工作?”
一幫人腳底抹油,一溜煙四散開。
林達和馬玲還在茶水間裡嚶嚶地抽泣,倆個人的手上都被燙得一片通紅,而且還腫了起來,不過臉和別處應該沒事。
喬易站在茶水間的門口,雲淡風輕的樣子,卻讓人不明覺厲,“看不出來,你們兩個在公司的人緣如此之好。”
馬玲偷偷看了眼林達,似乎還沒弄明白狀況,委屈地伸着自己的手說:“喬總,雲開她是故意的,你看我的手,還有林達的手,都被燙腫了,這起碼一段時間都沒法捏畫筆了。”
喬易的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那給你們放一年的假在家好好養傷,如何?”
馬玲面色一僵,垂頭不再說話。
林達抿了下嘴脣這纔開口,聰明人一般都不會做出頭鳥,“今天是我跟馬玲不對,本來也沒想着要怎樣,在這裡正好碰到雲開就想着新來的同事跟她打聲招呼,跟她說話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馬玲就拉了她一下,誰知一杯水就潑了出來,這事怪我和馬玲了,喬總不要生氣,也不要責怪雲開,她不是故意的。”
“她……”馬玲剛要說話,被林達給瞪了一眼,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喬易冷眼看着她們,以前也沒覺得這些人虛僞,今天算是見識了,他不鹹不淡地問:“需要我給你們放假養傷嗎?”
林達忙笑着搖頭,“不用,小傷而已,一會兒去處理一下塗一些燙傷藥明天就會好了。”
喬易不再逗留,轉身離開。
雲開在喬易的辦公室裡接了杯水,站在畫板前看一副尚未完工的畫,這不是一般的風景或者人物畫像,而是一張建築圖的雛形,喬易學過建築?
門這時從外面推開,她扭頭看去,指着跟前的畫板問,“喬易,你學過建築?”
喬易笑着點頭,“對啊,我大學就是學的建築,研究生也是建築。”
“那你爲什麼現在開畫廊啊?怎麼不當工程師啊,喬工。”
喬易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別的,“以後我不會再讓類似今天的事情發生,今天是我不好,對不起雲開。”
雲開對於這種轉移話題的方式早已見慣不慣,在心裡輕笑了一聲便不再繼續問,而是說:“今天的事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沒想到第一天來上班就給你惹了這麼大的麻煩,我剛剛好好考慮了一下,我還是走吧,正好也沒有辦入職,這樣走了也方便。”
不等喬易開口,雲開繼續又說:“我只是想找一份安定的工作,無心捲入一場女人爭奪男朋友的紛爭,給你帶來不便還請見諒,你也不必勸我留下,我已經決定了。”
“雲開--”
留給喬易一個背影,雲開消失在辦公室門口。
喬易懊惱地攥緊拳頭,氣得想揍人。
雲開離開畫廊後給喬易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吃飯,然後她就乘坐地鐵又換乘了一輛公交,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以前她喜歡沒事的時候就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如今看着這架鞦韆,她只覺得礙眼。
聯繫了小區的物業,沒多久就有工人過來將鞦韆拆了。
“雲小姐,這些東西您還留着嗎?”工人問。
雲開想都沒想,“你們若是有用處就拿走用吧,我不需要。”
這是一架機械鞦韆,用材都相當好,這麼多年風吹日曬也沒有生鏽掉皮,如果換個地兒組裝一下還可以繼續用,可她卻不需要了,既然要跟過去斷了,那就斷徹底。
……
陸承銘下午回到醫院,照例先去看了蕭寒,蕭寒上午的時候才醒過來,但是狀態十分不好,也不跟人說話,誰來也都不見,若他不是個醫生,估計現在也被拒之門外。
“寒,有什麼事你說出來,你這樣大家都很擔心。”
蕭寒靠在牀頭閉目養神,放佛沒聽到這些話一般。
陸承銘輕嘆了口氣,“我今天去找雲開,她在一家畫廊找了份工作,看起來那份工作還挺喜歡。”
蕭寒依舊不搭腔。
陸承銘自顧自地說着,“其實你們之間的事說大也不算大,可說小也不算小,根本還是在蘇言溪的身上,我之前就勸過你,如果你想跟雲開過一輩子,就要跟蘇言溪斷徹底,你不聽……”
話說了一半,蕭寒突然睜開眼睛,眼底一片冰冷,陸承銘的話當即嚥了回去,噙了下嘴脣不再說什麼。
又過了老半天,蕭寒這才緩緩開口,大病初癒,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臉色更是蒼白難看,“我是不是真的沒剩幾天的日子了?”
陸承銘一愣,驀地擡頭看他,隨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嗓門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你胡說什麼!你的病雖不是小病,但也不是沒有治癒的可能,更何況手術做的很漂亮,你別整天沒事胡思亂想行不行?”
蕭寒似乎並不相信他說的,只是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卻也不說話。
許是怕他不信,陸承銘的聲音有些着急,“真沒事,我不騙你,不過你如果繼續這樣要死要活的,那麼我可就不能保證以後還會不會有事。”
“死不了就好,還有很多事沒做。”蕭寒的語調中難掩自嘲,“我的要求也不高,讓我再活個三五年就行,我還沒當過爸爸,我想要個孩子,如果是個兒子就更好了,這樣我哪天死了,有兒子保護她,我也就放心了。”
陸承銘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就是因爲知道,所以更覺得心裡難過,他還不知道蕭遠山已經揹着他私自給他和雲開辦了離婚,就在今天上午。
蕭寒突然想起什麼,扭頭看了眼身邊,找手機卻沒找到,便問:“承銘,幾點了?云云是不是要下班了?幾天沒看到她了,做夢都在想她。”
陸承銘喉嚨一緊,差點就要把“你跟他已經離婚了”這句話說出口。
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真怕一受刺激他再昏過去,於是就敷衍說:“嗯,已經三點多了,還要幾個小時就下班了,你先休息,我下午還有臺手術。”
離開病房陸承銘就給雲開打電話,卻是關機狀態。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