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蛇鬼婆
火熊幫的情報,李衍自然收集了一些。
不僅因爲這次鬥法,還有呂三的事,這些人也和喬三虎勾結,將來說不定就會對上。
火熊幫幫主,名叫熊寶東。
其人來自關外,和他家有點像,也曾是當年那一戰的老將後代,但卻並非攻入冰原那批。
他父親乃是北疆守將,原本被裹挾着叛亂,但在朝廷大軍到來時,卻忽然改旗易幟,放開關口。
叛亂能迅速平息,也有此原因。
當然,對於這些人,朝廷雖有封賞,卻更多是防備,戰火剛平息,就將其隊伍打散。
有些退隱歸鄉,大多數發往各州衛所任職。
雖說是武官,但卻是閒職,不僅今後再無機會提拔,就連後代想出頭,也難上加難。
熊寶東就出生在這種氛圍下。
長安居,大不易,他父親的俸祿,只夠一家老小吃喝不愁,整日鬱鬱寡歡,沒多久就醉死在一個冬夜。
熊寶東原本就不是個好玩意兒,學了家傳武藝,再加上沒人管束,很快就成了長安坊間惡少,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本來像他這種人,遲早是個秋後問斬的命。
但熊寶東家裡雖說落魄,但自小耳濡目染,既混得了江湖,又熟知官場規矩。
一番鑽營下,把火熊幫弄得風生水起。
看似魯莽,實則奸猾似鬼…
“姓熊的!”
鐵師古說話很不客氣,直接罵道:“你這傢伙一撅屁股,老夫就知道沒拉好屎,有什麼道直接畫出來,別總玩兒陰的!”
對面的熊寶東一聲冷笑,“老泥腿子,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大氣性,哪天氣死了,我親自給你送一副棺材。”
“不過今日,咱們都只是看客,人家玄門的事,自有玄門規矩,勸你也少插手,免得哪天遭殃入土!”
熊寶東也是狡猾,一番叫罵後,便直接看向旁邊,“劉兄弟,今日怎麼辦,伱說了算。”
鐵師古被嗆了兩句,心中惱火,但見別人要劃道,也只能先將火氣憋下。
只見從熊寶東身旁走出一人,黑色戎袍,身穿竹符甲,背後一柄金錢劍,一柄鐵劍,和紅夜叉的裝束有幾分相似。
他身形勻稱,面相看上去也很溫和,只是生了對三角眼,目光不正,加上那一副得意的笑容,看上去就令人心生厭惡。
李衍心知,此人便是那劉文琛。
“熊幫主仗義!”
劉文琛抱拳拱手,故作豪邁道:“但有些話得說到前頭,免得有人渾水摸魚。”
“俗話說,寶物有德者居之,就比那傳國玉璽,老秦都亡了,難不成漢帝得了,還得交還給秦皇后裔?”
“別人墓裡挖的東西,在下花費重金購買,都他媽轉了兩回手,還跟你紅夜叉有何關係?”
“給你是情分,不給你也是正常!”
“在下並非貪心之人…”
“但這道理,可得講清楚!”
“說的好!”
熊寶山當即拍手叫好,旁邊一堆人也紛紛點頭,嘴裡罵罵咧咧,污言穢語不斷。
紅夜叉氣得兩眼通紅,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
“說的好!”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叫好。
但衆人一看卻有些發懵,因爲叫好的不是別人,正是李衍。
還不等他們詢問,李衍便闊步而出,一邊拍手,一邊點頭道:“這位姓劉的,人長得雖寒磣了點,但說的話卻沒錯。”
“沒錯,寶物自古有德者居之。”
李衍眼神冷漠,微笑道:“但我瞧着你缺德,是不是就能拿了你家法器?”
“放屁!”
劉文琛冷笑道:“哪來的小毛孩兒,在這大放厥詞,你這叫搶!”
“她師傅已經死了,法器自然歸我。”
“你也知道是搶啊?”
李衍樂了,“那不如今日就算了,你回去,我保管你三天之內暴斃,再拿回來,不就是有德者居之了嗎?”
劉文琛氣得夠嗆,“你這純粹是胡攪蠻纏!”
他正要說話,卻被旁邊的熊寶東一把攔住。
熊寶東瞥了一眼李衍,搖頭笑道:“這小兄弟倒是牙尖嘴利,多說無益,手底下見真章便是!”
劉文琛壓住火氣,點了點頭,望向紅夜叉沉聲道:“既然你要拿東西,那規矩就是我來定。”
說着,指向旁邊宮闕廢墟,冷笑道:“今日咱們也不玩虛的,就在這裡一決勝負。”
“雙方各出五人,依次對決,生死由命,誰先勝過三場,東西就歸誰。”
“可以!”
紅夜叉心中也升起火氣,眼中殺機閃爍,“也別麻煩其他道友了,不如咱們先上決個生死,看看誰是有德之人?”
李衍的話也算點醒了她。
像劉文琛這種人,你講道理,他玩兒賴,你要是直接動手,他又想講江湖規矩。
當時就不該上套,直接動手便是!
“哈哈哈…”
劉文琛一聲冷笑,“急什麼,就你那點能耐,我收拾你輕而易舉。”
“不過嘛,今晚來了幾位道友,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也免得別人說我欺負你!”
“好傢伙!”
沙裡飛樂了,“打不過就打不過,害怕就害怕,還嘴硬,就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的。”
劉文琛眼神微寒,毫不掩飾殺機,“你是什麼東西?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沙裡飛的情報他也看了,既非玄門中人,江湖上也不入流,他自然不會給好臉色。
說吧,就扭頭看向一邊,恭敬拱手道:“幾位道友,你們誰先上教訓一下他們?”
“老身來吧。”
一名黑衣老嫗緩緩走出,弓背駝腰,還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孔,端着大煙杆子噴雲吐霧。
她用沙啞怪異的聲音說道:“這大冷天的,老婆子我身子骨弱,真挨不住,早點辦完事回去休息。”
說着,緩緩擡頭,露出滿臉疤痕,咧嘴笑道:“家裡,還有幾個娃娃等着呢…”
“蛇鬼婆?!”
紅夜叉兩眼一瞪,怒斥道:“劉文琛,虧你也是捉妖人,不知道這老鬼婆吃小孩,已成妖孽?”
劉文琛面色不變,搖頭道:“你看錯了,這位明明叫黑婆,乃是來自天水的道友。”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睜着眼說瞎話。
“沒錯,老身是叫黑婆。”
那黑衣老嫗也怪笑着,露出滿嘴豁牙,“聽說你這女娃子莊上有不少娃娃,老婆子我可親娃娃呢…”
“找死!”
紅夜叉反手抽劍,便要上前。
這一下,是真正觸到了她的逆鱗。
“別急。”
李衍伸手一擡,將紅夜叉攔下,若有所思看向對面,沉聲道:“這老鬼婆在故意激你出手,她恐怕有專門針你的辦法。”
鳳飛燕也連忙拽住紅夜叉,面色凝重道:“紅姐,確實有詐!”
經李衍提醒,誰都能看出不對勁。
玄門中人雖有別於武者,但其中又有不同的分類,有的精通法壇科儀,有的善於近身廝殺,還有的只有專門從事輔助行當。
比如玄門工匠,比如專制作各種符紙、經文、陣旗,擅於開光的丹青處士。
他們就相當於玄門煉器師。
紅夜叉是捉妖人,擅長近身搏殺,會使用各種術法陷阱和法器,專門對付妖怪和殭屍。
這老鬼婆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恐怕術法還沒用出,就已被紅夜叉砍掉腦袋。
敢來挑釁,必然有所依仗。
李衍眼睛微眯,看向紅夜叉,“紅姐,你既然知道此人,想必瞭解,她什麼來頭根腳?”
紅夜叉此時也冷靜下來,“秦嶺老巫,曾被野仙蛇妖所迷,性情大變,殺子修煉巫蠱驅鬼之術。”
“她還是江湖燕門妖黑香主,常假扮奴僕混入僱主家中,偷食嬰兒,一直在被執法堂通緝。”
“該殺!”
聽得還有這種妖人,李衍心中也升起殺機,但卻搖頭道:“但你不能出手,以防萬一。”
說着,扭頭看向周圍,眼中有些疑惑。
“夜哭郎”和另一個“影”,都已答應助拳,按理說應該到了,爲何還沒現身。
而且沒聞到味道,應該是沒來。
難道出了事…
看來,只能他先上這第一場。
就在這時,始終沉默的王道玄,忽然看着前方開口道:“三年前,羅家莊,有孩童始終哭鬧,貧道去受驚,但次日孩子就沒了,五臟心肝皆被人掏空。”
“現在想來,當時伺候主婦的老婆子,和你有幾分相似,是不是你乾的?”
老鬼婆見紅夜叉不上當,眼中有些失望,又被王道玄質問,頓時有些火氣,沙啞道:“老婆子年紀大了,是真記不住…”
說着,乾枯的手掌,在臉上一抹。
“你是說這個,還是這個…”
隨着她的話語,那滿布疤痕的面孔,竟如川劇換臉般,換上一幅幅人皮面具。
都是老嫗,但面孔氣質各不相同。
單這手易容的功夫,就極其不凡。
當王道玄看到其中一幅面孔時,微微一嘆,似乎鬆了口氣,“沒錯,就是你。”
“那是貧道剛入門,本以爲是自己失誤,引來妖孽,差點自我了斷…”
說罷,看向李衍,“這局,貧道來吧。”
“道爺,別衝動!”
沙裡飛見狀,連忙阻止。
然而,王道玄卻一言不發,只是從術法箱子中翻找東西,顯然已下定決心。
這老道,平日好說話,但倔起來跟驢一樣。
李衍也不再阻止,暗中扣着法訣,來到王道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長,務必小心。”
說話間,已將勾牒塞入其手中。
勾牒中蘊含三道罡令,可召喚五營鬼兵。
他已將勾牒開啓,只要王道玄開啓法壇,使用借兵之法,就能消耗一道罡氣,召喚鬼兵。
這個方法,從太白山到長安的路上,他已和王道玄商量好用法。
王道玄點了點頭,也沒拒絕,拿起一大包法器,看也不看那蛇鬼婆,徑直向着廢墟左側走去。
對面老鬼婆一聲冷笑,向着右邊而行。
二人都不擅拳腳,蛇鬼婆更是垂垂老矣,尋常人上去,都能一拳撂倒。
雙方不約而同,選擇開壇鬥法。
對面那老鬼婆看似小腳走路不便,但身子骨竟出奇硬朗,點地如搗蒜,一步快過一步,竟搶先進入廢墟。
她一邊走,一邊抖。
嘩啦啦!
其身上,竟掉下幾條黑色毒蛇。
這毒蛇不知是什麼品種,即便在這冬日飛雪中,也沒有凍僵,飛速遊弋,向着王道玄而去。
“卑鄙!”
沙裡飛見狀頓時怒罵。
這種手段,分明是要干擾王道玄布壇。
李衍自然早已聞到,卻沒在意。
就連王道玄,也是不緊不慢布壇。
但就在毒蛇快靠近之時,王道玄忽然拿出蓍草,左右一纏,同時步罡掐訣,“諾皋,左帶三星,右帶三牢,天翻地覆…急急如律令!”
是千金護身咒。
李衍於終南山得到此術,自然不會藏私,連同抱朴登山術,一起教給了王道玄。
王道玄已是道行兩層樓,雖法器只是蓍草,但施展此術,威力也是相當驚人。
“吼——!”
風雪之中,似有虎嘯聲傳來。
那幾頭毒蛇,乃是蛇鬼婆以蠱毒之法煉製,不受寒暑影響,速度飛快,蛇毒蘊含蠱毒,咬一口便可令人中蠱,可謂歹毒。
但正因如此,受術法影響也頗深。
千金護身咒,可是來源於陰司北方鬼帝正法,虎豹聞之逃遁,邪祟更是會受其震懾。
一聲虎嘯,幾頭蠱蛇頓時僵直。
正在佈置法壇的王道玄,立刻抽出一柄小短斧,跳將出去,嘭嘭嘭將毒蛇腦袋全部剁掉。
李衍見狀,嘴角露出笑容。
這東西,還是他和沙裡飛交給王道玄。
誰說法師不能用武器。
有了這玩意兒,至少能護身,若是碰到同樣不擅拳腳的術士,就直接掏傢伙!
沒想到用在了這裡。
將毒蛇砍死後,王道玄也沒急着離開,而是偷偷抽出一張符籙,捏着法訣,在幾頭蛇身上蹭了一下。
風雪交加,那蛇鬼婆又通的是意根,根本沒察覺王道玄的這個小動作。
她見蠱蛇被弄死,也不意外,而是先王道玄一步,將法壇佈置好。
擺出幾隻黑壇,迅速捏動法訣,開始唸咒。
而王道玄腳踏罡步,口噴噀水,開啓法壇後,先是揮舞桃木劍,將幾頭猖兵封印開啓。
用時法旗一揮,便可催動。
做完這些,他才取出草人,將方纔的黃符貼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