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廟?!”
看到這座寺廟,秦百戶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咬牙道:“苦心,差點被你這禿驢騙過,動手,進去拿人!”
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大白天的,廟門竟已緊鎖。
咣!
幾名士兵上前,猛地踹了一腳。
見無法踹開,他們便來到兩側院牆下,互相搭手,爬了上去。
咻!咻!咻!
弩箭射來,當即便有幾名士兵中箭落下。
“狗賊!”
這秦百戶也是悍勇,一聲怒罵後策馬而出,向着院牆直衝而去。
快要撞上之時,卻猛然一揪繮繩。
忽律律!
戰馬頓時嘶鳴,直立而起。
而他,則藉着這股力量,縱身一躍,直接翻身跳過了院牆。
剛一落地,便有弩箭射來。
但這秦百戶顯然也是高手,落地的同時,便已側身一滾,身上沉重鎧甲似乎對其毫無阻礙。
他躲過弓箭弩箭,定睛一瞧,卻見大殿門口守着幾人,既有和尚,也有身着普通百姓衣着者。
約莫有七八人,有的拎刀,有的端弩。
弩箭這東西,上弦時極其費力。
射殺幾名士兵,又偷襲百戶不成,弩箭早已射空,幾人正在那用腳蹬着上弦。
“受死!”
百戶怒喝一聲,拎着朴刀便直衝而出。
這些賊人見狀,毫不驚慌,反倒個個眼中冒出兇光。
“弄死這朝廷鷹犬!”
爲首的和尚一聲大喝,同樣拎刀而出。加上旁邊兩人配合,三把刀同時劈向百戶。
秦百戶也是毫不畏懼,手持朴刀一擋,同時身形起伏,腳步如風,好似行走在搖晃的大船之上。
盪開三人刀後,他轉身撩掃,瞬間就將一人小腿砍斷,又順勢一橫,“鐺鐺”兩聲,擋住身後襲來的長刀。
一記側踹,正踢在另外一名賊人胸口。
那賊人飛出,在地上連滾三圈,口中“噗”的一聲噴出鮮血,已是進氣少,出氣多。
“水陸朴刀術?你是漕幫的人!”
爲首惡僧看到,臉色頓時微變。
這水陸朴刀術,傳聞源於太湖水匪,後來因極其實用而廣爲流傳。
一路爲水船刀術,一路爲陸上刀術,合二爲一,共成水陸朴刀術。
所謂“江河湖海義爲先,水陸行旅刀爲膽”,說的就是這水路朴刀術。
若在其他地方不好說,但鄖陽府這邊,漕幫之人練習的最多,也最爲精通。
秦百戶聽到也不反駁,只是一聲冷笑,刀勢更猛。
與此同時,其他士兵也已翻牆而入,直接從裡面將廟門打開,一羣士兵頓時蜂擁而入。
咻!咻咻!
有人直接拉弓射箭。
射箭者,都是軍中每日習練的弓手,雖算不上神弓,但這種距離都是指哪打哪。
當即,就有幾名匪人腿部中箭倒下。
那領頭和尚見狀,牙關一咬,伸手揮刀擋下幾箭,眼見百戶朴刀捅來,竟毫不閃避前衝。
“撲哧”一聲,朴刀直接插入其腹中。
“一起死吧!”
這和尚不閃不避,反而咬牙一聲怒吼,猛然向前衝,任憑朴刀將自己貫穿,一把將百戶抱住。
隨後,藉着力量猛然一壓。
他胸口也不知藏着什麼機關,秦百戶只聽得瓷器破裂的聲音,頓時面色大變。
但根本來不及反應,兩人身上便燃起烈火,乃是某種磷火混合着油脂。
火焰熊熊,濃煙滾滾,秦百戶慘叫着一腳將那賊人踹飛,在地上瘋狂打滾。
其他人也連忙上來幫忙滅火。
然而,這火勢極其兇猛,根本無法撲滅。
沒一會兒,百戶就沒了動靜,逐漸被燒成焦炭。
而那些被箭射中的賊人,也個個都是狠人,眼見無法逃脫,便紛紛擡刀,將自己抹了脖子。
寺廟內頓時安靜下來,唯有火焰熊熊,滿地屍體。
衆士兵面面相覷,眼中皆升起恐懼。
上津城這個地方龍蛇混雜,他們沒少與江湖綠林中人打交道,但像這種悍不畏死的兇人,還是第一次見。
與此同時,李衍他們那邊也得到了消息。
“秦百戶死了!”
郭縣令聲音尖銳,臉色慘白,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下事情鬧大了。”
見李衍皺眉,他一臉苦澀道:“那白龍廟是上津百姓修建,本用於祭祀龍王,平息水患。後來年久失修。”
“幾年前,有個苦心和尚前來落腳,籌借善款,將白龍廟重新修葺。我等以爲是有道高僧,之前還請他過來查看屍體…”
實際上,他還有句話沒說。
這苦心和尚不僅借寺廟斂財,還和他們交往密切,這下子,恐怕黑鍋是甩也甩不掉了。
果然,壞消息接連傳來。
寺廟後方發現密道,那位廟中住持苦心和尚早已順着密道逃走,不知所蹤。
但胡員外家丟失的金銀財寶,卻都被找了出來。
沙裡飛對這百戶的死,自然毫不在意,有些疑惑道:“怪了,這幫人下手狠辣,還會厲害的邪術,滅人滿門,將事情鬧得這麼大,就爲劫個土財主?”
不怪他奇怪,此事處處透露着蹊蹺。
如果會此等術法,甚至根本無需露面,直接迷惑那土財主,把財寶交出即可,何必殺人?
“劫財只是掩人耳目!”
李衍若有所思,然後開口道:“諸位,跟我來吧。”
說罷,帶着衆人來到後院。
這位胡員外是上津縣首富,宅子自然修得氣派,後院還有個小花園,不僅有池塘,卻建了個小小的假山。
李衍來到假山旁轉了轉,再次掐動陽訣,深深一吸,隨後指着一塊地方開口道:“這裡面有暗室,掘開看看,那夥人應該就是爲此物而來。”
“快,動手!”
郭縣尉連忙招呼人挖掘。
捕快士兵齊齊上陣,泥土翻飛。
很快,便在地下兩米挖出暗室,只見暗室內,只放着兩口箱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郭縣尉連忙上前打開。
箱子內,是一個個油布包裹。
他用刀劃開一個,頓時有東西嘩啦啦掉落。
掉在地上的東西,多數只有硬幣大,表面漆黑光滑,有棱有角,全是三葉蟲模樣。
煤精!
李衍眼睛一亮,沒想到竟是這玩意兒。
“這是何物?”
郭縣尉拿起一顆,滿眼疑惑。
“我來看看!”
李衍二話不說,上前抓起了幾顆。
果然,一道道福運被大羅法身吸收。
他心中一喜,臉上卻是毫無表情。
這東西的來歷,還是趙驢子告知。
煤精常於煤礦附近孕育,有時會從地下化形而出,屁股發光,和螢火蟲一樣亂飛。
若有人不小心碰到,將其驚擾,還會散去福運,同時爆炸。
而這東西,也是新式火藥的重要配方!
當然,其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福運消散的速度很慢,趙驢子當時找到後,在身上放了一兩月,他仍能吸收到。
而這批煤精,顯然纔剛弄到不久,福運尚且不少,李衍不動聲色,在箱子裡雙手胡亂扒拉。
很快,就將兩口箱子內煤精福運吸收一空。
這些東西蘊含的福運雖少,只有淡淡一股,但數量衆多,積少成多下,還是將大羅法身徹底修復。
當時在華山,他不知底細,硬是與那股白帝福緣對抗,雖說後來得不小好處,但大羅法身也滅掉一盞魂火,並且支離破碎。
此刻已重新修復。
當然,魂火還未補全。
一旁的郭縣尉滿眼期盼道:“李先生可是有所發現?”
煤精這東西太過重要,李衍自然是裝傻充愣,搖頭道:“沒有,就是些奇怪的煤炭,我還以爲藏着什麼寶貝。”
郭縣尉聞言,頓時有些失望。
當然,他心中也有數,那夥賊人施術害人,且潛藏於白龍廟,多半就是爲了此物。
還有,仔細想來,這胡員外也有點不對勁。
當初就是他將苦心和尚引薦給衆人。
莫非是黑吃黑?
或者,有更大的陰謀!
想到這兒,郭縣尉心中莫名怦怦直跳。
……
“衍小哥,到底出了什麼事?”
回到客棧,沙裡飛連忙詢問。
李衍也不廢話,將勾牒取出晃了一晃。
王道玄和沙裡飛立刻明白,這是活陰差任務,唯有一旁的呂三還是滿臉茫然。
都已是同伴,李衍也就不再隱瞞,將自己這活陰差要乾的事,還有接到的任務說了一番。
“哦,原來如此。”
呂三聽罷,有些好奇地撓了撓頭。
他當然不會反對,幾人既然在一起,就是要抱團取暖,無論誰要提升實力,其他人都會想辦法幫助。
至於掙下的錢,一部分用於日常開銷,另一部分則作爲幾人修行所用資金。
若誰厭倦了這危險生活,想要退出,也能從資金中分出對應的一份。
這便是李衍給團隊定下的規矩。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要說成立一個什麼大組織,苦心謀劃,與人勾心鬥角,那是萬萬做不到,也沒有興趣。
但找些志同道合的夥計,組成隊伍互相幫助,他還是有把握能做到公平對待。
跟呂三說完此事,李衍又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個油紙包交給了沙裡飛。
“拿着吧,收好,別讓人發現了。”
沙裡飛一愣,“你拿這玩意兒幹什麼?”
李衍臉色變得嚴肅,“這東西叫煤精,也算是天靈地寶的一種,更重要的,它很可能就是新式火藥的配方之一。”
“什麼?!”
沙裡飛聞言頓時來了勁,從油紙包中取出一塊煤精仔細查看,滿眼興趣,“這東西看着怎麼都像煤炭,竟然還能做火藥?”
說着,甚至要取出小刀割下一塊。
“別亂來!”
李衍連忙阻止,搖頭道:“這玩意兒可是能爆炸,伱萬一亂來,弄出啥差錯,咱們遭殃不說,還會被人發現。”
“好吧。”
沙裡飛不捨地將油紙包收起,隨後眉頭緊皺,搖頭道:“這件事估計不小,既和你那活陰差任務有關,還涉及到新式火藥,水深的很啊。”
“是啊。”
李衍也是揉了揉眉頭,有些發愁。
原本想借助朝廷的力量,把那妖人逼出,只要見面,就直接招出陰神將其收了。
沒想到還引出新式火藥這大麻煩。
“對了,還有件事。”
就在這時,呂三又忽然開口,有些猶豫道:“方纔聽說衛所的士兵抓了不少狐狸,我去看了看,一直在哀鳴,說它們山上的老祖宗被人給害了。”
“若是把那些狐狸放了,我或許能溝通一下,幫忙找人。”
“哦?”
李衍來了興趣,“這些狐狸能如此聽話?”
他對呂三的話自然毫不懷疑,當初第一次見面,就看到呂三週圍羣狐盤踞。
他只是有些好奇,呂三的意思,分明是能讓狐狸在山中當密探。
呂三點了點頭:“狐狸天生便靈性十足,它們在山中吃得開,不僅熟悉山林,還能跟一些有靈性的東西,甚至陰鬼交流。”
“我當初能發現彌勒教和都衛司爭鬥,便是有狐狸報信,骨朵也是它們幫我偷了回來。”
“那感情好!”
李衍微笑道:“這些生靈只要不犯忌諱,打好關係也不錯。”
“不過此事無須着急,官府的人要靠狐狸找那妖僧,肯定要好生看養,而且如果我沒猜錯,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李衍以爲都尉司會第一個找來。
畢竟這東西涉及新式火藥,郭縣尉不認識,但一旦呈報上去,必然會引起都尉司注意。
但沒想到,頭一個找上門來的,竟另有他人。
……
咚咚咚!
回到客棧不到半個時辰,門就被敲響。
李衍眉頭微皺,怎麼是他?
沙裡飛連忙上前將門拉開,只見外面站着名青衫中年男子,面容清瘦,膚色泛黃,身形筆挺,身後還跟着兩名漢子。
正是咸陽漕幫幫主韓坤。
“韓前輩,別來無恙啊。”
李衍雖心中疑惑,但還是起身微笑拱手。
這韓坤他打過交道,之前在漫川關時,就是對方找人幫忙,才找到了呂三。
韓坤也是面帶微笑,嘖嘖搖頭道:“李小兄弟,真是令我大開眼界,當初就覺得你不是池中物,沒想到短短時間便已闖出偌大名號。”
火熊幫熊寶東的名頭,在整個關中都是響噹噹,獨自與五行爭鬥,就是長安漕幫都不願太過招惹,可想而知其兇悍。
而李衍卻直接將其斬殺。
聽到這個消息,韓坤都有些不相信。
要知道半年前,這李衍還跟周家小輩打得你死我活,如今卻能斬殺化境高手,多半是用了術法…
當然,他也不會明說。
一番寒暄後,李衍直接開門見山問道:“韓前輩,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不知您此行…”
“我已卸任咸陽漕幫幫主之位。”韓坤笑了笑,“即將前往鄖陽府擔任幫中長老一職。”
“恭喜前輩。”李衍連忙拱手道喜。
在一方分舵當幫主,雖說是土皇帝,但地位卻一般,如今到了總壇當長老,權力陡然提升一截。
“都是沒辦法的事。”
韓坤搖頭一笑,隨後面色變得凝重,“此行只是來問點事,這次胡家的案子,李兄弟可知是誰做的?”
李衍一愣:“韓前輩怎麼對這事感興趣?”
韓坤看了看周圍,無奈一笑:“實不相瞞,死去的秦百戶,正是韓某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