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漫天雪白的粉末。
生着紅鏽的滅火器直直地從張秋山的喉嚨插入,汩汩鮮血涌流。
震耳欲聾的聲音讓蕭寧有些恍惚,眼前的世界似乎一瞬間全部成了虛幻。
“完了……”雙目無神地喃喃,蕭寧不是可憐張秋山,更非單純地爲張奕期感到惋惜,他只是不甘,不甘心又一次讓躲在暗處的那個人得逞。
“蕭寧!”一聲高呼從天台口響起。
單薄消瘦的身影背對着蕭寧,白色襯衫被樓下的海風吹拂,鼻間傳來清新干淨的味道。
怔愣地望去,蕭寧驀地恍然大悟,驚呼道:“我知道答案了。”
處心積慮的虐待與謀殺,精心計算的步步爲營,說到底不過是因爲張奕期的執念而已,自始至終,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讓張秋山痛苦地死去。
現在他的夙願已經實現了,所以即便被蕭寧等無關的人發現,他也不會在意。
從一開始,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可惜,已經晚了。”
周青爬上天台的那一剎那,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少年笑着一躍而下,白衣翩若驚鴻。
……
距離上一個案子已經過去半個多月,秋意消退,寒冬漸至。
平靜地從牀上醒來,蕭寧搖搖腦袋,對昨夜的噩夢不做理會。
誰死了,誰殺了人,和他沒有關係。
歸根究底,這個世界上總是存在生死離別,人類的劣根性是無法改變的,即使找到了一個案件的兇手,剩下躲在暗處蓄勢待發的毒蛇還是會層出不窮。
蕭寧不想再摻和下去了,他沒有這個勇氣。
何況——嘴角撇出一抹苦澀的微笑,蕭寧雙手捂住臉龐,痛苦的嘶吼終於從指縫流出,那天周青所言彷彿又出現在耳畔。
“蕭寧,你走吧,我們刑警大隊廟小,容不下你這位大神。說什麼來不及,我看分明就是你心存不軌,現在兩個人都死了,你滿意了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些齷齪的往事,你他*媽和張奕期就是一路貨色!”
一路貨色,周青說得沒錯。
掀開被子,蕭寧從牀上下來,緩步走到電腦前。
光標在各個文件中游弋,無數道關卡過後,顯示屏上終於出現了一張照片。
一張模糊得根本看不清人臉的照片。
這麼多年來,蕭寧之所以選擇學習計算機方面的技術,就是爲了尋找那個人的身影,這是他唯一的收穫。
……
“周隊,我們找遍了,哪裡都沒有!”
急切的聲音從電話彼端傳來,周青的眉頭皺起,攥着手機的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白。
“周青,你不該對蕭寧說那些話,他對我們有用!”
一想到犯人手裡還有幾個孩子,林夕陽的心臟就如同被千萬蟲蟻咬噬一般,安寧不得。
“弊大於利,林教授,警察是爲了保護人民而存在的,不是反社會人的容身之所,你要是有什麼異議,大可以現在就走。”
冷聲說完,周青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這回他是來真格的了,作爲一個心理學專家,林夕陽自然看得出來,何況對方是她十分了解的周青,他向來不曾對她口出惡言,上一次的案子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可是——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林夕陽緊緊抿住嘴脣,這一次的案子和以往不同,唯有在蕭寧的幫助下,他們纔有解救人質的可能。
目光陡然變得堅定,林夕陽站起身來,端莊優雅地整理一番衣角,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碰撞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在警局門口消失。
半個小時之後。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蕭寧的沉思,他在猶豫,昨晚的夢境似乎和以往幾次有些差異。
不速之客的造訪倒着實讓蕭寧緩了一口氣,他快步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亂糟糟的油膩頭髮下是一張同樣油膩的臉龐。
瞳孔微微收縮,蕭寧一頭霧水地打開搖晃的鐵門,冷聲道:“你又想幹什麼?”
李珂對蕭寧的冷淡毫不在意,更確切地說,或許已經習以爲常,他一邊向蕭寧屋裡走,一邊興沖沖地道:“兄弟,這回的素材你一定要給我,你說吧,你要什麼價錢?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都給你,只要能報道這個案子,你哥哥我就能青雲直上,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我被開除了。”蕭寧沒有避諱,與其撒謊找藉口,倒不如直接把事實和盤托出。
失去了價值的人便不會被放在眼裡,這個道理,蕭寧從小時候便知道了。
“爲什麼?”愕然地瞪圓綠豆大的雙眼,李珂痛惜不已地道:“兄弟你傻不傻?就算是死氣白賴也得留在那裡啊,哎喲我的素材啊。”
蕭寧面無表情,身體不着痕跡地擋在李珂面前,不容許他再往前一步。
油膩的頭髮,泛黃的頭皮屑,滿臉通紅的痘痘,破舊的工作服上滿是臭汗的氣息,李珂在蕭寧的眼裡,就是一個爆發式的細菌載體。
“總之,現在我沒有任何素材可以提供給你,你走吧。”
淡淡地下着逐客令,蕭寧甚至還幫李珂把門打開了。
“無情無義,”李珂翻了個白眼,嘆了口氣道:“也怪我,要是再給你點好處,你也不至於這麼輕易放棄,這樣吧兄弟,你現在也沒工作,上次我看你心思敏銳,要不跟着哥哥我幹?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這個人雖然沒有底線和節操,心地到不算壞,蕭寧的神色緩和了幾分,搖搖頭道:“謝謝,可我不想再摻和那些案件的事了,太危險,我只想老老實實過日子。”
李珂神色一滯,眼睛定定地望着蕭寧,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舔了舔嘴脣,乾澀沙啞的聲音流瀉而出,“蕭寧,我說過,刑警大隊我也有幾個人脈,你怎麼留在刑警大隊的,我李珂心裡門清。明明有那個能力,他孃的不作爲,你小子還是人嗎?”
“刑警大隊裡比我強的大有人在,他們都是受過刑偵訓練的,多我一個少我一個,地球都照樣轉。”蕭寧不爲所動。
“地球是照樣轉了,人死了啊,艹!”
一拳猝不及防地襲來,直衝蕭寧的鼻樑,殷紅的血液蜿蜒流淌,在蕭寧的下頜上留下刺眼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