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回到南堅果大樓,他的眼神黯淡無光,他獨自一人站在電梯裡,電梯緩緩上升直至中央大廳。他想說什麼?他不想說什麼。他在想什麼?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不想回憶那些灰色的記憶。
“哎哎哎等一下阿楚先生!我還要進來!”庀克大叔在電梯門外一路小跑過來,他兩手提着一大袋奶茶。
阿楚站在電梯裡沒有理會庀克大叔,自己沉思在無盡的回憶裡。他低頭沉默,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去攔住電梯門關上。現在的他,跟一個無意識的人有什麼不同?庀克大叔以最快的速度攔下電梯門關閉的最後一瞬間,他那修長且強而有力的肌肉大腿被電梯門夾住。然後電梯門又緩緩張開,他終於如願以償與預言之子站在電梯裡討論人生。
“早上好啊預言之子,外面的雨下得可真大啊。我拼了命跑出好幾條街區,就是爲了買一大袋奶茶回來。昨天晚上我跟他們打撲克輸了,我一共輸了一百六十塊五毛七角,外加一個服務代價,我認賭服輸,所以我今天一大早就冒雨跑出去,找到我心愛的奶茶店,好在今天的顧客不是特別多,我很快就買到了奶茶。”庀克大叔吧啦吧啦講個不停。
他繼續說,“今天他們推出一款雨天熱可可,下雨天喝熱可可是最舒服了,我相信韻寒小姐應該很喜歡喝。華先生喜歡喝咖啡,所以我帶回來一款意式拉花,雖然他們家的咖啡對我來說還算不錯,但是華先生對咖啡的要求太高了,我怕他不喜歡喝。”
“阿楚先生喜歡喝什麼?我這裡有摩卡咖啡、香濃奶茶、還有燒仙草、活力養樂多你喜歡喝嗎?”庀克大叔在一旁嘰嘰歪歪,他看着手提的滿袋各種款式奶茶飲品,忽然他陷入了萬般沉思,自己明明點了二十份飲品,爲什麼看上去只有十五份?難道是那家黑心老闆少給了另外五份?
後來他想了想,另外五份由老闆親自送,因爲他在奶茶店點了太多飲品了,一瞬間被提升VIP一級會員了。爲了趕時間,他只能先把十五份奶茶先帶回家,其實老闆願意幫他把所有飲品免費送過去的,可庀克大叔死活不同意,生怕自己手中的冬季抹茶奶蓋會被受損。
與他做生意,真是有賺無虧。
阿楚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眼神非常黯淡,他看着地板開始發呆了,一旦發呆,就會進入思考狀態裡,拉扯出前半個小時的回憶。他在思考着一件事情,一件讓他迷茫且害怕的事情,好友的去世,讓他心情一下子墮入低谷,最後的那封信中內容。
他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站在一旁安慰着黃天不要再傷心難過,可是自己卻比他還要傷心。
“財狼幫?”阿楚低聲悄語,一旁的庀克大叔琢磨着奶茶的分量,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
餘隊把事情告訴給黃天和阿楚,“你們的朋友身體裡染了一大堆雪山,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如果純粹包庇他人吸毒是絕對犯法的。”
“我們都知道。”黃天立即無畏承認,“但也勸過他好多次回頭是岸,我們也嘗試過報警……但近日來,他的行蹤總是猜不透,忽然間就消失,再次看見,就已經離我們而去了……”
“警長,如果我有罪,那請你逮捕我吧……”黃天伸出雙手,示意對方拿出手銬把他逮捕走。阿楚看到這幕,想跟警長解釋清楚,他不能讓自己的兄弟就此白白浪費一大半青春。
他連忙解釋清楚,“不不不不不,不是這樣子的,黃天沒有犯罪……我們沒有包庇……只是……只是我們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如此難受,對不起……實在是抱歉……”
一旁的警長聽得一臉懵,眼前的傢伙說了些一大堆邏輯不通的話,什麼跟什麼,一點也聽不懂。
警長跟黃天和阿楚繼續說,“你們的關係在我眼裡無關緊要,我只是想跟你們說,我們懷疑你們的朋友跟當地販毒組織‘財狼幫’有聯繫。你們知道‘財狼幫’所在的據點嗎?”
“財狼幫?”阿楚皺着眉頭,不太懂警長說的話。
“怎麼可能,迴歸怎麼可能跟販毒組織有關係,你們會不會弄錯了。”黃天爲自己死去的兄弟辯解。
警長接着說,“弄錯那倒不至於,但是你想想看,誰會無緣無故去碰毒品啊。而且在當地販毒組織最爲廣泛的團伙,就屬財狼幫最大。我們暗中一直調查財狼幫的據點,但是都杳無音信。最近我們接到有人報警,說是自己的朋友染上了吸毒,請求警方去抓捕他,當我們到達現場的時候,那個傢伙早已經逃之夭夭,若是能抓捕到,說不定能摸清路線,順着蛛絲馬跡找到財狼幫的據點。”
“財狼幫的地下活動一直以來都是暗渡陳倉,誇大自己的商業活動,實則迷惑警方。我們一直暗中調查財狼幫的活動,除了一些酒水活動,以及虛假的慈善活動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線索了。”
“那財狼幫的老大是誰?”黃天抓着線索尾巴問。
遺憾的是,警長並沒有告訴黃天和阿楚,“抱歉,你們無權知道。這是涉密問題,我們沒辦法告訴你們。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就早點回家吧,你們好朋友的屍體我們必須帶回去,還得進一步調查。這封信,你們好好保管吧。”
“收隊!”餘隊對着所有警員喊道。
阿楚和黃天兩人站在原地不動,黃天抓着那封信,看着迴歸的屍體被送上救護車裡,他卻什麼忙都幫不上,一旁的阿楚站在他身邊,爲他撐傘。其實也沒必要撐傘了,反正兩人早已經淋溼了,撐傘又是爲何,只不過是圖個過程罷了。
雨滴順着軌跡流落下來,溼透了少年的熱血心臟,往日恩情會跟隨着骨灰被灑在某處大地上,終究逃不過土地的懷抱。他是笑還是哭?是傷心還是氣憤?全部情緒化爲一滴眼淚跟着雨水鋪在地面上。
……
“阿楚先生……電梯到了哦。阿楚先生?阿楚先生?”庀克大叔拍了拍阿楚的肩膀,那傢伙從進電梯開始就變得跟木頭人似的,一句話也沒說,眼神也很空洞,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感情的男孩。
“阿楚先生?”庀克大叔繼續拍着阿楚的肩膀,電梯門已經開了,他們倆就站着電梯裡不動,是阿楚一動不動吧,他還沒有從剛纔的回憶裡走出來。忽然庀克大叔大喊一聲,徹底把阿楚從回憶里拉扯出來!
“阿楚先生!!”
“啊!發生什麼了?”阿楚驟然回神,眼神有了色彩,像是靈魂重回軀殼。
“阿楚先生你怎麼了?剛纔喊你半天都沒回應,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庀克大叔關心他。
阿楚踉踉蹌蹌走出電梯,似乎還沒緩過神,“沒事……我很好。”
庀克大叔站在電梯裡看着阿楚的背影在走廊有些落寞,他也沒多想,他不敢隨意揣測年輕人的內心想法。他提着一大袋奶茶飲品跟着阿楚的步伐走了出去,走在他的背影,看着他的身影,大叔與少年的搭配,出於意料的默契,大叔看着少年的背影,就像看着曾經的自己。少年身後跟隨着大叔,幻想着未來的自己。
兩人走進中央大廳,庀克大叔一下子就注意到桌上另外五份的飲品,看來奶茶店老闆還挺準時送達,一點也不延遲。
“你今天不用上課嗎?爲什麼你全身溼噠噠的?我不是給你一把傘了嗎?”陳韻寒上來就是三連問,她比誰都更加快注意到阿楚,阿楚沒有理會陳韻寒,這讓陳韻寒覺得有些奇怪。
庀克大叔把剩下十五份飲品放在桌面上,組織裡的所有人都各自忙自己的,阿楚進來找了個位子就坐下來,心不在焉,他不去理會庀克大叔買來的奶茶有多好喝,有多吸引人,他現在就像個失敗的戴夫一樣,被殭屍吃掉了腦子。
“來來來來,人人有份哦。”
(“哇哦,奶茶嘞。”)
(“有咖啡嗎?”)
(“有的,先生。這是我特地爲你點的意式拉花,他們家的咖啡還挺不錯,不知道先生喜不喜歡。”)
(“韻寒姐,你在想什麼呢?這裡有你喜歡的熱可可哦。”)
陳韻寒坐在原位,拿着一杯熱可可轉頭看着阿楚獨自一人坐在書架旁的小凳子上,孤零零的一個人就像是風雨中被人拋棄。陳韻寒掃了一圈桌上的奶茶,她挑了一杯燒仙草給阿楚,她走過去站在阿楚面前。
她說,“加入組織後,就不要整天垂頭喪氣,快樂點。咱們都是集體,你這副表情會把我們組織平均態度給拉低的,有什麼事不能和我們說嗎?”
阿楚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陳韻寒遞給他一杯燒仙草,阿楚一句話也沒說,呆呆地看着陳韻寒。
“對啊阿楚先生,遇到困難可以和我們說啊,我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庀克大叔拿着一杯雨季溫暖巧克力款式奶茶喝。
“不會是這個月的零花錢又沒了吧?”華徐寧坐在位子上拿着一份《城市報刊》,他把意式拉花倒進咖啡杯裡,再用小勺子輕輕劃了一圈。
莫菲坐在一旁,喝着西米露甜品,她像個媽媽一樣的語氣說話,“小孩子不要給他們那麼多零花錢需用,要剋制點。”
“應該不止是阿楚,我覺得我的零花錢也快沒有了。”蔣懿薛吸吮一口抹茶奶蓋,他趴在桌上把奶蓋夾在兩臂裡,雙手發揮超高水平操作遊戲,面色簡直飛天。
“你還好意思說,才過了幾天零花錢又沒了,你的零花錢是按斤花的嗎?”李落一在一旁拆蔣懿薛的臺,自己在喝紅茶。
“切,那還不是因爲……”蔣懿薛忽然欲言又止,他看了眼李落一後,便繼續操作遊戲。
“啊?”李落一沒聽清那傢伙說什麼。
“沒事……”蔣懿薛
陳韻寒站在阿楚的面前看着他,“怎麼了阿楚?一臉悶悶不樂的樣子,你怎麼搞得一身溼?還有……你這時候不應該在學校上課的嗎?怎麼跑回來了?是發生什麼事嗎?”
阿楚擡起頭看着陳韻寒,用無神的眼光進入陳韻寒的視野裡,他輕輕地說,“林迴歸你認識嗎?”
陳韻寒並沒有忘記那幾個人,她回答阿楚,“認識啊,黃天身邊的小弟啊……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阿楚從中插話,“他死了。”
很平靜,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異常的平靜,也很突然,這讓陳韻寒一下子不知所措,畢竟她跟那幾個男孩不是特別熟悉,但是也讓她心情很複雜,該不該傷心難過?該不該祭奠一下?一切隨緣吧,她比較在意阿楚的想法。
可她裝作很在乎,她問,“這麼突然……什麼時候發生的?”
阿楚冷靜地告訴她,“屍體是在今天早上被人發現的,警方推測,他是在四天前去世。我和黃天本來好好上着課,卻突然闖進一位女警,她告訴我們,迴歸去世了……他被人殺死了,他不是死於雪山,他是徹徹底底被人殺死,被人拋棄到垃圾堆裡的!”
他忽然情緒波動,引來中央大廳所有人的觀察,讓陳韻寒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不動。
“阿楚……節哀順變……”陳韻寒低頭抱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蔣懿薛把遊戲頁面退出,他化身和事佬去問。華徐寧放下報紙,喝了口意式拉花,他再一次看見那傢伙的小脾氣了。
“然後呢?我們該怎麼辦?不對……是我該怎麼辦?”阿楚抓着陳韻寒的視野說,他的眼裡忽然閃過淚光,他強忍着淚水流下。
“聽說過財狼幫嗎?是他們害了迴歸去世的,我一定要將他們繩之以法。可我……可我卻無能爲力。”阿楚默默地低頭。
他抓着頭髮低頭,“你們所有人都告訴過我……我是預言之子,我也確信我就是預言之子,我的職責是保護所有人,保護我身邊所有人。現在……我的好朋友離我而去,而我卻無能爲力坐在這裡嘆氣,我沒辦法找到財狼幫,我沒辦法追擊財狼幫的所在地點,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被送進救護車裡,我……到底該如何是好?”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如何是好?韻寒……你不是最瞭解我的嗎?我是否還能堅持下去?我是否還能成爲預言之子?”阿楚盯着陳韻寒的滿眼宇宙說話,他或許哭了,或許在發泄不必要的情緒。
“……”陳韻寒微微點頭,她眼裡的淚花在轉動。
“可我連自己的朋友都無法保護,我還談什麼預言之子……”阿楚站起身子,把手中的燒仙草放在桌上,他從陳韻寒的身邊擦肩而過。
“阿楚你去哪?”林瑾瑜看着阿楚邁出腳步逃離灰色空間。
“接着訓練……”阿楚的語氣顯得很無力,就像他的狀態一樣,跟雨天心連心在一起。
“可是外面在下大雨啊!”林瑾瑜告訴他,這句話人人都知道,但她還是警惕阿楚不要再沉迷祭奠的狀態裡,落地窗外的雨水貼在玻璃上,華徐寧靠着背椅,他轉頭看着窗外的瓢潑大雨。
又是雨天,每次下雨都沒有好事情發生。替罪羊事件發生也是在平靜過後的黑色雨天,所有人都無能爲力挽回局面,只能站在黑夜下的大雨默默祭奠。
“我知道,我現在很清醒我在幹什麼。下雨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阿楚站在大門背對着所有人。
“可是……萬一感冒了呢?訓練也不差這一天啊……”林瑾瑜還是很擔心阿楚一時衝動而做出一些傻事。
“那不行,按照計劃……今天也是要訓練,無論颳風下雨,我都必須訓練。想當初我軍訓的時候,也是下大雨,我們全體成員照樣挺過來。下雨而已,男兒的胸膛和肩膀是很堅硬的,可別小瞧我們哦。”阿楚站在原地,轉頭強顏微笑對林瑾瑜說。
“讓他去吧……”陳韻寒靠在書架輕輕地說。
阿楚看着她,他露着笑容說,“謝謝……”
正當阿楚走出中央大廳後,陳韻寒說了句話,“我相信……你纔是最了不起的預言之子。”
特寫在阿楚的臉部,雙眼的局部位置一片漆黑,但是卻給了他的微笑一個鏡頭,他一句話也沒多說,邁開腳步繼續走。
“老大,你不管管嗎?”林瑾瑜滿臉焦慮對華徐寧說。
華徐寧拿起報紙笑了笑,“這有什麼好管理的,就隨他去吧,雨天訓練反而更加有利提升信念。”
“我們需要調查那幫人嗎?”莫菲看着華徐寧說。
華徐寧在一旁看報紙,他說:“需要就調查,不需要就不調查唄。”
“嗯。”莫菲輕輕點頭。
肖雨生把未喝完的奶茶放在桌面上,他站起身子離開中央大廳,林瑾瑜捕捉他的背影詢問他,“雨生,你去哪?”
肖雨生告訴林瑾瑜,“負責幫助阿楚訓練。”
他話音剛落,便走出中央大廳,再停留一刻,恐怕多問幾句沒必要的話。
這讓林瑾瑜一臉懵,她來不及慰問人就已經溜走了。蔣懿薛站起身子,他拍了拍林瑾瑜的肩膀說,“瑾瑜姐啊,你就別再問了,我們男孩子做事是需要大度的,區區雨天奈何不了我們。不說了,我也下去了,訓練需要他人來記錄,我就是那個記錄者。”
他說完一大堆廢話,拿着抹茶奶蓋就走出中央大廳,這讓林瑾瑜來不及回答任何問題。
“一羣神經病。”李落一坐在位子上吐槽那些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