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喬紹芬,事情纔剛剛成了一半。
水涌泉道:“按我推斷,這個喬紹芬應該是個守契靈,就是給無親夫人守護契書的親信。”
守契靈的概念,李伴峰和秋落葉都明白,他們聽肖葉慈說過。
但李伴峰覺得喬紹芬不是守契靈。
“兩位大哥,喬紹芬的修爲不低,應該在雲上了吧?”
秋落葉點頭道:“妥妥雲上,這泥巴用的這麼熟,半天還打不死,不是地皮能做到的。”
李伴峰道:“一個雲上修者,能給別人當守契靈?”
水涌泉生性謹慎,思索片刻道:“以前說起無親鄉,都說地頭神是無親夫人,我可從沒聽過喬紹芬的名號。”
秋落葉一擺手道:“喬紹芬是個假名字,用來遮掩身份的,這還用多想?”
“不能武斷,”水涌泉微微搖頭,“她有可能是無親夫人的親信,縱使修爲上去了,也對無親夫人忠心不二。”
秋落葉哼一聲道:“非親非故,在這破地方說什麼忠心?”
水涌泉一時無言以對,秋落葉說得很有道理,在無親鄉說忠心,似乎是件很扯淡的事情。
秋落葉又道:“剛纔咱們三個和她打了這麼半天,這人應該有云上二層的修爲,你說她是跟班的,我肯定不信,
再者說,如果喬紹芬真是跟班的,她剛纔被打成了那樣,怎麼還不喊無親夫人幫忙?”
水涌泉道:“可能無親夫人不在這。”
李伴峰道:“如果她是無親夫人,咱們省事了,如果她是守契靈,證明她守着契書,找到契書事情也好辦了。”
秋落葉點頭道:“老七說得對,在這扯什麼淡,趕緊找契書去!”
三人來到宅子門前,秋落葉直接往裡走,水涌泉又把他拉住了。
“彆着急,還是得謹慎些。”
秋落葉急道:“謹慎謹慎,那麼多謹慎,你想怎地,趕緊說!”
“我先想辦法探探路。”水涌泉晃了晃水葫蘆,裡邊的水不多了。
李伴峰道:“我是旅修,有趨吉避凶的技法,腳步還快,我去探路吧。”
說完,李伴峰跳進了院子。
秋落葉看着水涌泉道:“寒磣呀,老水,咱們這把歲數,還讓小兄弟在前邊探路,跟你辦事可真特麼寒磣!”
水涌泉道:“我水不夠了,我也不願意讓老七冒險。”
其實李伴峰也有些擔心,不管這是契書所在,還是地頭神的住所,裡邊免不了各類陷阱,如果無親夫人還活着,一旦遇上,可能沒命。
穩妥起見,李伴峰迴了一趟隨身居,帶來兩個白菜李伴峰,想讓他們現在院子裡走一圈。
結果半圈都沒走上,兩個白菜人全都陷進了泥潭,沒了蹤影。
李伴峰很緊張,他從隨身居又牽出來十幾個白菜人,彼此配合之下,艱難的走到了正房,替李伴峰趟出一條路。
李伴峰在路上做好記號,收了白菜人,招呼水涌泉和秋落葉進來。
三人一併進了正房,李伴峰觀察半天,也看不出契書能藏在什麼位置。
這時候還得靠水涌泉。
水葫蘆裡的水所剩不多,但在室內探查還勉強夠用,水涌泉倒出來幾滴在地上。
秋大象咂咂嘴脣:“老水,這是金汁子麼?伱這麼心疼幹什麼,好歹多倒一點。”
水涌泉皺眉道:“這是我煉化出來的靈水,你別拿金汁子做比較!”
幾滴水分散開來,形成一道無形的水膜,覆蓋了整個房間。
這是水修二層技,無孔不入。
在這一技法之下,水膜能滲透房間裡的所有縫隙之中,代替水涌泉的眼睛,尋找屋子裡的暗格。
找了許久,水涌泉來到了裡屋,鑽到了牀底下,不多時,拿出來一個罈子。
秋落葉皺眉道:“契書在這裡邊?”
水涌泉打開罈子,一股惡臭飄了出來。
“這什麼東西?”秋落葉捏住了鼻子。
水涌泉道:“這是個專門裝淤泥的罈子,能把淤泥變成傀儡,是上等的法寶。”
李伴峰用洞悉靈音之技聽了聽,罈子正在說話:“太乾,太乾,給我點水。”
水涌泉對李伴峰道:“老七,好東西,你收着吧。”
能變傀儡的法寶確實不多見,李伴峰有心收着,但娘子愛乾淨,這東西怕是不受待見:“旅修帶這麼大件法寶不方便,還是給秋大哥吧。”
秋落葉搖頭道:“不要!法寶我有,這東西太燻人。”
“不要拉倒!”水涌泉自己把罈子收了,又在牀底下摸索半天。
牀下叮咣作響,水涌泉觸發了不少機關,好在他修爲夠高,有些機關躲開了,有些機關扛住了。
前後試探了一個多鐘頭,水涌泉拿出一件東西。
不是契書,是一個黃色的盒子,盒子上邊刻着銀白色的圓環。
秋落葉一笑:“這是地頭印!”
找到了地頭印,就等於找到了契書,李伴峰準備鑽到牀底下把契書挖出來,水涌泉勸了一句:
“老七,咱們已經拿到了地頭印,就沒必要挖契書了,裡邊的人氣都是咱們的,
有了人氣,咱們就有了修爲,這畢竟是正地地頭神的契書,要是真挖出來,只怕要……”
咣噹!
秋落葉把牀給掀了。
“聽你羅裡吧嗦,我就來氣,契書都找着了,憑什麼不挖?無親夫人已經死了,咱們不挖,等別人來拿麼?”
嗖!嗖!
牀下鑽出來幾十只弩箭,秋落葉都懶得躲,任憑弩箭紮在身上,然後再拔下來,扔在一邊。
呼!
一團烈焰噴涌而出,在秋落葉身上燒了個遍。
秋落葉擦了擦臉上的黑灰,接着挖。
一大片泥鰍飛了出來,掛在秋落葉身上,往皮肉裡鑽。
秋落葉把泥鰍揪了下來,扔在地上踩死,還是挖。
前前後後幾十道機關,秋落葉一個沒躲,試了個遍,把契書挖了出來。
看到契書,秋落葉半晌無語,水涌泉也吃了一驚。
契書是拱形的,樣式和他們的契書一樣。但這契書不是一片,是兩片。
按理說,所有地頭神的契書都是兩片,一片在地頭神手上,另一片在內州。
可爲什麼這兩片契書都在這?
秋落葉不知其中緣由,水涌泉也想不明白。
兩片契書正面上都是八個字:百里之地,以此爲憑。
和其他契書一樣,這八個字上都帶着血跡。
翻過背面,秋落葉眨眨眼睛,又沉默了許久。
水涌泉笑道:“怎麼了?字太多,認不全?” шшш ▪тт kΛn ▪¢ ○
秋落葉搖頭道:“沒字。”
水涌泉皺眉道:“不認識就說不認識,我還不知道你麼?還能笑話你是怎地?”
秋落葉把兩片契書分別給了水涌泉和李伴峰,兩人一看,契書背面確實一個字沒有。
不可能啊!
按照水涌泉的推斷,正地上的契書應該記錄了很多事情,包括這塊地界是怎麼形成的,歷任地頭神都是誰,發什麼過什麼事,尤其是戰事,打贏打輸,得地失地,這都得寫得清清楚楚。
可反覆看了許久,上邊確實一個字沒有。
秋落葉道:“這契書莫不是假的?”
李伴峰沒說話,他分不出契書真假。
水涌泉盯着契書,反覆觀察工法和材質:“這契書應該是真的,我在內州的時候見過他們打造契書,有些工法只有他們能做到,可這契書到底什麼來歷就不好說了。”
秋落葉放聲笑道:“這還用說麼?埋在無親鄉,自然就是無親鄉的契書!”
李伴峰把契書交到了秋落葉手上:“兩位大哥,把血灑在契書上,這塊地界就歸你們了,咱們事先說好的,兩家一人一半。”
秋落葉有點慚愧:“老七,這是咱們三個人打下來的,到頭來讓我們兩個給分了,我這心裡過意不去。”
李伴峰笑道:“我修爲還在地皮,拿了也沒用,兩位大哥在這做地頭神,生意都給我經營,我也不吃虧呀。”
秋落葉嘆口氣道:“老七,你這人心地太好,我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李伴峰笑道:“大哥,咱們心地都好,要不咱們也不能這麼投契。”
水涌泉點點頭:“剛殺完人,分贓的時候,咱們就別說心地的事情了,
秋大象,這塊地界歸你了,我就不分了。”
秋落葉皺眉道:“你又怎地了?怎麼這麼多毛病?”
“沒怎地,我要那個泥罐子就夠了。”水涌泉心裡不踏實,一塊正地,突如其來擺在眼前,他不太敢伸手。
而且這契書還有點邪門。
“帶上那泥罐子滾蛋吧!”秋落葉生氣了,拿着刀子割了掌心,就要撒血。
水涌泉道:“先等等!”
“怎地?你後悔了?”
水涌泉搖搖頭,從水葫蘆倒出些水來,滴在了兩片契書上。
水滴在契書上游移,很快把原有的血跡擦了個乾淨。
他這水好厲害!
水涌泉道:“無親夫人還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倆的血跡要是滴在一起,以後沒準還得搭夥過日子,
把她血跡抹乾淨,咱們再補一張紙契,這塊地界就歸你一個人了。”
秋落葉一皺眉:“還得補張紙契?”
“補吧,內州分封地界時,都有紙契,地頭神平時打贏打輸,也有紙契,有這麼個東西,還是穩妥一些。”
紙契,就是紙做的契書。
秋落葉和水涌泉一戰打輸了,秋落葉割了三十里土地給水涌泉,當時雙方立下了紙契,在割讓的地界上灑了血,割地纔算生效。
從水涌泉剛纔的話來推斷,地頭神受封得地的時候也得有紙契,看來紙契和鐵券之間是有特殊感應的。
水涌泉在屋子裡找來紙筆,秋落葉提起紙筆想了半天,問道:“寫點什麼呢?”
這不是受封,應該算打仗。
打仗的話,應該寫無親夫人敗於秋落葉,同意割讓無親鄉全境。
可剛纔打敗的是不是無親夫人?
就算是她,她到底同不同意這事?
她已經被打成渣了,這事也不好問了。
李伴峰建議道:“反正鐵券上已經抹去了原主的血跡,就寫秋落葉奪得無親鄉,從誰手裡奪的,不用寫太清楚。”
水涌泉還是謹慎:“奪字不好,就寫秋落葉得無親鄉。”
秋落葉很滿意,七個字,除了“得”字,其他難度不大。
水涌泉演示了幾遍,秋落葉把“得”字學會了,提着筆,寫好了紙契,在契書上灑了血,在地界上也灑了血。
秋落葉對水涌泉道:“這一仗,你出力最多,我也不能白佔你便宜,地界歸我,人氣咱們對半分,等你想要人氣的時候,就來我這拿,
我的地界,加上無親鄉,地主都是老七,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今後任憑老七在這兩塊地界上胡作非爲,我一點都不生氣!”
水涌泉笑道:“秋大象,我沒看錯你!”
李伴峰道:“秋大哥,我是好人。”
秋落葉又把血灑在了兩片契書上。
兩片契書的背面同時顯示了兩行文字。
第一行:秋落葉得無親鄉。
第二行:地界三千一百八十八方。
秋落葉一驚:“這契書不是能寫字麼?怎麼之前不見文字?”
水涌泉搖頭道:“我也想不清楚其中緣由。”
紙契和鐵券果真有感應,感應來自秋落葉的血。
可百里之地正常有一萬方,這裡怎麼只有三千多方?
契書此前的文字又被誰給抹去了?
這件事一時間理不出頭緒,李伴峰對秋落葉道:“秋大哥,你先想個好地方,把契書埋了,我去把喬紹芬的屍體處理掉,以免惹人生疑。”
秋落葉連聲讚歎:“老七,你想的就是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