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轉身去了大雄寶殿,回頭就交代侍者,今天放香,下午不用禪坐。另外吩咐下去,下午不可喧譁,禪堂附近不得逗留。道場最近下午是要坐幾隻香的。方丈清心師父此番交代,也是爲禪堂青燈師及其餘的幾位在家居士開個方便。
禪堂素有“選佛場”之說,有得道的,即便出來一個,也是好的。
何況青燈和清心,本是師兄弟,當年師父一手看好兩人,奈何最後自己挑起了當家的擔子,師兄倒好,在深山洞中過的自在,卻又羨慕不來。清心明明知道,師兄的功夫也不知道比自己好了多少,不輕易露人,常常看他禪坐,一坐數天不起身,又或者起身了,外人不知而已。
當年寺院之內,僧人層次不齊,又要和合共住,一起隨衆,而青燈在寮房之內,一坐便無聲無息,清心爲了給青燈禪坐行方便,很多時候,都不曾讓人打攪,爲其行了不少方便。
這樣有了方丈的吩咐安頓,寺院雖說放香,卻仍舊寂靜。禪堂內的人對此毫不知情,只管在香氣之中端坐如初。
話說那何牧年被方丈師父清心給看出有些善根,確實如此,此刻正是應了那首詩。
山花落幽戶,中有忘機客。
涉有本非取,照空不待析。
萬籟俱緣生,窅然喧中寂。
心境本同如,鳥飛無遺蹟。
何牧年學佛十年有餘,遍覽佛經,很多經文也能背誦如流。如今只覺心無所攀緣,不思善,不思惡,自在無礙,無我無人。在檀香之中靜坐片刻,經文中的段落齊刷刷清晰明瞭。
“杜攝六根,淨念相繼。”
“具緣、訶欲、棄蓋、調和、方便、正修、善發、覺魔、治病、證果。”
“系緣臍中制諸亂念。”
“過去已滅,現在不住,未來未至。三際窮之,了不可得。不可得法,則無有心。若無有心,則一切法皆無。”
忽覺身心輕安,周遭不復存在,無有禪堂,亦無香氣,身心泯然虛豁,宛若處於虛空,連同身體亦存在也感知不到,但又不似沉睡,明明有道不明說不出的東西讓自己清楚明瞭,彷彿另一個自己處於虛空,感知周遭的一切。身心輕安,正如心經所寫: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
此種舒暢欣樂,世間人都貪著**之樂,而此樂勝出何止萬千,無有歷經者不可得知,何況寥寥數語豈能描述。
何牧年內心歡喜充滿,正如在沙漠跋涉中渴乏不堪之人,睹聽前面有樹林泉水時所起的激動之喜,走進樹林中盡情飲用泉水之樂。其心恬然,安隱快樂,世間那餓者獲食,飽餐痛飲尚不能及其一分。
漸漸心靈處於一種極深的寂靜、放鬆狀態,遠遠超過世間依賴物質條件刺激而得的粗劣五欲之樂。
何牧年入如此佳境,漸漸嚐到坐禪滋味,舒暢輕安,外人不知各種滋味,但道其身體紋絲不動。連同左手邊同樣禪坐的許海博昏沉欲睡,腦袋如鳥啄米般不停低垂,也未曾感知。
此刻禪坐已近兩個小時,香爐裡香料已經燃盡,嫋嫋香菸散盡。可那香氣仍舊瀰漫鼻端,許海博悄悄睜眼,朝四周瞅瞅,除了自己,其餘衆人皆如如不動。
剛要挪動身子,卻突然呲牙咧嘴,一臉痛苦,奈何禪堂寂靜,不敢擾衆,差點呼叫出聲,便忽地捂了嘴。
預知許海博因何痛苦,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