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箭神,燕四少爺很是心滿意足,卻沒忘了“有福同享”,伸手一拉燕七,和塗彌道:“這是舍妹,她的箭法很好,您收不收女徒弟?”
當世但凡習箭者,無不以成爲箭神的徒弟爲榮,燕四少爺覺得燕七應該也是箭神的粉兒。
“若是她的話,無條件收。”塗彌戲謔地看着燕七。
“哎呀七妹!快拜師!”燕四少爺興奮地大叫。
“我已經拜過師了。”燕七對燕四少爺道。
“啊?哎……真遺憾。”燕四少爺也知道有些師門是不允許一徒拜二師的,只得替燕七感到惋惜地作罷。
塗彌也未多說什麼,只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而後一笑:“二位隨意逛逛,恕我暫不奉陪了。”話音落時,人影一晃便沒了蹤跡。
燕四少爺隨便找了個方向目送偶像離開,半晌才感慨不已地搖了搖頭:“這麼年輕便已有了這樣的箭法,不知我要用多久才能做到。”
燕七沒有吱聲,如果燕四少爺的目標是另外的人,她起碼還可以告訴他“只要苦練,遲早能做到”,可他說的是塗彌,是雲端,這讓她連鼓勵的話都不忍出口。因爲這個人的箭術高度,不是你苦練多練就能企及的,就像燕小九曾經說過的話: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也不得不服氣,常人就是常人,天才就是天才。
雲端,是個箭術天才。
這話,是她和他的師父山神親口所言。
“那我們回那邊去吧。”燕四少爺此次赴宴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心也滿意也足地拍拍身上的土,“對了,我剛纔怎麼會暈在地上?”
“水土不服的緣故吧。”燕七道。
“……”
兩個人就按原路返回,邊走邊聽燕四少爺道:“七妹,我感覺我是沒希望做箭神的徒弟了,找本家箭術好的做外援,除非是把二叔請回來,當然我覺得你的箭法也很好,不過你們再厲害,這本事也不是我的,就算我因此當上了箭神的徒弟也不會覺得高興。”
“那麼你還想參加后羿盛會嗎?”燕七問。
“想啊,”燕四少爺一揮拳,“爹說了,盡了全力爭取過就是最大的成功!我想憑自己的本事去試試,管它能得第幾名,反正我試過了啊,過程重於結果嘛,爹說的!”
“說得對,”燕七道,“再說當不了箭神你還可以當馬神。”
燕四少爺是錦繡書院馬球隊的絕對主力,騎馬的技術在整個書院來說都是數一數二。
“哈哈哈哈!這個不錯!比騎術的話,對手是箭神我也敢挑戰的!”燕四少爺拍着胸脯。
一路說笑着回到了那索橋橋頭,見對面峰上的圍觀羣衆已經散了,只剩下了四五個坐在涼亭裡賞景,一枝則仍等在崖邊。
燕四少爺就和燕七道:“我們還用來時的法子吧,爭取能一次就小跑過去!”
“好。”燕七點頭,跟在燕四少爺身後踏上了索橋,兄妹倆放低重心,一前一後地向着對面跑過去,這一路倒是順暢得很,轉眼就安全抵達。
“我感覺我又登上了一個新的境界,”燕四少爺轉回頭望向這條危險的索橋,“經歷過一次生死之險,挑戰過一次極限,下回再有這樣的險境,我絕不會再害怕了。”
是的,每經歷過一回生死,每挑戰過一次極限,你都會發現心中最脆弱柔軟的部分就變硬一分,那些主宰膽怯與恐懼的神經元就減少一點,而當千百次出生入死之後,你的心便硬如磐石,你的每一根神經都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你可以把這看作是強悍,也可以將之稱爲冷酷。
兄妹倆帶着一枝回到下頭的大廳,客人們差不多到得齊了,全是青春飛揚的年輕人,鬧鬧哄哄地正在說笑,塗大少爺和塗三少爺做爲東道也正穿梭其間四處逢迎,塗三少爺一眼瞅見燕家兄妹,臉上便有幾分不自在,轉頭走到一邊去了,倒是有幾個方纔在山頂見證了始末的客人湊過來,笑着問燕四少爺在對面峰上都看到了什麼。
“見到了塗先生!”燕四少爺如實答道,這可是一份榮耀,沒理由遮掩。
周圍衆人聞言連忙聚攏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他細節,順便把旁邊礙手礙腳的燕七給擠到了圈子外面去。
燕七正要找個清靜的地兒戳着,就覺有人在肩上拍了一下,扭頭看去見是武珽,一臉納悶兒地看着她笑:“你怎也來了?塗府也給你下帖子了?”
“沾了我四哥的光。”燕七指了指人堆兒裡的燕四少爺。
“帖子是下給他的?”武珽更覺得不可思議,燕驚波的箭術他清楚得很,跟燕七比起來可差得遠,甚至在今兒來的客人裡都不算出挑的,像他這種水平的年輕人,京中官圈裡一抓一大把,塗家要是把這種水平的人都請來,整個山頭都盛不下!要知道今日能來赴宴的可都是年輕一代裡的佼佼者。
“我四哥騎術好。”燕七給自己兄長貼金。
武珽就問燕七:“你呢?帶箭來了嗎?今兒請來的大多數客人可都是以箭見長的,正是個互相切磋的好機會。”
燕七搖頭:“我不太想出風頭。”
武珽:“……”什麼破孩子!你那意思就是自己的箭法比那些人都厲害唄!
“聽說箭神也會親臨,”武珽強強摁住想要胖揍破孩子的衝動,“不想在箭神面前混個臉兒熟好得他指點一二?”這可是所有愛箭的年輕人的願望呢!
“我還是給大家留一個趕超我的機會吧。”燕七道。
“……”(╯‵Д′)╯︵┻━┻
年輕人們聚在一起,氣氛永遠冷不了,滿廳裡這邊一撥那邊一夥,到處都是說笑聲,然而若仔細一看,便能發現這些小團伙實則是按書院有意無意地分成的,若是歷來關係友好的書院的學生,大家倒是可以融融洽洽地站在一處說笑,而若是像錦繡與玉樹這樣的對頭書院,那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決不可能湊到一起。
在這些人裡,燕七還看到了謝霏和程白霓這些箭法優秀的女孩子。
實則本次受邀來的客人裡,不僅僅只有箭法優秀的,另還有在其它武藝方面突出的年輕人,比如雅峰書院一米九的漢子,那位可是力大無窮來着,鄭大如跟他一比都是小巫見大巫;再比如玉樹書院綜武隊的隊長孔回橋,一杆銀槍使得出神入化,可惜玉樹綜武隊的實力整體遜於錦繡,孔回橋一個人也是心有餘力不足,使得每次錦繡與玉樹這兩個宿敵在綜武場上相遇時,玉樹總是輸的一肚子氣,兩隊也因此積怨愈深。除此之外還有東溪書院的智囊康韶,東溪書院做爲全京綜武戰隊的前四強之一,向來以機關陣法神鬼莫測而著名,康韶其人便是東溪隊大多機關陣法的設計者,人送綽號“小諸葛”,再還有各個書院綜武隊的王牌隊員,林林總總來了數十口。
於是廳內客人們的話題大多就集中在本賽季的綜武比賽上了,有分析賽程的,有翻舊賬的,有討論某一場精彩對局的,還有預測今年綜武冠軍的歸屬的,以及推舉年度最佳隊員和年度最佳陣容的。
年度最佳隊員,自然就是這一年綜武賽上表現最好的綜武隊員了,當全年賽事終了,賽事委員會會根據每個隊員的綜合表現來做出評定,而年度最佳陣容,則是從所有綜武隊中甄選出各個角色擔當中最爲優秀的隊員,比如最優秀的“車”、最優秀的“馬”、最優秀的“炮”等等,由這些最優秀的隊員組成的陣容就叫做最佳陣容。
“我看康韶和夏西樓都能當選最佳‘兵’!”有人便說道。
“還是你們‘兵’好,共有五個位置,像車馬炮這些都只有兩個位置,最佳隊員的競爭更是激烈,照我看武鴻儀和元天初以及紫陽書院的那幫傢伙們都很有機會當選。”又一人道。
“哈哈,歷來競爭最激烈的兩個位置,一是‘車’一是‘炮’,不過今年的新學生裡似乎在這個位置並沒有很強的人物出現啊。”
“誰說的,紫陽和錦繡好像都有個新炮表現不錯呢,另外紫陽還有個新車也是風頭正盛,據說是今年最佳新人的有力爭奪者,甚而還有人說這個新人比去年剛出道的元天初更厲害,可惜紫陽和錦繡不在一個賽區,若想看到這兩人的對決只能等到十六強賽了。”
“紫陽的人好像今天都沒有來啊?”
“據說外出拉練去了,今兒都回不來。”
“明日就有比賽了,居然還去拉練,也不怕到時體能跟不上?”
“嘿,你也不看看紫陽是什麼隊!那可是蟬聯了全京書院綜武大賽頭魁三年的最強戰隊啊!這點體能消耗算什麼,且明兒他們對決的好像是在他們那一區墊底的一支隊伍,就算全都上替補也照樣能用最短的時間贏下來。”
“說的也是,我看今年大賽的頭魁還得是紫陽隊,聽說賭莊早早就開出了盤口,全是押紫陽第四次奪魁的。”
“哎,紫陽隊確實太厲害了……”
一衆人閒聊了大半晌,外頭天色漸暗,也就到了晚宴時候,忽而門外一陣騷動,衆人循聲望去,見是塗家兄弟的老子兵部尚書塗華章塗大人來了,連忙行禮招呼,這位在朝中可是位高權重能夠呼風喚雨的重量級人物啊,更何況又有傳言說今日的宴請是這位代天子考察新一代年輕人的,運氣好的若能被這位挑中,說不定一夜之間便能飛黃騰達,不必再通過辛辛苦苦地去考文舉武舉、求爺爺告奶奶託關係地給自己搏前程了,因而誰也不敢怠慢,一邊行禮一邊簇擁着塗尚書進得廳來。
塗華章五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宜,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部修剪得十分飄逸的長鬚垂在胸前,眉眼依稀還有着年輕時英俊瀟灑的影子,如今看上去便成了慈眉善目,臉上是親切隨和的笑意,整個人頗有股子道骨仙風的味道,一行向着小輩兒們點頭致意,一行擺着手示意衆人不必客氣,進了廳也不往上座去,隨便站在一處就同年輕的客人們話起了家常,一些有心的客人紛紛湊上去露臉,將塗華章團團圍在中央,七嘴八舌地盡顯伶俐,以至於圈外的人也沒聽見塗華章都說了些什麼。
“箭神倒是好大的譜,”還在角落裡同燕七閒聊的武珽見狀微哂地道,“塗大人都來了,他還不肯露面。”許是因着武長戈的關係,武珽雖然也很認可箭神的箭技,但對其至多算是個路人粉,還不到狂熱崇拜的程度。
然而在那些箭神的忠實擁躉的眼裡,箭神本來就是高於兵部尚書的一個存在,年輕,英俊,箭法如神,少年得志,位居高官,天下聞名——簡直就是每一個年輕人所夢想能擁有的一切!塗尚書那種半大老頭根本就是沾了兒子的光好麼!
半大老頭笑眯眯地招呼衆人入席,廳裡擺了十幾桌,然而酒卻都是度數極低的清酒,唯恐這幫年輕的傢伙們喝高了胡亂折騰起來。女孩子們人數相對較少,統共坐了兩桌,離着主桌較遠,也沒聽清塗尚書舉着杯子說了些什麼場面話,只跟着其他人鬧鬧轟轟地一起舉杯先幹了一回,然後就坐下開吃,十幾桌的年輕人湊在一起,那熱鬧勁兒幾乎都衝出了山館迴盪在山巒間,席間還不停地有人起身去向塗尚書敬酒,又不斷有人在桌間亂串着笑鬧,一時間只覺得是雞飛狗跳沸反盈天,女孩子們已經開始集體捏眉心表示腦仁兒都疼了,燕七也早早撂了筷子只管往肚子裡灌茶水。
好容易宴席進行到了尾聲,塗尚書便說還要去批公文,起身先走了,剩下年輕人們收了殘席布上茶果,熱熱鬧鬧地坐着聊天,聊了一陣,便聽得塗大少爺塗弘清了清嗓子,提聲笑道:“諸位,山間夜裡除了月色也沒什麼景可賞,這長夜漫漫總不能就這般空耗過去,難得今日這麼多優秀兒郎齊集一堂,不若作興些樂子來打發打發時光,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在座衆人一聽這話便知這是塗家提前安排好的了,不是傳說要考察年輕的人才的嗎?這就來了!找個由頭來考衆人的本事,能不能一舉成名就看今天這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