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一愣後,屏息,沉穩情緒,杜子鳶敲敲門,然後走進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既然爸爸隱瞞了,爲了賀齊翔他一諾千金,她當女兒的也什麼都不問就好了。
只怕,問出來,更受傷。
至少,爸爸不是兇手,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故意傷害了賀齊翔。那就足夠了。
***房。
賀擎天躺在牀上,仰視着天花板。
一整天,他沒有吃,沒有喝,腦子裡空空洞洞,混混沌沌。天早已黑了,房間裡一片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盞小檯燈亮着,燈上的白磁小天使仍然靜靜的站着。
賀擎天把眼光調到那小天使身上,努力想集中自己的思想,但他的思想是紊亂而不穩定的。苦澀的閉上眼睛。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那麼多,那麼讓人震驚,幾乎一個接着一個,讓他措手不及。
從賀主任那裡回來,他就在躺着,他感覺自己需要靜一靜,對杜子鳶,對杜家的愧疚排山倒海般涌來。
從牀/上起來,來到窗邊,沉默地站立着,夜色將他的身影映照成一尊孤獨寒冷的雕像。
他眼神冰冷地望着遠處的大海,是命運的嘲弄吧?!
爸爸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他自己,膚淺到如此的地步,因此讓杜如慧和杜子鳶成了賀杜兩家所謂恩怨的犧牲品。
時光無法倒流,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
手機在夜色中響起。
深吸口氣,賀擎天壓抑住心底的疼痛,讓神情恢復成漠然,他看一下來電號碼,是安逸伯,沒有接電話,他的眼神漸漸冰冷沉黯,夜的氣息越來越濃地籠罩下來。
賀氏集團。
陽光灑進來。
空氣裡瀰漫着冰冷的氣息,賀擎天坐在黑色的辦公桌後,整個人彷彿被陽光鑲嵌出金邊,耀眼的光芒裡,他逆光的面容竟顯得更加冰冷。
“總裁,這是您要的資料。”
邴楠將一個文件夾放到辦公桌上,賀擎天沉默地打開,那是一份厚厚的分析報告,裡面還有一些照片。看着照片中的少年,賀擎天的雙脣抿緊,那是吳克羣的照片。
久久的沉默後,賀擎天仰頭靠進皮椅裡。閉上眼睛,思考着。
良久,賀擎天深吸口氣,打開電話,打到安逸伯那裡。“來我的公司!”
一句話,半個小時後,安逸伯出現在賀擎天的總裁室。
一迭資料摔上安逸伯的臉,嘩啦一下,資料跌落地上,安逸伯看到一張照片飄落在自己的皮鞋邊,那是一個美麗的少年——多年前的自己,那時,他叫吳克羣。
“你調查了我?”安逸伯開口,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照片。
“是!你的父親吳東達因爲在提拔中沒有得到重用,攜私報復杜安年,你們和我媽所謂的報仇機會,原來都只是一場鬧劇,夾雜了你們太多的私心!”
“因爲提拔?!”顯然,安逸伯是錯愕的,“不可能!”
“自己去看看材料吧!”賀擎天指着地上的材料。
安逸伯飛快的撿起來,快速的瀏覽,看着賀擎天的調查報告,原來——
他一直以爲是杜安年在攜私報復自己的父親,因爲父親曾是賀齊翔的手下,怎麼可能是自己的爸爸在攜私報復?還有老闆李惠利,怎麼可能?
錯愕着,安逸伯的臉一片蒼白,被欺騙的錐心疼痛從腦海裡傳來,腦中一道欲將他撕裂崩潰般的白光爆炸開來。
眼前是冰冷刺骨的漆黑,“我爸怎麼可能騙我?”
安逸伯胸口一陣陣腥氣翻涌,心底的劇痛讓他的雙脣蒼白如紙地抿緊。良久,等到漆黑漸漸散去之後,他的手指已經將檔紙頁捏得發皺。
他眼神沉黯。“怎麼可能是這樣呢?”
“怎麼可能不是這樣?我媽還不是騙了我!”賀擎天咆哮,心底的黯痛不比安逸伯少。“我們只不過是父母手裡的一枚棋子,你爸騙了你,我媽騙了我,他們所謂的報仇,不過是成全自己的一己私yu。如此而已,原來至始至終,都是一場鬧劇而已!”
“一枚棋子!”安逸伯低喃着。“我們只是他們的一枚棋子?!”
“安逸伯,你跟我媽去東京吧!”賀擎天努力平靜下來情緒,淡漠的開口:“我們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彌補,杜如慧成爲這件事的犧牲品,而我們錯了!錯的離譜!杜安年根本沒有害我爸爸!也沒害你爸爸,所以立刻停止,不要再錯下去了!”
如果他真的因此傷了杜如慧?!
安逸伯不敢想下去了。他覺得好可怕,這個世界充滿了謊言,而那個說謊的人,是他偉大的父親,這怎麼可能?
安逸伯一路疾馳,一會兒便到了醫院病房。
李惠利還在醫院,見到安逸伯急匆匆回來,又看到他臉色不太對。“怎麼了?”
“老闆,您對杜家的報復,收手吧!”安逸伯淡漠的開口。
“什麼意思?”李惠利錯愕。“你忘記杜安年對你爸爸做過的事情了?”
“他沒對我爸爸做什麼,是我爸爸和您,對他做了什麼吧?!”
安逸伯的心裡莫名的煩亂,他想起那天,杜如慧在走廊裡問他的話,問他有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對她,他當時如此的無情回答了她。
依稀記得她走的時候,眼角有淚,那麼明亮,深深刺疼了他的眼,那淚,就像是一顆釘子般,釘在了他心上,只要一動,就是鑽心的疼痛。
當時,他莫名跟了她幾步,看到她的淚,他感到有窒息感,就回來了。
他以爲她對自己是怨恨的眼神,可是,沒有。天知道他寧願她痛指着他的鼻子罵,他什麼樣的事情都能夠經歷過來,可是,卻發現,自己害怕那種無聲的無恨的指控。
到此時此刻,他安逸伯,有了一種悔不當初的感覺在心底蔓延。
“安逸伯,你在跟我說什麼?你瘋了?”李惠利完全不敢相信的看着安逸伯。
“我沒瘋,瘋了的是你們,你和我爸爸,老闆,我敬重你,在我人生最低谷,最困難的時候你救了我的命,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但,我不會再幫你了!”安逸伯嘆息了一聲。“對不起!”
“安逸伯,你到底再跟我說什麼?”李惠利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安逸伯嘆息了一聲:“老闆,我爸爸攜私報復,杜安年當年對他的處理很正常,不提拔也在情理之中,我爸爸卻爲了這件事記恨杜安年這麼多年,尋求機會兒製造假證據騙你!那個所謂的壓下的檔,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事情吧?或者根本就是個意外,無心之過,被我爸爸歪曲給杜安年。他就是想讓杜安年倒臺!所以才找上了你,找上了賀擎天吧?”
“我爸爸的心胸實在太小了,不能提拔也實屬正常,領導人就是杜安年那種,有胸懷,才能成爲領導人。”
“杜安年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你這麼詆譭自己的爸爸?”李惠利錯愕着。
“他沒有給我吃什麼藥!老闆,我覺得很對不起杜如慧,是我錯了。您收手吧,我不能許你再繼續在錯下去了。難道對別人造成傷害,我們就真的快樂嗎?”
“你出去!”李惠利閉上眼睛,心臟又開始痛了。
“收手吧!我爸爸把我當成了一枚棋子,而你把你的兒子也當成了一枚棋子!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你不覺得杜安年很無辜嗎?”
“我有做什麼嗎?那還不是杜安年咎由自取?誰叫他傷害了齊翔!”
“不是說那是一場誤會嗎?根本沒有什麼壓下來,是你在攜私報復,你爲什麼而報復杜安年,只怕只有你自己清楚了!老闆,我尊重你,可是在知道一切後,我無法再縱容你!”
“放肆!安逸伯,我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可你太自私了,你爲了你的一己私慾不惜搭上你的兒子,搭上無辜的人,老闆,我以爲你是光明磊落的女人,可是沒想到我錯認了你!既然杜安年不是傷害賀伯父和我爸爸的人,那我也不必再遵守諾言了!”安逸伯撂下句話,轉身就要朝門外走去。
“你想幹什麼?!安逸伯……”李惠利氣得渾身顫抖,大聲吼着。
“我不會再做傷害杜家的事情,必要時,我可能會出手,還有,我要對外宣佈,那則視頻是我和杜如慧的私人視頻,不小心被外泄的,我要彌補她,我不想一輩子良心不安。老闆無論你想要再怎樣報復,儘管來吧,但我不會再讓你傷害到她們的。還有,請別讓你的兒子恨你……”安逸伯說着,便朝門外走去,劇瑞的關門聲讓裡面的李惠利怔忡。
她想不到,安逸伯居然會爲了杜家跟他翻臉,她大口喘着粗氣,氣急攻心,一下子監控儀上傳來嘀嘀的的警報聲。
特護剛好推門進來,一看到李惠利的樣子,慌亂的奔上前去:“夫人?夫人,您沒事吧?來人……快來人啊……醫生快來……”
一連接着兩天,安逸伯找着杜如慧。
杜安年的病房,他來問杜如慧的下落。可是這兩天,杜如慧都沒有來病房,電話不通,他找不到人。
而他剛好準備新聞發佈會,他要對外宣佈,關於那則視頻的事情,他想做些補救,只是希望還來得及。
新聞發佈會。
安逸伯站在桌子後,面對諸多話筒和鏡頭,一臉低沉。
他說:“今天,我想來澄清一件事情。是關於我和我的女朋友杜如慧小姐的視頻,想必前些日子,大家也都見到了。視頻上的男主角是我,這件事情是因爲我計算機被黑客攻入泄露,爲此,對我女朋友造成的傷害,我對她表示深深地愧疚和歉意。今天,我只想對她說慧慧,對不起,還有,我們結婚吧。”
下面,立刻傳來喧譁聲和掌聲。
電視機前,杜如慧看着電視裡的這一幕,眼淚嘩嘩的流出來。
秦傲陽在她身邊坐下來,“感動嗎?”
“你信嗎?”杜如慧笑笑。
“你看破紅塵了啊?”
“也許!”杜如慧流着眼淚笑着道。“我已經不再信了,即使是真的,有些事情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也許有的時候一轉身就是一輩子,一失足千古恨,可我還是義無反顧的錯下去了!”
“他這一公佈,真不知道唱的哪出!”
“唱什麼都和我沒關係了!”
而發佈會,安逸伯表白完了,記者開始對他進行盤問,他只是笑着搖頭,然後禮貌離開。
回到休息室。
“你知道你這個宣言的意義嗎?”賀擎天問。
安逸伯只是望着他,沒有說話。
“你考慮過嗎?你這麼公開說杜如慧是你女朋友,雖然彌補了一些名聲,但是如果你以後不能跟她在一起,對她造成的傷害更深!”賀擎天就事論事。
“我想過了,我會負責!畢竟她因爲我,而受了如此的傷害,我有責任。“安逸伯深沉的開口。“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審視了他一會兒,賀擎天開口:“安逸伯,責任是責任,責任如果不能幻化爲愛,只會讓她更受傷害。如果你想清楚了,就去找秦傲陽,**房我樓下!”
“我知道!”安逸伯像是下了決心般離去。
安逸伯找來時,秦傲陽開門,見到秦傲陽,安逸伯急急的道:“杜如慧呢?”
“出去了!”秦傲陽沒有否認杜如慧在他這裡。
“去了哪裡?”
“不知道!”秦傲陽嘆了口氣,剛纔看完新聞發佈會,杜如慧就哭了,然後出去了,秦傲陽想,也許她需要一個人想些東西。
“她好嗎?”安逸伯望着他說道。
“爲什麼突然想通了?還是明白了什麼?說實話,我真的看不出你愛如慧,不愛勉強自己的話,只會更傷害她。“
“擎也這麼說!”安逸伯淡淡一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這是我的責任,義不容辭。”
他要彌補,他承認他不愛杜如慧,但是他愧疚,如果這樣可以彌補杜如慧所受的傷害的話,他願意,他不想讓自己的良心遭受一輩子譴責。
“那就好!”秦傲陽說着,電話響了起來,他忙接電話,是杜如慧打來的。“喂!什麼事?你人在哪裡?”
“幫我約杜子鳶吧,下午一起吃個飯,我再買點東西,就該走了!”那邊傳來杜如慧的聲音。“我現在在商場裡!”
“呃!好!那個——”
“怎麼?吞吞吐吐的?不像你的風格!”
“有人來找你!”秦傲陽開口。
“誰?”
“安逸伯!”
“……”那邊沉默了一下。
“是如慧?”安逸伯挑眉,電話給我,我跟她說。
秦傲陽把電話給他,安逸伯立刻急急的說道:“慧慧,是我,安逸伯,我們見個面,我跟你談談!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聽着他的聲音,杜如慧心情此起彼伏,卻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道:“我沒什麼該說的,安逸伯,謝謝你今天的好意,不過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感謝你今天的新聞發佈會,我想,對於我爸來說是個安慰,這就足夠了。”
“慧慧——”
“不要說了,我還有事,就這樣吧!安逸伯,再見!”
電話掛斷了。
安逸伯看着電話,久久失神。
“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秦傲陽淡淡一笑。
“如果真的是這樣倒好了,我寧願她罵我,寧願她說恨我,可是她現在這樣的表現,讓我覺得恐懼!”秦傲陽淡淡笑笑,哪怕他做得再多,也無法彌補對於她的傷害了。
風平浪靜才讓人覺得可怕,沉靜的可怕。
杜如慧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杜子鳶的心也一直不安。後來,看到電視上安逸伯的發佈會,一下子愣了,難道是因爲真相被他知道,所以賀擎天在做補救嗎?
杜子鳶以爲是賀擎天在做補救,正想着,秦傲陽打來電話,“子鳶,今天晚上有空嗎?”
“今天晚上沒事。“杜子鳶想起那天醫院後,再也沒有跟任何人見面,沒見過賀擎天,沒見過任何人,每天就是去醫院看看爸爸,然後剩下的時間散散步,養養花,而秦傲陽爲自己做了那麼多,又和賀擎天打了一架,也不知道現在臉上的傷怎樣了,她十分不好意思,“秦大哥,我請你吃飯。”
“好啊。不過下次吧。今天我請,還有如慧,她說今晚一起吃個飯,我來接你。“他在電話那頭沉聲說道,急急叮嚀,“那先這樣,我現在有點忙,等到下午五點半,我去**小區接你。”
“我姐姐?”
“對!是她主動約你的!”秦傲陽笑了笑。“我先掛了,有事!”
杜子鳶握着手機,喜極而泣,姐姐主動約她?是不是代表,她原諒了自己和媽媽?
下午五點半,秦傲陽的車子直接開到了樓下,杜子鳶接到電話,下樓,遠遠望去,只見他正站在小區的街道上和幾個大媽級的阿姨談笑着,帶着燦爛的笑容,逗得幾個大媽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