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你最沒有資格
一條手帕牽動了太多的回憶，傾顏的心好似坐過山車，忽上忽下，一轉頭，避開了江郗城的手。
他握着手帕，就這樣僵在半空中，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卻是看着手帕發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傾顏雖然低頭看着言言，可心裡卻是心猿意馬，這時卻聽到江郗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不會忘了這條帕子吧？”
“……”傾顏暗暗咬着嘴脣，違心地反問：“什麼帕子？”
“手帕，你送我的！”江郗城直截了當。
傾顏的手微顫了一下，“是嗎？我送過給你手帕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江郗城居高低睨着她，聲音冷冷，“沈傾顏，你在撒謊！”
傾顏轉過頭，“你憑什麼認爲我在撒謊？時間過了這麼久，憑什麼你認爲，你能記得的東西，我就一定要記住？江郗城，你不覺得……你有點強人所難嗎？”
江郗城沒有馬上開口，只是眯了眯眼睛，那犀利的目光好像要將她透視，“你可以否認，但是……你剛剛的失神又代表了什麼？你可以在別人面前僞裝，但在我面前……你覺得，管用嗎？”
“……”面對他的逼問，傾顏一時語塞，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沒有贏過他，這個男人，生來就是她命中的剋星。
她佯裝聽不到，只一心看護着言言，因爲擔心檢查結果，整個人越發顯得不安。
畢竟忙碌了一天，即使傾顏強撐着，可終究抵不過疲倦，最終趴在*邊睡着了。
晨光透過窗戶映入病房，傾顏趴在*邊，睡顏安靜，房間裡靜悄悄的。
門外隱約傳來一陣說話聲，淺眠的傾顏微微蹙了下眉，隨緩緩掀開眼簾，揉了揉有些脹的太陽穴，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傾顏做了個深呼吸，接着動了動脖子和胳膊，接着轉頭看向*上……
下一秒，她整個人幾乎跳了起來，*上哪裡還有言言的身影，除了被單上一個小小的陷坑，她甚至找不到一絲一毫，言言昨晚在這裡睡過的痕跡。
站起身，“啪”的一下，一件外套掉在地上，揀起來的瞬間，她就知道是江郗城的。定然是她睡着的時候，他替她披的。
可環顧了一圈，病房裡除了她，根本不見江郗城的身影，一瞬間，她似被雷擊了一般，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傻掉了。
她的言言不見了，而江郗城恰好也不見了，怎麼辦？一定是他趁她睡着，偷偷抱走了言言，她真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個巴掌，她明明知道他就在病房裡，又怎麼能睡着呢？
傾顏全身冰冷，汩汩寒意不停地從腳底板往身體裡的鑽，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覺，那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侵襲着她，她開始不停地發抖。
邁着虛浮的腳步，傾顏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跑，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言言，我的言言……”
她拉開門，瘋了一般地衝出去，見到一個護士便死死地抓住，“孩子，我的孩子……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護士嚇了一跳，忙小心地問，“小姐，你的孩子是……”
“言言，沈諾言，就住203病房！”傾顏彷彿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那個護士的身上。
“呃……”護士往她身後的病房看了一眼，茫然地搖搖頭，“對不起小姐，我沒看到，會不會是自己調皮跑出去玩了？你再問問別的護士。”
“不……不，不可能的！我兒子很乖的！而且……他還生了病，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一定……一定是被人抱走了！”傾顏顯得十分激動，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這麼高……”她擡起手，高出自己頭頂一大截的比了比，“噢，不，不，是……”她又踮起腳，讓高度再高几分，這才說道：“這麼高的一個男人，抱着一個小孩子？”
護士仍然一臉迷茫，“對不起，真的沒看到！”
傾顏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看着走廊裡穿梭的人流，每一張都是陌生的面孔，而恍惚間，似乎每一個面孔都是她的言言。
“言言……言言……你在哪裡？快回答媽媽，不要嚇媽媽呀……”傾顏在走廊裡漫無目的地奔跑着，她不知道該往哪裡尋找，可她卻不能停下來，好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失去了言言，她要怎麼活下去。
走廊的拐角處，她一下子撞到一個人身上，額頭傳來悶悶的痛，但下一秒，當她看清眼前的人時，雙腿一軟，差點跪到地上……
“言言……言言……”傾顏瘋了一般地摟住孩子，卻控制不住雙腿的無力，若不是一隻大手一把勾住她的腰，她一定會坐到地上。
“沈傾顏，你幹什麼？”頭頂傳來江郗城驚詫而涼薄的聲音。
傾顏緩緩擡起頭，眼中是滿滿的恐懼和幽怨，“江郗城，你想把言言抱去哪兒？”話未說完，她拼了命地將言言搶回自己的懷裡，緊緊地護着，生怕被他再搶走一般。
江郗城皺了下眉頭，看着傾顏如此失態的模樣，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臉色一沉，“你喊什麼？我能抱他去哪兒？”
“我怎麼知道？江郗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傾顏緊張地檢查着言言，心裡卻似打鼓一般，雖然孩子是回來了，可她生怕他已經對言言做了什麼，只要一想到，傾顏就覺得害怕。
“你表現的這麼緊張，無非說明你有秘密瞞着我，不然，又怎麼會……”
“你少轉移話題，你剛剛究竟帶言言去了哪兒？”傾顏後退一步質問道。
江郗城看着她，突然覺得好笑，“你覺得……我會去哪兒？”
“我怎麼知道？江郗城，你最好不要做什麼，否則……我會報警的！”傾顏銀牙緊咬，絲毫不示弱。
在保護言言的時候，她隨時可以化身成一頭兇猛的母獸，任何都別想做一絲一毫傷害她孩子的事情。
“報警？”江郗城挑眉，“我不過按照醫生的要求帶他去驗個尿，你就要報警？沈傾顏，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神經過敏。”
“……”傾顏愣了一下，“驗……尿？”
“當然，這是檢查中必須的一項！正好護士來通知，我看你睡得沉，便沒有叫你！”江郗城*溺地看了看她懷裡的言言，露出極其溫柔的笑，“幸好言言比較乖，不像你這麼神經過敏！”
“……”傾顏瞪大眼睛，“你是說……言言很聽你的話？你抱他，他就跟你走？”
江郗城好笑的看着她，“嗯哼，有什麼問題嗎？”
傾顏不免有些心驚，她低頭看着小傢伙，言言卻是一臉的天真，眨着大眼睛凝視着她，並不知道此時傾顏心裡的擔憂。
小傢伙越是如此，傾顏就越是害怕，轉而又看了看微勾着嘴角的江郗城，難道這就是天生的父子血緣，即使對於言言來說，他根本就是個陌生人，卻仍然聽話地任由他抱着，哪怕是離開他一向依賴的母親。
如此以來，江郗城想將他從自己身邊帶走，那根本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即使有一天，他要跟她爭奪撫養權，言言對他的親近，也會爲他增加不少砝碼。
“還愣着幹什麼？不抱言言進去嗎？小心他再着涼！”江郗城開口提醒。
“噢！”傾顏這才意識到，抱着言言趕忙轉身向病房走去。
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忽地轉過身，“江郗城，你又跟來幹什麼？你不覺得……你該走了嗎？”
他也不說話，只是繞過傾顏徑直進了房間。
傾顏愣愣地看着他，不禁微微張了張嘴，她緊跟着走進去，“江郗城，你留在這裡算什麼？如果被人看到了……”
“只要你不在走廊裡趕我走，就不會被人發現？難道你以爲……媒體很閒，沒事會跑來醫院找消息？要找……也是去顧展鵬所在的醫院好不好？”
傾顏白了他一眼，“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去看顧董事長才對！你可是顧家的準女婿，現在不表現，更待何時啊？你就不怕你的未婚妻會生氣嗎？”
“……”江郗城回頭，漆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沈傾顏，你操心的事情還不少！先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擔心！”
“我擔心你？你沒搞錯吧？”傾顏義正嚴辭，“難道江總這麼不會聽好賴話嗎？我在下逐客令，別說你沒聽懂！”
江郗城撇了下嘴，“這裡好像不是你們家吧？醫院是公共的地方，你能來，我不能嗎？”
“你……”傾顏平靜了一下心緒，“可是，這裡是言言的病房。”
“嗯……”江郗城回過頭看了一下，“那我就把剩下的這張*包下來吧！我住在這裡，總可以吧？”
“……”傾顏被噎了好一會兒纔再度說道：“江郗城，你真是瘋子！我找醫生調房間總成了吧？”
江郗城聳聳肩，“去吧！可是……據我所知，不管是普通病房還是vip病房，都沒有多餘的，你總不會想讓言言住在走廊上吧！”
“我……”傾顏無言以對。
江郗城接着說道：“沈傾顏，專心照顧好言言，我再說一次，在檢查結果出來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傾顏動了動嘴脣，終於沒有再反駁，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脾氣，他決定的事，沒人可以改變。
檢查結果終於在下午的時候出來了。
“醫生，我兒子究竟什麼病？”一看到醫生，傾顏就迎了上去，緊張地問。
“噢，從檢查結果來看，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不過呢……之所以會這麼嚴重，是因爲他有些積食，作爲母親，以後在這方面要多注意啊！”
“積食？”傾顏一臉驚愕。
“是的，積食引發了腸胃炎，加重了病情，所以纔會高燒不退。”醫生邊點頭邊提醒，“小孩子吃東西有時候會貪嘴，但作爲家長應該看住，以後一定要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萬一由急性變成慢性就麻煩了！”
“……”傾顏整個人都傻了，她立刻就想到了，昨晚晚餐的時候，言言原本是不想吃的，是她一直堅持讓他吃，小傢伙一向聽她的話，想是心疼她，又不想讓她失望，這纔不顧身體吃下滿滿一小碗飯，想到他後來在車上吐得厲害，傾顏自責地恨不得撞牆。她本想給言言做好吃的，改善一下，不想卻害了他。
“呃……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小孩子病來得快，好得也快！現在燒已經退了，等把這瓶藥打完，就可以出院了！我給他開了藥，到時候，按時吃藥就好！”
“好，好的！謝謝你醫生。”傾顏強忍着心酸，送走了醫生。
回到病*邊，凝望着言言病懨懨的小臉，傾顏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就哭了起來，她大概是天底下最差勁的媽媽，連孩子生病都不知道。
“爲什麼哭？”江郗城質疑聲音傳來，“你給言言吃了什麼？怎麼會積食？你是怎麼照顧他的？”
江郗城的一連串質問徹底觸及了傾顏的敏感神經，她猛地擡起頭，臉上還掛着幾滴淚珠，她一字一頓地反問，“江郗城，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你是我們的誰？我會自責，但是……我卻討不來你的責備！”傾顏指着病房門，“你走！馬上走！現在不要再說什麼理由？你不走……我帶言言走！”
江郗城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電話鈴聲響起，兩人皆是一愣。
響了好一會兒，江郗城才接起，“喂？”
“郗城，你在哪裡？爸爸醒了，你快過來吧！”顧琬儀的聲音很清晰，還帶着一絲顫抖，顯然是比較興奮的。
寂靜的房間裡，傾顏聽得清清楚楚，而江郗城則下意識擡頭看了傾顏一眼，匆匆一個對視，傾顏只覺得心絃一跳，趕忙避開，隨即聽到江郗城開口，“伯父醒了？那太好了！琬儀，你先好好照顧伯父，我這裡還有點事，稍晚一點就過去好嗎？”
“怎麼？什麼事那麼重要啊？比我爸爸還重要嗎？”顧琬儀的聲音多少帶着一絲不滿，但更多的是失望。
“是啊！事情比較重要！真的對不起，晚一點好嗎？”江郗城一邊說一邊擡頭看着傾顏，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弧。
“好吧！那我等你！”
電話掛斷，傾顏沉默不語，江郗城也沒有說話，氣氛瞬間變得更爲尷尬。
“怎麼，你不走嗎？”傾顏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催促。
江郗城的目光溫柔地落在言言的身上，好一會兒才說道：“等這支藥打完了，我先把你們送回去！”
“不需要！”傾顏幾乎是立刻回絕。
“需要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的！”江郗城緊跟着開口，那緊抿的薄脣和微冷的目光，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讓傾顏無法再說不。
另一家醫院的vip病房裡，顧柏寧和顧琬儀守在顧展鵬身邊，顧展鵬剛剛醒來，顯得很虛弱。
“爸……爸，您怎麼樣了？覺得好點了嗎？”顧琬儀喜極而泣，擦着眼角的淚，抑不住哭腔。
顧柏寧則看着顧展鵬，沉默不語，臉上則滿是自責的神色。
“爸，您想喝水嗎？或者……我讓傭人給您煲點湯吧？”顧琬儀小心地問着。
顧展鵬微微掀了下眼皮，顯得很累的樣子，隨即搖搖頭，一對濃眉微蹙，臉色亦顯得很蒼白。
“哥……你倒是說句話啊！”顧琬儀碰了碰顧柏寧，“爸年紀大了，你就別惹他生氣了！”
“……”顧柏寧看了顧琬儀一眼，微微嘆氣，這纔開口，“爸，對不起！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您想罵……就罵好了！我一定不再和您頂嘴了！”
顧展鵬閉着眼睛，好一會兒才緩緩搖了下頭，並用手勢揮了揮，似乎是不想聽。
“爸，哥已經認錯了，您就別放在心上吧！”顧琬儀小心地從中調停。
顧展鵬的眉頭又蹙了幾分，顯得十分的不耐煩，這讓顧琬儀緊張起來，忙說道：“哥，要不你先出去吧！爸，他……怕是還在氣頭上，一時之間不能消氣。”她回頭看了顧展鵬一眼，“或者，你先回去吧，反正爸已經醒了，沒什麼大礙，我在這裡陪他就好！”
顧柏寧站起來，眉頭緊蹙，半晌才悶悶地說道：“不用，我去外面吧！”轉身之際，又看顧展鵬一眼，這才走了出去。5334
待房門關上，房間裡恢復寧靜時，顧展鵬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就是向門上望去，微滯的目光有一點點複雜，好一會兒才收了回來。
“爸，您這是何苦啊！看不到哥哥，又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吧？”顧琬儀將父親的舉動看在眼裡，心裡再清楚不過。
“……”顧展鵬轉過頭看向*側的女兒，接着又沉默了一下，終於開腔，卻是蒼老而沙啞，比暈倒前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琬儀，江郗城呢？”
顧琬儀頓時在心裡暗叫不好，目光一轉，不由地賠着笑，“爸，你剛剛昏迷的時候，郗城一直在這裡，不過後來……公司有點事，他就先去處理一下。剛剛我已經打電話告訴他您醒過來了，他說……稍晚一些，辦完事就會過來看您！”
顧展鵬靜靜地聽着，不動聲色，過了良久才擺擺手，“不必了！我也沒什麼大礙，不用看了！”
“爸，您別生氣嘛！”顧琬儀只怕父親會對江郗城有意見，趕忙又解釋，“爸，郗城也是爲了公事，其實……他是擔心您的，可是……畢竟公司的事也耽誤不得。”
“好了，好了！”顧展鵬打斷她，“我也沒說什麼！你幹嗎這麼緊張？琬儀啊，這個男人……就這麼讓你着迷嗎？”
“爸……”顧琬儀微微紅了臉，即使是事實，父親問的如此直白，她又哪好意思直接承認。
“哎……”顧展鵬嘆了口氣，“好了，你也出去吧！爸爸累了，想睡一會兒！”
“我在這裡陪您吧！”顧琬儀堅持。
“讓你出去，你就出去！”顧展鵬再次催促。
顧琬儀深知父親的脾氣，更是不敢刺激他，沒有再堅持。
待房間裡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顧展鵬緩緩撐着身體坐了起來，伸手拿過*頭櫃上的坐機電話，撥了一串號碼出去……
“是我！江郗城他……人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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