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爸爸的愛心早餐
江郗城眉眼微蹙,心好似被什麼重重地戳了一下,一股刺痛剎時間蔓延開來,胸口也好似堵了一塊大石頭。
他如何會不知道,言言這是在害怕自己,很顯然,昨天他把他嚇到了,此刻,在他眼裡,只怕他就像一隻怪獸,要讓他和媽媽分開的怪獸。
小傢伙來到別墅以後,江郗城是用盡了一切可能試着與他親近,畢竟,他和正常的孩子不同。即使是正常的孩子,對一個陌生人的接受也是需要時間的,更何況是言言。
他自閉,他害怕和陌生人接觸,之前因爲他的努力,能讓小傢伙對他消除了敵意與陌生感已屬實不易,卻因爲昨天的事情,之前積攢的一切努力皆數泡湯,不僅如此,只怕再想和他親近,是難上加難了。
江郗城與母子倆相距不過兩三步的距離,卻是因爲言言滿臉的怯意而不敢再上前,生怕嚇到他。
傾顏輕輕拍着言言的小肩膀,柔聲安慰着,“言言乖,媽媽在,不怕!”
“怕……怕……叔……”言言卻沒有因爲傾顏的安慰而有絲毫的變化,仍然是忽閃一對被驚嚇到的大眼睛,繼續往傾顏的懷裡鑽。
這讓江郗城覺得很挫敗,商場上,他殺伐決斷,有的是辦法和手段;生活中,對自己想要的女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將她捆綁在自己的身邊;可是,眼前的是言言,他的兒子,四年來,他不知道他的存在,亦沒有盡過父親責任的兒子,而且因爲他的關係,孩子至今無法像正常孩子那樣生活,這個與他骨血相融的小傢伙,卻讓他覺得束手無策,無能爲力。
“言言,不要害怕!媽媽不會離開的,媽媽向你保證!”傾顏摸着他的小腦袋,繼續安慰。
言言卻是不肯從她的懷裡出來,小手死死地揪着媽媽的衣角,眼睛偷偷地從傾顏的胳膊下看向江郗城,防備意味十足。
孩子這樣的目光,讓江郗城極爲堵心,他不能靠近,也不能說話,似乎做什麼都是錯的,他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讓小傢伙重新敞開心扉給他靠近的機會。他不禁懊惱,昨天自己真的是嚇到他了,可是,即使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爲,沒有什麼比讓他們母子離開,而讓他不能接受的。
只要他們還在自己身邊就好,至於小傢伙,他總會想辦法讓他重新接納自己,即使這需要很長時間,他也會耐心地等下去。
傾顏擡頭看着江郗城,他的神情頗有些落寞,可以想像,他此時的心情。
沒有哪個人,會願意被自己的孩子畏懼,他害怕他,證明了他們之間的陌生感,更證明孩子對他的不信任,這樣的拒絕,對爲人父母來說,只怕是最心痛的。
這樣挫敗的江郗城,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輩子也沒有輸過的江郗城,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輸在自己兒子的手裡,而最重要的是,這並非用他的手段就能解決,也許……需要一個很漫長的等待。
“你……先出去吧!”傾顏輕輕開口,催他離開,言言是真的怕他,這樣的面對面,不會解決任何問題,他越是靠近,越會增加言言的恐懼感,因爲在孩子的潛意識裡,他是要分開他和媽媽的人,在孩子的世界裡,母親是最重要的,更何況這些年,他們母子相依爲命,言言對自己的依賴更遠遠多於其他的孩子。所以,江郗城之前的所爲,就像一根針,刺在小傢伙的心裡,他沒辦法不害怕。
江郗城抿了抿薄脣,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話到嘴邊,又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只點點頭,“好,我下樓去準備點吃的。”
“……”傾顏愣了一下,卻沒有說話,看着他轉身,走出去,房門掩上,他的背影從眼前消失。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情有些複雜,腦海裡浮現着江郗城之前失落的神色,不知道爲什麼,她竟有些於心不忍。
其實……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言言好不容易與他親近了,是他的行爲,讓孩子不再信任他,她猜得出他此刻心裡的懊悔,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即使時光倒流,再讓江郗城選擇一次,他也不會讓他們母子離開。
而現在,計劃落空,她和言言重新回到這裡,傾顏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偷偷摸摸生活在他的身後?可這個秘密真的能守一輩子嗎?她又怎麼忍心,讓言言見不得光?
沒多一會兒,房門被敲響了。
言言依然表現的比較害怕,大大的眼睛對着門板,生怕會看到不願意見的人。
房門推開,傭人走了進來。
“沈小姐,先生請您帶小少爺去樓下吃東西。”
“呃……噢,好的!”傾顏點點頭,“我們馬上下去。”
傭人應了一聲,便轉身走了出去。
傾顏低頭看了言言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寶貝,我們下樓去吃點東西吧!”
言言擡頭看了看她,又垂下小腦袋,搖了搖,意思明顯示地拒絕。
“……”這是傾顏預料到的結果,她沉吟了一下,把言言抱起,“乖,不吃東西怎麼成呢?小孩子不吃飯,不會長高高,還會生病的!言言最乖,最聽媽媽話是不是?”
“……”言言抿着小嘴,看了傾顏一眼,有些猶豫,卻也着實表現出不願意,但是,正如傾顏說的,他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媽媽說的話,又不願意違背,小眉頭蹙着,一臉的糾結。
“乖,跟媽媽下去吧!”傾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有媽媽在,你不需要擔心!”
“……”言言怯怯地擡頭看了一眼,又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着什麼,幾秒鐘後,終於輕輕點了下頭。
“嗯,這纔是媽媽的好孩子!來,媽媽帶你洗漱一下!”傾顏抱起他,進了浴室。
小傢伙自己洗臉刷牙,他雖然患有輕度自閉,但一直以來,言言的自理能力都很強,傾顏只需要陪在他身邊就好。
很快,洗漱完畢,傾顏幫他準備好衣服,換下小睡衣,母子倆整整齊齊地下了樓。
穿過客廳,直奔餐廳,本以爲會見到江郗城,卻不料,餐廳裡空空如也,除了桌上擺着準備好的早餐,根本不見江郗城的身影。
傾顏不禁納悶,隨口問了下身邊的傭人,“怎麼……只有我們倆嗎?”
傭人頷了頷首,“沈小姐,先生說……有個重要的視頻會議要開,去了書房,讓您和小少爺先吃!無需等他!”
“……”傾顏怔了一下,“這樣啊!那……好吧!”
她下意識往樓上看了看,他是不是真的在開視頻會,她不知道,只是……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他應該是不想讓言言害怕吧!所以,乾脆找個藉口迴避,免得言言吃東西也不安心。
其實……原本她還擔心,萬一言言看到他,必然會害怕,哪裡還能吃東西,沒想到,他心細如此,竟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沈小姐,先生說,這些都是小少爺喜歡吃的,讓他多吃一點。”傭人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繼續說道:“剛剛先生忙了大半天呢,本來……該是我們做的,可先生一定要親自做。看得出,他是真的很疼小少爺的!”
“……”傾顏沒有迴應,卻是看着桌上的食物有些失神,過去的四年,雖然他對言言的存在毫不知情,但現在,他對言言可謂十二分的用心,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疼愛他,這樣的認知讓傾顏覺得很欣慰。
終究是血濃於水,他對言言,除了發自內心的父愛,更有一份愧疚,在他面前,江郗城似乎很是小心翼翼,一方面是因爲言言有自閉症的原因,更多的,則是他內心裡的那種歉意,如是當年,孩子真的被打掉了,又哪裡還有言言。
在傾顏看來,江郗城心裡又何嘗不害怕呢?如果有一天,言言知道當年的一切,他這個父親,將有何顏面面對孩子。只怕,這根刺,這輩子都會存在江郗城的心裡,而拔除不去。
傾顏回過神,把言言放到兒童餐椅上,在他的小盤裡放了三明治,又夾了他喜歡吃的糖心煎蛋,以及倒一杯牛奶,“好了,寶貝,都是你喜歡的,快點吃吧!”
言言卻是沒有動,而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母親,一言不發。
“怎麼了?不餓嗎?”傾顏問道。
言言看了看桌面上的食物,撅了撅小嘴,似乎很猶豫,想吃,卻又不能吃的樣子。
傾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把小盤子往言言面前推了推,“言言,這是叔叔親手給你做的,他其實是想跟你道歉的,不過呢,言言害怕他,他也就不敢出現了!只能做了這些好吃的給你,希望你喜歡,多吃一點,然後長高高。”
“……”言言眨巴着眼睛,似乎有些非懂非懂。
傾顏則繼續說道:“言言,聽媽媽說,其實……每一個人都會做錯事,但是……如果他知道錯了,那麼……大家就應該原諒他,並且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否則……做錯事的人該多傷心啊!”傾顏摸了摸他的頭,“媽媽來問你,言言有沒有做過錯事呢?如果你錯的時候,媽媽不肯原諒你,不肯給你改正的機會,你會不會難過呢?”
聽了媽媽的話,小傢伙似有觸動,眨了眨眼睛,卻也有些不知所措,皺皺眉,十分爲難的樣子。
傾顏微微一笑,繼續趁熱打鐵,“那,言言現在餓了對不對?叔叔又給你準備你喜歡的三明治和糖心煎蛋,所以呢,你把它吃掉,這樣呢,你的肚子飽飽了,叔叔的辛苦也沒有白付出啊?”
言言想了想,似乎是覺得媽媽說得很有道理,最關鍵的是,他的小肚肚很餓了,聞着食物的香味,他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
傾顏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微笑着說道:“言言,怎麼樣?你不吃嗎?那媽媽要吃咯!”
言言愣了一下,對面,傾顏則已拿起三明治,吃了起來。
傾顏一邊吃,一邊看着兒子,故意賣力地嚼了幾下,一副十分好吃的樣子,事實上,味道確實不錯。對江郗城的廚藝,她也是極放心的,三年婚姻,她就沒下過廚房,江郗城不允許她去外面吃,說是不營養也不健康,因此統統都是他親手做給她吃的。她很喜歡他做的味道,本來,她不是一個挑剔的人,可吃他做的飯菜太久,也被他把嘴巴養刁了,她曾經抗議過的,可是,他卻說反對無效。
傾顏覺得,他再這麼給她吃下去,別人做的飯菜,她真的要一口不碰了。
而他則洋洋得意,說什麼,這樣纔好,他不擔心別人把他的老婆搶走,因爲……她只能吃他做的飯菜,換了別人,不習慣。所以,這輩子,她就只能在他身邊,屬於他!
那些信誓旦旦的話還言猶在耳,她沒離開,而他卻先棄她而去,倒是她,在這四年裡,早就習慣了吃各種味道的東西,包括他從前不讓她去外面吃那些不營養,不健康的東西,她也是經常吃。結果,四年多了,她也好好的,反而今天,再吃他做的東西,竟有些不適應了!
味道依然還是很美味,但是,卻再也不會是從前的那種感覺。
倒是言言看到媽媽吃得香,他終於拿起了三明治,乖巧地吃了起來。
傾顏回過神,看着小傢伙大口地吃着,完全是很香的樣子,她不由地彎起嘴角。
而再一轉頭,她愣住了,身後……餐廳門口,江郗城高大的身影矗立着,她不知道他是什麼來的,此時,正隔着玻璃拉門凝視着吃得正香的言言,英俊而剛毅的棱角染上了一絲溫柔,薄脣微勾,洋溢着一抹無法掩飾的憐愛。
傾顏的目光穿過玻璃門,堪堪與他對上,江郗城微愣了一下,四目相對,只是幾秒鐘,傾顏便立刻移開了。
江郗城而一直看着她,看她跟言言說話,看她抽出紙巾給言言擦嘴巴,白瓷般乾淨的小臉,一如記憶中的模樣,她不知道跟言言說了什麼,微彎着嘴角,笑得溫柔而淡然,卻猶如陽光一樣一下子照進了他的心裡。
他不由地想到七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相同的感覺,那一刻,他告訴自己,他要定了她。
如今,即使相隔七年,可不知道爲什麼,她在他眼裡還是那麼美,甚至比七年前更美,對於她,他永遠沒辦法說放手,無論到任何時候,他都不能讓她離開,更何況,現在又多了一個融入了他們骨血的小東西。
這原本都是屬於他的,如今,當然也要回到他的身邊。
看着母子倆在餐桌邊的溫馨畫面,他因爲擔心小傢伙抗拒自己,而連東西也不肯吃,所以忍不住下來看看。事實上,他哪裡有什麼視頻會議,不過是怕嚇到孩子,而躲到書房罷了!
看樣子,言言肯乖乖地吃了他做的東西,顯然是傾顏的功勞,這讓他覺得很窩心。
而他不知道,傾顏這一刻也是心事重重,她之所會想方設法讓言言吃下三明治,也是因爲她不想言言對江郗城存有敵意,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以後又會如何?江郗城畢竟是言言的親生父親,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爲孩子做的,她也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的。如果說以前他有錯,那麼現在……對於言言的付出,也是傾其身心。因此,無論從哪方面說,傾顏都不忍心讓江郗城在言言面前如此挫敗。
小傢伙吃了一大塊三明治,滿足地抹了抹小嘴,剛想從椅子上爬下去,傾顏卻拉住了她的小手,“寶貝,你好吃嗎?”
言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要不要去感謝一下叔叔呢?”傾顏順勢看了門外的江郗城一眼,又接着說:“還有啊,叔叔在忙工作,他似乎……還沒有吃早餐!”
聽到這一句,門外的江郗城身體不由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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