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千山萬水,我陪你

蘇錦的記憶,只到達此地。

那輛車撞向她的時候她清楚看到對方的面孔,是江宸的助理阿謙,死亡的威脅讓她瞬間清醒過來的瞬間,黑暗席捲了她的世界。

程奕驚叫着,“蘇小姐!”

回過神來卻看到一襲黑影閃過,街道上響起開槍的聲音,車子停下,夜曦緊緊抱着蘇錦躺在街道中央,人羣在片刻的死寂後喧鬧沸騰,女人尖叫,男人逃跑,亂成一團。程奕衝到夜曦面前,看到他鮮血淋漓的左手還握着一把勃朗寧,右手卻緊緊抱着昏迷的蘇錦。

他說,“叫救護車,送蘇錦去醫院!”

程奕蹲在地上慌亂的叫着救護車,回神過來,卻發現蘇錦不知何時躺在他懷裡,夜曦竟然早已沒了蹤影。

送蘇錦到醫院,幫她辦理住院手續。再見到夜曦的時候,他正躺在同一家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沈千秋臉色異常陰沉,扯着他的領口發瘋了似的吼,“你到底怎麼保護他的,會把他保護成這樣!”

程奕慌亂無措,從病房外看着裡面夜曦慘白鐵青的臉,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

恰如秦慕笙所說,夜曦的槍法,傷人十分,傷己七分,是十分狠戾的槍法。勃朗寧不比狙擊槍,射程有限,夜曦衝到路中央對着車裡的阿謙開槍,一槍斃命。但車子還在高速行駛中已經無法停下,他接連對車頭車輪開槍仍然無法阻擋的情況下被車迎面撞上左手,車體玻璃碎片刺入左臂,傷到關鍵經脈、手腕完全粉碎性骨折,從此左手再也不能承重或者靈活活動,對一個左手持槍,槍法如神的人來說,就是徹底廢了!

難怪沈千秋會發瘋,因爲夜曦的那隻左手,就是他的生命。即使幾年前沈千秋出事的那回夜曦都沒有讓左手受傷,爲了練就左手精準的槍法,他幾十年如一日起早貪黑的訓練,優美的左手用槍出神入化,世界,再難找出他的這樣一隻左手。而這隻左手,居然是因爲一個女人而徹底死亡,那對於夜曦來說,猶如失去生命……

程奕以爲,夜曦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會痛苦至極。

但是醒來後,他問的第一個問題卻是,“蘇錦,在哪兒?”

程奕一愣,看看臉色鐵青的沈千秋,回答,“蘇小姐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腦震盪會昏迷幾天。”

當時江宸作假,讓醫生給蘇錦的子宮做破壞手術,醫生雖然沒有動手術,但還是宣佈蘇錦的子宮壁破裂,已經不能生育。程奕還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夜曦相信了,竟然還笑着說,“沒事就好,不要告訴她。”

站在一旁的沈千秋終於忍不住憤怒了,“到現在你還關心那個女人,是誰說的再也不管她,她連你喜歡她都感覺不到,是死是活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個白癡,笨蛋,爲了個女人,值得嗎?”

最後見過蘇錦,聽她說完那些絕情的話,夜曦扯着沈千秋到他的小房子裡喝酒,喝醉了說,女人如衣服,他又不是非蘇錦這件衣服不可?以後管她是死是活,跟

老子有什麼關係,老子,再也不理她!說的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沈千秋當時還笑話他,“好啊,你別管。我看你怎麼不管!”

可現在沈千秋卻希望他真的說到做到,管她蘇錦是死是活,她死了,跟他什麼關係,又不是他殺了她,是她自己找死!

夜曦扯着嘴脣笑,看着沈千秋的樣子虛弱的說,“沈千秋,你丫的,發什麼神經?”

他不管,誰管她呢?她那麼孤獨,那麼隱忍,總要有個人心疼她纔好啊!

發什麼神經?

沈千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明知道他喜歡她甚過他的性命,這次不顧生死的相救好像早就是預料當中的事情,沒什麼意外。可他就是沒辦法忍受,沒辦法接受,他的手,他那如性命般的左手,他那值得驕傲的左手!

他想起一次成功狙擊後他揚着左手舉起沙漠之鷹,陽光下,那隻左手如同鍍了金色。他勾着他的肩說,“老沈啊,有我這隻手在,保你有吃有喝有地位,你信不信,哎,你信不信啊?”

他看着他笑的眉眼彎彎,漆黑的眼眸裡光彩四溢,驕傲的像只雄孔雀,明明想狠狠的吐上兩口唾沫,出口卻是,“我信,打心眼兒裡信!”

他是佩服,是爲了他驕傲。

幾十年,他的左手曾經立下汗馬功勞,解救人質上百人,殲滅犯罪分子上千,完美執行多次旁人無法完成的高危任務,多次國際偵察兵大賽金獎,軍事學院裡所有的教授都被他的左手槍法折服,送他‘死神之槍’的稱號……

就是這樣的一雙手,死在戰場,死的光榮,死在保護主人的性命,死的偉大。可偏偏,偏偏是爲了個笨蛋女人而死,讓他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啊!

“你好好養……”沈千秋半口氣堵在胸口,實在看不下去,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身後傳來夜曦的聲音,“老沈,你這是幹嘛,我不是還有右手嗎?”

他的身體僵持着,手指在不自覺的發抖,他知道,他居然都知道?

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到那男人笑着,虛弱的笑容,卻依舊邪肆張揚,好像失去一隻手對他來說沒什麼,見他的表情怪異,他還嘲笑起來。

“你也不過如此嘛,我還以爲你能治好呢!”

沈千秋瞪大眼睛盯着那男人肆無忌憚的笑容,心裡針扎似的疼。隔了許久,他笑了笑,雖然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切,我就是懶得給你治!讓你丫的得瑟!”他轉身打開門,快步出去衝進辦公室靠在門上,眼淚早已洗劫了臉。

夜曦,你等着,我一定,一定治好你的手,一定……

幾天後夜曦出院,竟然一直沒有去看過蘇錦。聽說她失憶的時候,程奕心裡有些憤憤,夜曦笑着說,“好事兒呀,我還想我這極差的初次印象怕是要背上一輩子了,現在倒是不用費心。”

程奕沉默了。

難道救她的命,用他的左手換她的命還換不來

蘇錦的感激嗎?他卻不肯用,寧肯,她永遠都不知道。

“夜曦,爾嵐活着的時候總是和我說小錦,夜曦真的很愛你,小錦,你別想太多,其實夜曦挺好的。顧惜也和我說,蘇錦,夜曦其實不是表面那樣,你不要想太多。她們總是說你好,說你對我好,她們都知道,是不是?她們都知道你爲了我,左手……左手廢了,可只有我不知道,是不是?”

蘇錦哭起來,捂着臉,有淚水正從她指縫裡溢出。

夜曦在某個瞬間不知所措,他擡了擡手想要抱住她,纔想起她不在他身邊,隔着冷冰冰的電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望着她流淚的臉,徹底慌了手腳。

“錦兒,你別哭,我不是讓你哭才那麼做……不不,你,你別想太多,不是因爲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是……”

她搖着頭,好像不想聽他說話。夜曦立刻住嘴,張口結舌的看着電話,突然起身,“錦兒你等着,我回去!”

回去,他要回去抱着她,他不要她哭,不要她流淚,他說過她痛苦害怕的時候,他都會陪着她。

手機啪得掉在地上,斷線了。

夜曦愣住,她的哭聲突然斷掉,讓他愈發慌神,俯身撿起來,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電話號碼,腦子裡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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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也愣了,看着斷線的手機,想起他剛剛的話,腦子清醒,忙打過去。響了三四聲對面才接起來。

可是看着互相的臉,竟然誰都沒有開口。

夜曦不敢輕易開口,怕她會哭,只滿含擔憂的凝望着她紅紅的一雙明眸,恨不能立刻回到她身邊。

蘇錦不知如何開口,只深深的凝望着他緊繃的面容,心裡熨帖成一片溫軟,微微酸澀,濃濃甜蜜,竟然小臉兒漸漸紅起來。

“我……”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

夜曦突然笑了,幾分無奈。

蘇錦也笑了,幾分歉疚。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同時開口,默契又讓兩個人笑起來。

“夜曦,好好辦事,早點兒回來,不要擔心我,知道你愛我,我很幸福。”蘇錦笑了笑,先開口了,她把手放在心口,眼裡霧氣濛濛中藏着他的黑眸,她說,“你在我心裡,所以,你的左手和我的左手一樣,你疼,我也會疼,等到所有事情都辦完,千山萬水,我陪你去治好那隻手,好不好?”

久久不能言語,夜曦只能重重點頭,不停的說着好,好,好……

語無倫次了許久,他才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錦兒,你陪着我,千山萬水,去哪兒都好,做什麼都好……”只要,是你陪着我!

“嗯。”她鼻子裡輕輕發出悶悶的聲音,抿着脣望着他,笑容咧開到最大。她要他看到自己的笑容,不要爲自己擔心。

側臉抹去淚水,她呵呵笑着回頭問,“剛剛你要說什麼?我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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