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正是他剛剛和舒安在一起的照片。角度拍的不算好,看起來親密的沒有幾張。他眸光沉了沉,看清了那張藏在黑暗中的容顏,眼底,浮現出一抹冷笑。
“原來是你。”
這場戲拍完後的兩三日,導演好像是故意的,一直只安排她和莫書的對手戲。幸而在劇本里多數是她這個女主角和莫書這個男主角的對手戲,而她和汝夢蝶的那幾場宮鬥戲反而比較少,導演如此安排下去,足足到了半個月後,她才又一次和汝夢蝶有對手戲。
半個月後,已然是初秋。
舒安記得一個來月前她去拜訪百里老太君的時候,天氣雖然炎熱,但就像那個午後般時不時還會下場舒心的雨。可是隔了這麼久,天氣卻好像一點兒都沒有轉涼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熱。
縱然導演用心的把戲安排在早晨,但爲了效果,必然要等到太陽出來以後再開始拍攝。因爲這場戲的劇情,是要頂着大日頭來拍的。
古裝戲的戲服厚,poem就試着在舒安的戲服里加了幾個冰袋,但穿在身上的時候就顯得有些臃腫。
然而女主角因爲自己的雪狼正奄奄一息而傷神許多日,已然病懨懨的消瘦了許多,帶着這些看起來卻反而顯得身材豐盈,全然沒有半點兒可憐相。對着鏡子看了會兒,舒安堅決的扔掉了那幾個撐起自己身材的冰袋。
助理來喊她,舒安穿着厚重的戲服站位到了皇宮下那片被陽光照射的簡直要浮起來的空地裡,巨大的太陽在她頭頂上熠熠生輝的照着,她微微眯了下眼睛,撐開裙子,緩緩朝着狐君寢殿的方向跪下,將眼睛閉上,拋卻周遭雜聲。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聽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想來應該是汝夢蝶站位了。
等了會兒,導演果然喊了聲,“a!”
舒安睜開眼睛,毒辣的日頭再次刺進她眼眶,她被刺得眼睛生疼,忍了忍,眼眶便如期的通紅,彷彿哭了些時候,又彷彿隱忍委屈的模樣。她擡起頭望着狐君寢宮的方向,堅毅的目光中帶着一點點的希冀和傷懷。
汝夢蝶那鮮紅色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她原本通紅的眼眶裡突然投射出凌厲的光芒,帶着恨意的望着她得意洋洋走過來的身影,小小的手在袖子裡握成拳頭,她直勾勾的凝着她的眼睛,彷彿瞬間眼睛要化成一把刀子刺進汝夢蝶的身體裡,她走來的腳步霎時一滯,繼而竟然有點兒發抖的再也不敢前行半步。
那是真正從心底發出的恨意和米傲視羣雄的目光,即便汝夢蝶站着而她是跪着,卻依然顯得她那樣尊貴無比而她竟那樣卑微,汝夢蝶從心底驟然迸發出一種難以控制的氣憤。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好像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無論她怎樣努力都永遠只是她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她穿她的舊衣服,她用她用過的舊文具,她什麼都是舊的,而她什麼都是新的!連她的男人,她都只能在她不要以後才能得到那麼幾分鐘!汝夢蝶大步衝過去,卻在即將走到她面前時,被她那懾人的力量震撼,腳下一跌竟然差點跌倒。
她以一個皇后的姿態望着迎面而來的汝夢蝶,她眼裡有刻骨的恨意,將對狐君的所有愛意掩藏,那是,一個被寵愛過的女人才能散發出的妖嬈的,懾人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窒息的望着那裡,忘了炎熱,忘了地點,甚至所有人都以爲自己就是那個時代裡的一個宮女或者宮人,眼睜睜看着一場即將爆發的對戰。
“2號,2號拍攝安的眼睛!”
導演目不轉睛的盯着舒安看向汝夢蝶的目光,催促的攝影師,不住感嘆,“太棒了,太棒了!”
鏡頭在舒安的眼裡集中,她微微挑起下頜,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汝夢蝶。
“你!”汝夢蝶忍不住尖叫出來。
“卡!”導演喊了一聲,繼而又煩躁的連喊,“卡卡卡!”
“汝夢蝶你到底在說什麼,你現在是寵妃,寵妃!”導演長長的吁了口氣,免不得責備一句,“浪費感情!”本來,安的表情已經做得足夠到位,這種情況下汝夢蝶只要表現的厲害點兒記住臺詞念出來都沒問題,可是她居然莫名其妙的一副要吵架的樣子跑過來。
“副導演,去給她說說戲。”
導演煩躁的揮揮手,讓副導演去給汝夢蝶說戲。
此時,汝夢蝶眼睜睜的看着舒安在poem的攙扶下站起來,彷彿才恍然回神。她朝着舒安投去憤怒的目光,她朝着她微微一笑,很傾城。
舒安的臉曬得有些微紅,poem忙遞給她冰袋降溫,化妝師給她補過妝,那裡汝夢蝶就要求第二次開拍。
“還行嗎?”poem有些擔憂的拉住舒安問了一句。
“嗯。”
她輕輕微笑迴應。
再次站位,舒安仍舊是跪下,以那樣的目光望着皇宮的位置。汝夢蝶再次站位,她深吸一口氣,恨恨的看了眼舒安。在打板後迅速走向她,舒安擡起頭,直勾勾的看進她眼睛裡,汝夢蝶心裡又是忍不住的發顫,她牙齒打着戰,勉強露出理所應當的冷笑,“皇后娘娘這是做什麼呢?難道雪狼他還沒有……”
“卡!”
導演氣得臉膛通紅。
“汝夢蝶你背過臺詞沒有!”
“是啊,居然兩次都說錯。”工作人員忍不住交頭接耳的說起來。這樣熱的天氣,每個人都想去休息,而且安明明演的那麼出神入化,大家正看得起勁兒,就被她跑出來煞風景。
“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想讓安在太陽下跪那麼久。”一說。
“有可能哎!”另一附和。
“恩恩,她肯定是覺得前兩天當衆給安道歉沒面子,想故意欺負安。”另一推測。
“安好可憐,你看她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她都沒有帶水袋,那麼熱,怎麼受得了嘛!”
又一嘆息道。
“是哦是哦,汝夢蝶真可恨!”
終於有人總結道。
竊竊私語讓汝夢蝶忍無可忍,她一甩袖子,朝着導演氣急敗壞的尖叫“導演,我沒辦法對着她的眼睛演戲!”
季舒安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是在用眼神壓她,但她不想承認,不想承認居然被一個跟她幾乎同時出道的演員用演技壓住了,不能施展!
poem本是親自跑過來扶起舒安,她扶着額頭臉色發白的靠在poem肩頭閉眼休息。聽到汝夢蝶的話,poem冷笑,對導演道,“既然她沒辦法對着安的眼睛演戲,就不要演了,我倒沒有聽說過誰不能對着安的眼睛演戲的。”
“對啊,前兩天,如果不是師姐用目光引導我,我根本沒辦法入戲呢!師姐的眼睛可是演藝界公認最會說話的眼睛,汝夢蝶,你演技不行別亂找理由!”莫書從自己站位的地方過來聽清楚,忍不住道。
“這麼熱的天氣,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低聲嘀咕。
“莫書說的對,就是故意的。”
人羣中一人暗中附和。
導演亦是沒什麼好氣,只是眼看着汝夢蝶就要發飆,實在沒辦法只好揮揮手,“行了行了,汝夢蝶,你到底能不能拍!”
“拍可以,我不想看她的眼睛。”汝夢蝶仍舊堅持,她覺得,就是她那雙眼睛給自己的壓力。
“你!”導演最喜歡的就是舒安的眼睛,太能夠表達感情。
“導演,試試吧。”
那裡,舒安平和的聲音輕柔的響起,她鬆開poem走到導演面前,輕聲道,“女主角非常傷心,也許遇到恨着的人其實根本不願意看她。而且,女主角已經幾次被男主角的冷漠所忽略,我覺得,也可以用極其失望以至於冷漠的態度來面對害她的人,她心裡只是希望男主不要讓她心中對他最後的愛意消失。”
略略思考片刻,導演贊同的點了點頭,“好吧,安,那要再辛苦你一次。”
舒安微笑,點了點頭。
再次準備,站位,舒安在毒辣的正午日頭下跪下去的時候,許多人都暗暗爲她捏了把汗。前前後後,她已經在日頭下跪了整整一個小時!
“a!”
舒安擡起頭,蒼白的小臉兒上嘴脣乾裂,溢出絲絲縷縷的血痕,她凝望着狐君寢殿的方向,等待着他也許可以出來聽她的解釋。他應該知道雪狼對她意味着什麼,那年她遭受陷害落入冰窖般的水中,若非雪狼出現相救,便沒有此刻的她。還有兩個月前,他們共同落入懸崖,若非雪狼拼死護住他們,那日也不會輕易中毒,以至於兇性大發。她很想給他解釋,很想他願意相信雪狼,因爲雪狼是除了他以外唯一真心關愛她的人,在這陌生的國度,她那樣孤獨,他不在的日子,也只有雪狼陪伴着她。他若愛她,若真的愛她,就該相信雪狼,也相信她!
她知道他有很多難處,只是,他難道捨得眼睜睜看着她最後的親人離開嗎?
眼淚,在她眼裡凝聚起來,閃爍着晶瑩的淚花。
汝夢蝶高傲的昂首挺胸走過來站在她側面,掩脣低笑,“呵呵,這不是皇后姐姐嗎?這麼大的日頭,怎麼跪在這裡啊!皇上不是最心疼姐姐嗎,如何竟然捨得姐姐受這般苦難?”
她沒有理會這番奚落,望着那個方向,冷冷的發出沙啞的笑聲。
“哼,你真以爲君上不知你的作爲,真以爲君上不能拿你如何?”她目不轉睛的望着那個方向,稍稍擡起頭,聲音鏗鏘有力,“別忘了,無論你還是你爹,都只是君上與本宮的奴隸!”
這一聲鏗鏘有力的斥責,讓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歡呼。
而汝夢蝶卻是望着她,嘴徒勞的張了幾次,卻半天沒有發出聲音,空空如也的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有她剛剛那擲地有聲的聲音,好像在心口裡碰碰的撞擊着。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