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的開口,聲音厭惡,“殺了他,最好把秦慕笙也一併殺了,免得世上有這麼噁心的兩個人!”她說着,朝另外一邊別開臉,似乎很不想聽到慕蕭開口說話。
百里南明顯愣了下,舒安的話太順他的初衷了,可是現在卻不順意。若是她極力哀求她說讓他別殺了慕蕭殺了自己豈不是更對味兒?但她居然當着秦慕笙的面兒要殺掉他的‘愛人’,那實在是不符合舒安的風格啊!
他腦子裡過了下,認定舒安只是想要讓他放鬆警惕,便輕慢的對舒安溫柔笑起來,“舒安,你現在這麼討厭秦慕笙了嗎?”
她不語,似是沒有興趣回答這個問題。
只冷淡道,“這種噁心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你隨便。反正你殺了慕蕭,秦慕笙再把馮思璇送給我爸爸,你再殺了秦慕笙或者秦慕笙殺了你,我的世界就徹底清淨了!”
這種殘忍的話她能夠如此平淡的說出,不僅僅是百里南,連癱軟的馮思璇都有些發寒和難以承受,她勉強支撐着身體難以置信的看着舒安,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全然是失望,繼而,卻是苦笑。她搖了搖頭,悽然嘆息,“是啊,季舒安,你有爸爸疼愛,有秦慕笙疼愛,你該活着,該清淨。我,我就該死!”她說着,竟是渾身一顫,一口血生生噴出來。
百里南逼着慕蕭的手明顯顫抖,身子不自主的朝着馮思璇傾斜過去。秦慕笙卻擡了下手,就是他這一擡手,早已站不起來的馮思璇被生生扯起來朝前推了一把,她噗通跌在地上連站都站不起來,只有更多的鮮血從她嘴裡涌出。
“秦慕笙!”
百里南吼着,槍猛然指向舒安抵在舒安的額頭瘋了似的喊,“放了馮思璇,我把季舒安給你!”
秦慕笙輕慢的朝着舒安看了眼,癟癟嘴聳肩,“晚了。”
百里南瞪大眼睛驚恐的看着秦慕笙,“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秦慕笙語調緩慢悠長,絲毫不顯着急,反而透出幾分有趣兒的意思,半晌才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沒什麼機會對舒安如何了,因爲很快,連同你和馮思璇都會變成雷諾的實驗對象。”
百里南朝着周圍看過去,才發現因爲他這瘋狂的行爲,周圍的警衛眼裡都流露出懷疑的目光。原本這些人就不是他的心腹,而是關口的一些警衛,他以秦慕笙是在逃犯,舒安是人質爲由控制了機場才讓他們聽他的。但此時此刻,正常人也都能看得出事情好像並非是他說的那樣。
秦慕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目露慌亂,瞥了眼地上正試圖悄悄爬向百里南的馮思璇,冷聲下令,“給她點兒苦頭!”
話音剛落,秦玖已經將手槍對準了馮思璇的腿眼看着一槍就要下去,百里南猛地一槍朝着秦慕笙開過去,然後槍聲震響,有什麼悶聲落在地上。那瞬間舒安眼睜睜看着慕蕭在她面前倒下,不知道誰忽而拉了自己一把,她被推到了秦慕笙身邊,他修長的胳膊順勢抱住她將她護在身後。
百里南有些無措的舉着槍,眼看着幾個人衝過來圍到慕蕭身邊舒安獲救而馮思璇卻被幾個人強行扯起來拉到秦慕笙那邊,霎時瘋了般再次朝着秦慕笙舉起槍,舒安驚呼一聲猛地撲向秦慕笙,卻覺得身子被瞬間抱住,槍聲響過,卻是護欄被打破的聲音,然後她只覺得壓着自己的胸膛微微顫了下,她猛地睜大眼睛轉過身,秦慕笙已經被秦玖護在身後,有靈活的屬下扶住了他的胳膊。
“先生!”他低吼。
秦慕笙微微閉着眼睛擡手對他擺了擺,示意無事。可舒安卻順着那個屬下的目光看到他鮮血溢出的褲子,渾身止不住一顫用力扶住了他,“阿笙,阿笙!”她顫抖的喚着他的名字,卻被他更用力的抱在懷裡。
“別怕舒安,別怕,我在。”依然是每一次她遇到危險他出現時候的聲音,低沉,安寧,帶着厚重的溫暖。
她呆在他懷裡,只覺得整個心都開始安靜下來。
“百里南!”不知誰吼了一聲,接下來的事情舒安就完全沒有料到。
一個身着軍裝的人帶着大隊人進入他們所在的這塊地方,那些原本在百里南身邊的警衛瞬間傻眼,個個站直了朝着穿軍裝的人敬禮。然而就在這敬禮的空蕩,幾個人已給百里南戴上了手銬,沒收了全部警衛的槍支。然後那個穿着軍裝的人大步走到他們面前,嚴肅的道,“秦先生,你劫持人質違反了中國法律。但考慮到你是美籍華人,你的案件將交由美國警方處理。”
“好。”秦慕笙態度極好的點了點頭,然後就示意屬下讓人趕緊送馮思璇上急救車。
離開前,還算清醒的馮思璇忽然讓醫生在他們身邊站住,她朝着秦慕笙蒼白無力的笑了笑,說,“秦先生,謝謝你。”
秦慕笙卻只冷淡道,“你還是祈求老天,讓百里南多活幾年吧!”
馮思璇唯有苦笑。
被百里南非法逮捕的屬下很快獲救,艾倫特當場利用一輛急救車給秦慕笙迅速做了個小手術把一塊碎片取出。那是百里南開槍擊中護欄,護欄破裂後濺出的碎片,恰恰刺在秦慕笙脊背上,當然,若非他用身體擋着舒安,那個碎片很可能已經插入舒安身體的重要部位。秦玖隨後隨着那名軍裝中年男人去了警局做筆錄,艾倫特則隨同秦慕笙一起去了醫院,不是爲了他,而是爲了舒安的眼睛。
在艾倫特百忙之中秦慕笙一直沒有忘記不停的重複,“舒安的眼睛能看到了,艾倫特,你得確定她沒問題!”
可舒安卻一直望着她們後面跟着的那輛車,她剛剛明明看到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身影上了那輛車,卻又覺得,自己看到了某種幻覺。她從來沒有問過她的存在,也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出現。
慕蕭在另外一輛救護車上,緊急先到達醫院搶救。他是傷情最重的,舒安很擔心,秦慕笙卻只是冷着臉沉默。舒安知道,背叛是讓秦慕笙痛恨的事情,可,慕蕭並非是他的屬下,他心裡應該還有幾分難過。
救護車到達醫院後,舒安就被艾倫特帶去檢查,她一直沒來得及問秦慕笙那個人的事情,因爲她除了要回答艾倫特的問題,還有抽空不停的告訴秦慕笙她沒有太大的事情。只是被百里南扇了個耳光,在桌角撞了下。
“還吐了口血。”艾倫特給她加上。
舒安小臉兒微微一怔,繼而偷眼看着秦慕笙瞬間發青的臉,紅着臉垂下頭。
“怎麼又吐血?”秦慕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連握着舒安的手都在顫抖,“她不是已經好了,怎麼會又吐血?”
“秦慕笙你抖什麼?”艾倫特好似故意的岔開問。
秦慕笙惱怒的瞪了艾倫特一眼,恨恨道,“腿疼,行不行!你快說舒安到底是怎麼了!”
他失聲大吼,嚇得艾倫特果然不敢再開玩笑,只好說,“是體內淤積的血,這次受到重創,腦子裡的血塊散開,體內的淤血也吐出來。所以以中醫理論來說,舒安的身體已經恢復。當然,我還會從西醫的角度來仔細檢查。”
“我看,艾倫特需要箇中醫配合?”門口,響起調侃的好聽女音。
順着聲音看過去,那裸色連衣裙的女子剛剛摘下貝雷帽和眼鏡,笑盈盈走到舒安面前俯身親熱卻很有分寸的抱住舒安,溫柔的聲音輕聲在她耳邊說,“舒安,媽媽很高興在此時此刻見到你。”
尾音裡,細微的幾乎不可聞的顫抖,伴着胸腔裡有些沉重的起伏,她吻了吻舒安的臉龐,溫潤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笑容慈愛。
舒安心裡想過無數次,可是此刻擡頭看着那張像是照鏡子一樣幾乎完全相同,甚至彷彿沒有老去的臉卻忽然渾身的血液流動都停止了,她呆呆的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半分不曾移動,就那麼一直看到舒然有點兒臉紅,微微垂了眼眸,理理精幹的短髮輕笑,“呵,舒安,別這麼看媽媽。”
似是聽懂了她說話,舒安眸子動了動,忽而站起來朝着門口走過去。秦慕笙忙幾步追上她把她抱在懷裡,舒安沒掙扎,只低着頭顫着聲音求他,“阿笙,讓我走,讓我出去。”
瞥了眼身後面容緊張哀傷的女子,秦慕笙沉眸抱緊舒安,簡短鎮定的回答了一個字,“好!”
他陪着她在醫院裡亂走,舒安像是在不停的尋找人少的地方,幾次差點兒撞到明明在她面前的一堵牆上,可是她幾乎變成暴走族,不停的走,不停的撞牆再不停的走。秦慕笙一直擁着她隨着她走任何一個她要去的地方,他沒攔着她,也沒有告訴她停下,他知道,舒安需要時間。
這是青梅竹馬的力量那麼明顯。因爲他們曾經一起,所以他知道對於她來說曾經季伯誠就意味着家,她甚至直到季伯誠去世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那還是因爲季伯誠不想舒安爲他太過傷心,不希望舒安捲入紛爭才選擇告訴她。可舒安從來沒有認爲自己不是季伯誠的女兒,她甚至這麼多年都沒有動過尋找親生父母的心思。這並非舒安不想,而是她不敢面對。
每個離開親生父母的孩子都需要一個被分離的理由,舒安沒去問,卻絕對不是沒有想過,而她一直逃避,就是害怕那個分離的理由是他們不想要她。甚至於到現在,她明明知道雷諾就是她親生父親,卻自始自終沒有承認過。她寧願裝糊塗,活的糊塗,但關於親生父母的話題,她永遠不會主動觸及。
舒安是個沒多少安全感的孩子,因爲小時候沒有母親,十來歲的時候季伯誠又去世了,沒有享受過母愛的舒安比起同齡孩子更需要母親給予的細緻的溫暖,若是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她一定沒辦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