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子來了,她就走。追人不是這麼追的。
慕蕭的電話響起,他接了僅僅嗯了一聲就壓掉,然後拿起外套對她說,“走吧,安小姐。”
她看着他似乎要出門愣了下,不由自主的隨着他起身,跟着他出門,卻直到他爲她打開車門把她送上車,自己也坐進來,纔想起問,“慕先生也要出去嗎?”
慕蕭面色平靜無波,淡淡道,“是,陪朋友吃頓飯。”
“哦!”
她失落的應着,心想原來他有飯局,原來他現在已經不喜歡陪着她吃飯,而是更喜歡別人,那個朋友,又會是誰呢?
舒安心裡生出個小小的妒婦,在她耳邊不停問着,“到底是誰,到底是誰?秦慕笙你陪誰吃飯,那人是女的嗎?”
想着想着不知怎麼,那句話居然就從嘴裡溜出來,在她尚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就感覺到一道目光朝她射過來,那**裸的視線讓她頓時本能的扭頭,卻恰恰觸碰到一雙含笑的眼睛,慕蕭那張鐵板冰山臉,此刻卻是連脣角都掛着笑意的看着她,眼裡星光點點熠熠生輝的讓人不忍移目。
“那人……”他微微拖長語調,緩緩道,“確實是女人。”
舒安原本處在停滯狀態的頭腦迅速轉動起來,剛剛,剛剛她是不是說出什麼了?否則他怎麼知道她心裡在問那人是不是女人?不對不對,那人是女人,真的是女人!那他還送她做什麼,羞辱她,欺負她?舒安的腦子裡頓時蹭蹭的竄小火苗兒。若是放在六年前,她不定這會兒就跟秦慕笙發作了,可她謹記此刻是她追慕蕭,到底還是得給慕蕭留下個良好的印象,發作炸毛撒潑這種事是不符合好印象三個字的。
她咧開脣角,朝他露出個難看至極的笑容說,“慕先生,把我隨便放在某個地方,我可以打車回去。”
他點頭,不置可否,眼裡依然是狹促的笑意。舒安明顯感覺到,她再次被慕蕭給嘲笑並且戲弄了!心裡憤憤不平,卻實在沒辦法說什麼,秦慕笙此人的做事風格便是無論他做了什麼,你都沒辦法挑出毛病說他。
車子依照慕蕭的指示在一個路口拐彎後,停在某間餐廳門口。舒安哀怨的在心裡罵着,丫丫個呸的秦慕笙,你丫明明說送本小姐回去,卻居然把本小姐拉到你泡妞兒的地方來放下,你可真是紳士,真是不要臉,真是……罪惡的罄竹難書!
舒安正在得意自己居然用了罄竹難書這樣詞語的時候,門被打開,慕蕭紳士的站在門口對她笑,“安小姐,不下車?”
呵!舒安氣的冷笑,上次放她鴿子的時候可沒這麼紳士呢!旋即也就下了車,站在街邊,準備打個車從慕蕭身邊揚長而去,走,也要走的風光無限。
慕蕭說,“安小姐,請。”
舒安側側臉,看到他對着餐廳做出請的姿勢。
她愣,一雙明媚的眼睛瞪得像兩顆瓦數十足的電燈泡,小嘴兒微張,做出她那典型的發呆小表情。
慕蕭依然笑得淺淡涼薄,依然用那般平靜紳士的口味問,“怎麼,安小姐對這間餐廳不滿意?”
她本能的搖了搖頭,實則,全然沒有看清餐廳的招牌。只是如同機械人般的問,“你,是要請我吃飯?”
慕蕭似乎覺得遇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眉端挑了挑,薄脣微微開啓反問,“安小姐的意思是,你請我?”
舒安蹙眉,她覺得,世界上真不該有慕蕭這號人存在,典型就是當初那個無賴至極的秦慕生嘛,最壞,最討厭了!
她腰板忽而挺得筆直,笑道,“慕先生,我怎麼好意思請您呢?”說着,她大搖大擺的進了面前的這間餐廳。
好在,一切在她預料以內,慕蕭沒有找那種怪怪的,諸如便便餐廳這類東西來請她。這是間很被推崇的法國餐廳。舒安是在看到餐廳菜單上寫着的法文名稱以後纔想起某檔娛樂節目曾經特別推薦過。
餐廳裡的中國人不算多,但零零落落的幾桌裡,能感覺出是特別衝着餐廳的聲明而來的資深‘吃貨’們,偶爾一兩句評點的話傳入舒安的耳朵,供她對菜單上的菜進行選擇。最終,她選擇了廚師推薦的幾款。
點餐完畢,慕蕭端起桌邊的檸檬水,緩緩的喝着,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馬路,依稀間,眼底的淤青彷彿又深了幾分,她的心,也跟着深了幾分。她很想開口說阿笙,別這麼累好嗎?可是又不知道自己此刻是站在什麼立場,憑什麼對他說那些話。
菜上來,擺盤很漂亮。
旁邊桌子上有幾個資深吃貨在對着新上來的菜拍照片,舒安也拿出手機,對着菜單一通亂拍,連慕蕭即將伸出的叉子都攔在一邊。
“別別,你等等!”
她急促的說着,輕快的語調,亮晶晶的眼睛垂涎欲滴的瞅着那些菜隱忍着拍攝。慕蕭的手懸在空中,看着她忙碌的模樣,那漆黑的眼睛忽而深沉起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朝着她伸過去,卻終於在半路又被她攔住,“哎呀,等等嘛!”
她急得厲害,對他說話的口氣如同對一個頑皮的孩子。慕蕭笑了,笑容和眼睛裡都夾着幾分無奈。她是不是都不曾感覺到,她剛剛碰到了他的手指?
拍完了坐下來,舒安呵呵的憨笑着看向對面面無表情的慕蕭,微紅着小臉兒客氣的說,“吃吧,吃吧!”
慕蕭無語,低下頭,優雅的緩緩吃起來。
舒安用叉子叉住一塊大大的法國香腸弄到面前的托盤裡,痛快的切割着小片。她動作純屬而漂亮,隱隱透出良好家教的效果。然而實則,帶她去吃西餐,並且教她西餐禮儀的正是她對面的那個男人。
至於她的父親季伯誠,舒安記憶中季伯誠對西餐的評論是‘無論怎樣優雅都野蠻’的飯菜,因爲那些沒有熟透帶血的牛排,諸如舒安面前這個粗壯的香腸,還有簡單烹飪的沙拉類生食。所以他很少吃西餐,也很少帶着舒安去吃,多數時候,這個父親喜歡在家裡做出各種各樣的美食,等着她這隻小饞貓回來坐在桌邊,用渴望的目光望着廚房的方向,用那望眼欲穿的表情,等待着帶着親情味道的精緻菜餚。
莫名的,舒安鼻子有些酸。爸爸出國那麼多次,卻甚至連西餐都沒怎麼吃過,他總是帶了許多泡麪,以至於在不提供熱水的國家裡,他有時候要幹啃方便麪。這樣的爸爸,誰會相信他貪污?可是那些人,那些貪得無厭的人,卻把所有的罪責都怪在爸爸身上。憑什麼,他們憑什麼爲了權力和金錢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剝奪一個女兒的父親和她終身的幸福?
“你怎麼了?”
對面傳來他冷淡的聲音。
舒安吸了吸鼻子,低着頭悶聲說,“沒什麼,胡椒嗆到了。那個,這個香腸,很棒。”她把頭埋得更低,更深。所以她不知道,慕蕭此刻的眸光卻和她的頭一樣深,一樣沉,他像是看出了什麼,頓了手中的動作,繼而舉起刀叉,將小麪包放在她盤子裡,說,“別隻吃肉,一會兒,胃真的腰疼了。”聲音,很溫柔。
她悶着頭點了點,忽而覺得哪裡不對勁,擡起頭,看先他,他低頭切着牛排,似是並沒有注意到她忽然看過來的目光。
可舒安卻笑了,從心底裡笑出來,雖然小臉兒上的神情只是個淡到幾乎沒有的微笑,她心裡卻從未有過的甜蜜。他說,一會兒胃真的要疼了。他其實早知道她是故意騙他的,卻還是陪着她吃這頓飯,他其實還是記得她吃肉多了胃會消化不掉,所以,不允許她不停的只吃肉。
別再說他不是秦慕笙,他就是,而且就是她要追回來的阿笙!
吃過飯,慕蕭陪着她在餐廳裡喝了會兒熱茶,才送她回去。
是他開車,司機已經走了。她坐在副駕駛,可以清洗的從車窗裡看到他的側臉,俊美如鐫刻在山體上剛勁的字體。她想到了什麼,問他,“你不是說派車送我回去?”
言下之意,怎麼最後又變成同我去吃飯?
慕蕭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神色淡然道,“安小姐,我只說讓車來送你回去,沒有說不請你吃飯吧。”
舒安的小臉兒霎時通紅,他確實沒有說過,而是她自己認定了送回去是立刻送回去,派車來是派車來送她。頓時,舒安爲自己的小心眼兒而愧疚,深深的愧疚起來。發誓一定要請回慕蕭這頓飯。
超級瑪麗在她腦袋上又吃掉一個蘑菇,她忽而想,是不是可以藉此機會再單獨約會他出來呢?這樣豈不是又增加了個見面的機會?舒安在心底興奮着,卻全然不曾料到後來的見面,會是那樣的情形。
而此刻,舒安正一本正經的看着慕蕭的側臉說話,她說,“慕先生,今天讓您請客真不好意思,下次我再請回來吧!”
車子緩緩停下,慕蕭轉過臉問她,“安小姐是來拍戲的吧?”
她認真的點點頭確認。
“那恐怕沒機會,慕某明天早晨的早班機,要回國了。”
明天?明天就要回國嗎,他纔剛剛來啊!
舒安心底盤算着看來她的‘趁火打劫’計劃是要失敗了,小臉兒卻依然笑着說,“沒關係啊,等我回國以後再去。”
慕蕭的神情稍稍頓了下,點頭答應,“好。”
她笑,明媚的大眼睛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車子其實已經到了她住的酒店樓下,服務生一直遲疑着是不是過來開車門。舒安看着他,慕蕭並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她私心裡想着他會不會是在等她說什麼,他卻開口說,“安小姐,祝你拍戲順利。”
“嗯,謝謝,也祝你回去的路上一路順風!”她笑着開口。
繼而,又是沉默,有些窒息的沉默。她終於忍不住,擡起頭問他,“阿笙,到底什麼時候能回到我身邊呢?”幽幽哀怨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悽然。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