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從不曾料到她終於長到能喜歡他的那一年,他卻已然不在她身邊。
季伯誠和秦明主辦的知情聚會時間定在舒安和滕紹暑假的前一天。各家商議,有老婆的帶老婆,有孩子的老婆孩子都帶着,搞一次別開生面的聚會。
不巧的是,舒安學校裡有種特別變態的規矩,就是在暑假的前一天公佈期末考試的成績。給各位家長們一個交流溝通各家孩子學習成績的機會。
所以騰少爺的暑假前一天一點兒都不高興,耷拉着腦袋從滕家溜達到季家,喊舒安去學校拿成績單。
舒安拍着他的肩膀好心安慰他,“別沒精打采的,反正橫豎都是一刀,早挨總比晚挨好!”
滕紹一個白眼丟過來,惡狠狠道,“季舒安,你丫別得意!”
“我不得意。”舒安搖着胖胖的小腦袋,一副其實我很得意的樣子。
那倒不是因爲舒安學習好,反之,舒安除了語文政治年年滿分,其餘的英語和數學等科目基本都在及格線上徘徊,尤其是數學,被老師留堂罰寫作業率居高不下。但如此情況下她還能嘚瑟,實在是因爲她有個好爹。
季舒安從來不會捱揍,更不會因爲學習成績不好捱揍,就連在大部分家庭裡都有的‘憶苦思甜’苦口婆心加淚眼朦朧的教育舒安都沒有接受過。她考不好唯一的後果就是季爺爺想給她多加兩門課外訓練,比如現有的琵琶、書法、國畫之類,不巧的是,季舒安偏偏對此很喜歡。
一輛車在他們跟前兒停下,秦明從車上下來朝他們兩個招招手,舒安和滕紹忙跑過去。相處半年,秦明叔叔和藹慈祥,還是很招小孩兒喜歡的。
他躬下身笑着舒安和滕紹,“早晨走的時候,家裡跟你們說了晚上要去參加聚會的事情嗎?”
舒安乖巧的點點頭,滕紹無精打采的也點了點頭。
秦明滿意的笑說,“你們慕笙哥哥今天只有半天課,所以下課你們直接去校門口,車子在門口等你們。”
“謝謝秦叔叔!”舒安滕紹乖巧道謝。反正坐秦家的車很正常。
秦明摸摸他們的腦袋,坐上車走了。
“哎,你說,秦家到底幹什麼的?”滕紹扯扯舒安的胳膊好奇的問,又加了一句,“這麼有錢,我們家才兩輛車,他們家就有三輛!”
這個事情舒安沒問過爸爸,也沒聽到過八卦,所以實在沒辦法回答,只是很認真的表示,“反正和咱們兩家的不在同一個單位,或者是在那種特別有利潤的好單位!”
滕紹鄙夷,“什麼好單位能這樣?”
舒安不甚興趣的搖了搖頭,大眼睛有點兒無神,顯然已經神遊天外。她正想,今天晚上穿什麼去參加聚會呢?她能和慕笙哥哥一起去,可真高興啊!可是,別的叔叔阿姨家也有好多漂亮姐姐,她們是不是也會喜歡慕笙哥哥?這個,很煩惱。
“季舒安,你來分析下這道題!”
數學老師一聲斷喝,把舒安從神遊中拉回來。舒安本能的起立朝着前面黑板看過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一堆數字符號,什麼X,雙X,她看的頭暈腦脹。
好不容易她看出這個題貌似見過,忙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卷子,一隻大大的叉打在上面,對她寫了半張卷子的分析做出了最無情的判斷,錯誤!
她鬱悶的瞅了瞅身邊的汝夢蝶,只見她卷子那面那裡正划着個漂亮的對勾,大眼睛輕輕一轉,俯身裝作仔細看卷子的模樣,汝夢蝶立刻會意的把卷子塞過來,舒安快速接過試卷,大聲念起答案,什麼X,什麼邊邊角角,念得她頭暈眼花。
好不容易唸完,放下卷子朝着老師看過去,只見老師滿臉狐疑。
舒安撓撓腦袋,唸錯了?
正遲疑,卻見旁邊同學正竊竊私語。老師大步走下講臺,舒安忙想去把卷子換回來,不料已經被老師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滅絕師太般的使出一個鐵掌抓過卷子反過來,皺了皺眉,啪得扔在桌子上,“季舒安,你真是不像話,都學會欺騙老師了!”
額……
舒安很不解,她,她不念得難道不是正確答案?
事實是,汝夢蝶的確實是正確答案,但很不巧,她這個正確答案和老師幾分鐘前剛剛講解的是兩種不同的解法。以數學老師和季舒安長期戰鬥經驗來看,季舒安能用其他解法解開這道題的機率是,零!
所以很不幸,舒安欺騙了數學老師,結果是被罰留堂。
其實數學老師很負責,對舒安這種朽木不可雕的學生也從來不放棄,每次留堂以後都會給她認真講解,然後出上幾十個題讓她練習,直到她確定她學會爲止。
可是,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晚上要跟着爸爸去參加知情聚會呢!雖然不會捱打,但舒安仍然是懂得以留堂爲恥的好孩子。所以聽老師講解完畢,做了幾道題,眼看着天色暗下來舒安心裡就真的着急了,巴巴的瞅了老師好幾眼,瞅的眼睛都有點兒抽筋了,老師卻翻着教案,看的氣定神閒。
“老師,您不餓嗎?”
她小小聲的詢問,小臉兒做關切狀。
老師從書本里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乖巧的小姑娘,雖然心中喜歡,但還是板着臉問,“你餓了?”
舒安很贊同的點點頭。老師很大方的拉開包包,取出一包餅乾遞給她並且教育,“舒安,你想想,你爸爸現在可是專門搞經濟開發的,你數學成績這麼差,被別人知道會怎麼說你爸爸呢?”
舒安很想反駁說,“老師,經濟學是文科生學的,是跟政治學有關係的,跟數學的關係不大!”可是她覺得,反駁以後估計更走不了。
於是哀怨的看了看窗外。
數學老師很有先見之明的嚴肅道,“別看了,滕紹今天下午讓叫家長了,估計這會兒不是正在挨訓,就是在回家捱揍的路上!”最後捱揍那兩個字老師咬的特別重特別凌厲,舒安的小身子不自覺的顫了顫,心底爲滕紹深深哀悼的同時,開始哀怨的,灰頭土臉的繼續做作業。
但這個世界是這樣的,好朋友同甘未必共苦,比如滕紹,雖然此刻他老爹騰文迅滿臉恨鐵不成鋼的坐在車前面,但他卻平平安安坐在後面,因爲今天要去知情聚會,騰文迅又提前被叫到學校參加老師們對兒子的批鬥會,所以就順便把不成器的兒子帶到聚會裡,沒來得及揍他。
騰文迅順路打聽了舒安的情況,才知道數學課上表現不佳的舒安小朋友被留堂了。於是打了電話給季伯誠,季伯誠來不及過來,也知道秦明家的司機會等着,就心安理得的去參加知情聚會,不必等着女兒。
向來季伯誠是不會因爲女兒這些事特別煩心的,所以騰文迅也很放心,只跟老師打了個招呼讓告訴舒安。
滕家的車子在酒店門前停下,立刻有侍應生上來打開車門迎接他們下車。
酒店是新建的,佈置設施奢華現代,今天聚會是秦明請客,騰文迅站在門口心裡不禁感嘆了一番秦明如今是越混越好了!就扯着不成器的兒子進去。好在他提前料到,給滕紹換了身漂亮的小西裝。
滕紹雖然臉胖了點兒,身上卻很勻稱,同齡孩子裡個子算高的,穿上那一身西裝倒也顯出幾分挺拔之氣。漂亮的臉上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看得也十分討喜。騰文迅總算有點兒滿意,鬆緩繃了一下午的臉,帶着滕紹進了宴會廳。
他們這些知青裡,秦明是頭頭。因爲在村裡呆了好幾年一直弄不到回城的名額,所以跟幾屆知青關係都好,尤其和季伯誠最好。別看年齡差了三歲,談起話來可沒有絲毫代溝。
這會兒騰文迅帶着滕紹進來,正見秦明帶着秦慕笙和季伯誠一起在門口迎客。
兩個人見面就是一個熊抱,互相拍拍脊背,寒暄幾句你老了,我老了之類的話,騰文迅就忍不住去看還沒來得及見過面的秦慕笙。
少年微微頷首,朝着騰文迅謙遜笑道,“滕叔叔!”
“呵,真是一表人才啊!難怪老爺子都誇讚說,見了慕笙,才知道什麼是英俊!”
秦明亦是笑,“文迅兄也不錯啊,咱們騰少爺那也是一等一的!”說着湊到他耳邊湊趣道,“沒想到就你小子這德行也能生出這麼好的兒子!”
“我怎麼就生不出好兒子?”滕文迅嚷嚷着,扯過滕紹給秦明和季伯誠見禮。
滕紹的表現很好,乖乖的討好得給兩位伯伯見過禮,秦明拉着滕紹笑道,“這小子真是和家裡老太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越看越像!”
“哼,還不是因爲這個,從小就被老太爺慣得無法無天。不過我這個臭小子倒是有個好處,長的好,只要你兒子別擋道,將來不愁找個好媳婦!”滕文迅一聽就嘮叨起來,一邊說一邊多看了秦慕笙幾眼。
見他穩穩當當站着,略顯明朗的臉部線條卻笑的十分得體,頭微微側着像是在仔細聽他們說話,薄脣微抿,似笑非笑。不禁在心裡暗暗思索,這少年如今已然這般穩重,不知他日又當如何?
“叔叔權可放心,我比滕紹還大六歲。”似是感覺到自己被注意,秦慕笙得體的開口打斷了這種目光相撞瞬間的尷尬,反而將滕文迅的笑話推到**,引來衆人一陣陣笑聲。
滕紹白了他一眼,心中狠狠腹誹,呸,丫的口是心非,已經開始對小爺的福晉下手了!
正說着話,吳淑屏從裡面走出來衝着他們笑道,“人到齊了吧,快進來,馬上要開始了!”
季伯誠這纔看了眼手錶有些擔憂的朝門口看過去,順口道,“你們先進去,我等等舒安來了再進去。”
秦明勸慰他幾句有司機等着不必擔心,仍舊帶着滕文迅往裡走。秦慕笙遲疑了下,被吳淑屏叫進去了,滕紹便跟滕文迅打個招呼等在門口。滕文迅自是瞭解兒子,也不多說,讓他多照顧着些季伯誠,便也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