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曉楠出院後就住在嫣然和沈廷焯在清水灣的小別墅裡,平時白天嫣然陪着她,她如今是甩手掌櫃,有崔浩宇和沈廷焯在公司當拼命三郎,她就在家裡養胎帶小寶。 晚上匡曉楠單獨睡在客房裡,有保姆,可以隨時叫,所以雖然小產,反倒因爲月子坐的好,出了三個月,她比原來胖了將近十五斤,再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已經基本康復,平時飲食休息多加註意就好。
“曉楠姐,要是慕軒哥知道你現在這麼好,肯定天天想着你給他生寶寶。你看沈廷焯就是這樣嘛!從前總說我上次生孩子把他嚇得半死,後來知道其實沒那麼危險,就搞出這個小東西!”
嫣然指指自己隆起的肚子,雖然心裡其實很幸福,臉上卻顯得好像很不情願。其實要是她不同意,沈廷焯怎麼可能在她肚子裡種蝌蚪?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匡曉楠握住嫣然的手鄭重其事的說“然然,對不起。”
“曉楠姐!”嫣然裝作生氣推開她的手“你不許再這樣說,那件事,根本就不怪你。慕軒哥也知道的,所以他……”
“當地時間晚上二十一點十二分,也就是北京時間今天早晨八點左右,西雅圖發生一起團伙暴力槍擊案件,造成一人遇難,據悉,遇難者正是林氏企業董事長林慕軒。林家曾經涉嫌與黑社會組織有直接關係,有關人士猜測,此次事件很可能與意大利黑手黨內部火拼有關……”
室外大屏幕上女播報員還在說着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她只覺得在那個瞬間她的天塌了,如同黑幕,遮蓋住她所有的希望。阿慕,阿慕,你告訴我,這不是事實好不好,阿慕,阿慕,楠楠等你,等你回來,我們要生好多好多小寶寶……
“曉楠姐,曉楠姐!”
誰在叫着她的名字?她聽不到,也不想聽了,阿慕,你等着,楠楠來找你,和我們的孩子!
嫣然困難的抱着昏厥的匡曉楠,肚子裡的寶寶大概也感覺到出了事情不安的鬧起來,害得她痛得渾身都是冷汗,她小心翼翼的蹲下來把匡曉楠放在地上,再想起身叫醫生,肚子更劇烈的疼痛起來,疼的她眼前一陣陣的恍惚,整個人無力得倒在匡曉楠身邊跪坐着,她費力的從包裡摸出手機,剛剛想要撥出去,腹部再次絞痛,簡直像是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撐開,身下彷彿都溼透了,她知道自己只怕要早產,想喊上幾聲,喉嚨乾啞竟然發不出聲音。
“然然!”
在她疼的快要死掉的時候沈廷焯終於出現了,她立刻委屈的哭出聲音,被沈廷焯抱在懷裡急迫的安慰着“別怕別怕,醫生很快就來了。”
“曉楠姐……曉楠姐,暈倒了……唔,好痛,好痛啊!”她抓着沈廷焯的胳膊死命掐着,他怎麼這會兒纔來,嚇死她了!
“疼?哪裡疼,心口還是肚子?”沈廷焯哪兒還顧得上胳膊疼,他最怕的就是她舊病復發,這會兒他是真後悔了,真後悔讓她懷這個孩子。他怎麼能這麼自私!
“廢話肚子啊!”嫣然又疼又氣,一巴掌就拍在沈廷焯胸口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好在此刻醫生已經趕來,她們在的是陸彥之家裡的醫院,陸彥之親自給匡曉楠檢查,把嫣然交給專業的婦產科醫生了。
“已經開了二指,準備進產房吧!”婦產科醫生熟練的寫着單子,沈廷焯登時緊張的整個人都繃住了,上次嫣然生孩子經歷的危險還令他心有餘悸,想想她居然差點死在產牀上他就害怕的連喘氣都不會了,猛地抓住醫生的手“進,進產房,不會有危險吧?”
“危險?”醫生無奈一笑,聽說沈三少可以海軍陸戰隊最傑出的的隊長,沒想到老婆生孩子的事兒都能把他的臉嚇得發白?
“有肯定是有的。不過三少放心,少夫人完全符合順產的條件,危險會降到最低。”
醫生接下來說了很多,但沈廷焯完全沒聽到,他聽到的就只有幾個字‘危險是有的’,有危險,還是有危險!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那,不生了,不生了行不行?”他不要孩子,不要女兒了,他就只要他老婆!
“沈廷焯你丫的發什麼神經,不生,不生你想憋死我啊!”嫣然到疼的要死的時候脾氣煩躁到極點,一邊罵一邊抓着沈廷焯一通猛打,那力氣平常是絕對沒有的,沈廷焯被她這模樣嚇得徹底僵硬了,完全任由嫣然打罵也毫無反應,臉上瞬間已經被嫣然抓住幾個手印,不生得憋死,生了有危險,縱然沈廷焯縱橫半生,現在卻完全束手無策了。
幸好沈家幾位老人連同崔老爺子浩浩蕩蕩的趕到,立刻簽了字把嫣然送進產房。沈廷焯立刻跟上,醫生只好讓他進去了。
陪着嫣然生產已經不是第一次,按說沈廷焯有了些經驗,但真正到用的時候就……
後來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嫣然進產房半個多小時後就生下個六斤多的女兒,她迷迷糊糊從產房出來的時候,同時推出另外一張牀,上面躺着沈廷焯。據說,沈廷焯在聽到孩子啼哭的瞬間,就不知道是太高興還是太害怕,直接暈倒在產房裡了。據說,此事成爲沈廷焯一生的污點。
就在嫣然生孩子的時候,另一邊的匡曉楠已經從昏迷中醒來。她看看周圍的擺設,起身拔掉了插在手上的輸液針,用手指按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再出血,就悄然離開了醫院。打電話讓林慕軒留下來保護她的人取了些錢送到機場。
兩天後,她經過轉機、火車,終於到達美國西北部最大的城市,西雅圖。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只能憑藉記憶中跟他一起去過的地方一一找下去。其實,知道或者他真的不在了,可是她無法就那樣放棄,沒有見到他的屍體,沒有聽到他對她說最後一句話,她永遠都不能相信。因爲她相信上帝不忍心分開相愛的人,因爲她相信他知道她在等,就一定會努力活下來。
林慕軒的屬下給她帶了不少錢,但她只住在最簡陋的旅店,只吃最簡單的食物,一方面爲了空出時間尋找他,另一方面則是爲了省錢,這筆錢很可能是最後一筆,林慕軒死了,林逸軒又被關在瑞士,只怕林家在她離開後就要倒下了。她也想過幫助他接手林家產業,可是,她更不能放棄他。
西雅圖的夜很冷,匡曉楠縮了縮身子,茫然的望着遠處的橋洞。她身上穿着一套禦寒的舊牛仔服,前段時間坐月子剪了頭髮,看起來跟男生差不多。這身裝扮給她壯了壯膽子,讓她終於鼓起勇氣抓緊身上的槍穿過橋洞拐進旁邊的一條漆黑的巷子裡。
她曾經陪着林慕軒在某個晚上來過這裡,雖然那時候並不知道他在這兒做什麼,但之後他就收到一些關於白家犯罪的秘密。所以匡曉楠相信,在這裡她應該能像他一樣,得到點消息。
果然,在巷子裡走了幾圈,她就發現了一扇特別的門。這扇門比旁邊幾家都小,但朦朧的光照着的門上卻用油漆寫了幾個字‘豬頭酒吧’,應該就是這裡,她記得林慕軒出來上車後身上有酒味。
上前,她輕輕釦了幾下門,裡面完全沒有反應,她試着再扣動兩三下,門吱呀打開,露出張滿臉刀疤可怖的黃臉,她微微一愣,強忍着看到那人產生的噁心道“請問,這裡可以打聽到我想要的消息嗎?”
那人顯然同樣詫異,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一圈,打開門沉默着讓她進來。
匡曉楠刻意沒有合上門,手指仍然緊緊握着口袋裡的那把槍。裡面的環境不容樂觀,她進來的瞬間就發現這裡有些奇怪的人,乞丐、衣服骯髒的洗車工和幾個穿着廉價西服的像是律師一樣的男人,他們齊刷刷毫不避諱得看向她,簡直像打量一隻唾手可及的小綿羊。一個乞丐樣的人的小眼睛瞥了眼她的口袋,發出乾啞如同折斷枯枝般的嘲笑。
“小妞兒,你是來陪我們玩兒的嗎?”
她掃一眼那些人,強自鎮定下來“不,我是來找人,或者,我希望你們幫我找到一個人。”
“讓我們做事,代價是很大的,小妞兒!”
放她進來的刀疤臉倒了杯啤酒遞給她,髒兮兮的杯子令她微微一愣,接過來只是放在桌上。刀疤臉好像也無所謂,仍然用那種彷彿洞穿她衣裳的眼神盯着她看。
“我知道。”她平靜得道“錢不是問題。”
她的話立刻引來剛剛那個乞丐的笑聲,接着整間屋子裡都充斥着可怕的笑聲,她不禁縮了縮身體,手指緊緊扣住槍,但,她的動作顯然被乞丐徹底看出來,他豁得站起來大步走向她,匡曉楠慌忙後退着,腳跟碰到一件硬物痛得眉頭一皺,低頭再看的時候,卻嚇得倒抽一口冷氣,那是個死人的頭蓋骨,真正的,不是仿品!
“哈哈哈……”
對她的反應,那些男人們滿意的很“小妞兒,想讓我們做事,就要替我們殺人。這些,”匡曉楠隨着刀疤臉的手指看去,頭一陣發暈,她身後竟然堆滿了分開的人骨,甚至有些泡在水裡的肢解肢體,強忍着吐出來的衝動,她聽到刀疤臉在她身後說“這些都是,讓我們做事人的屍體……”
末了,他的聲音猶如幽魂,匡曉楠只覺得她的身體徹底冷下來。她已經在心底盤算,怎麼逃出去。
“但是,你們要先做到!”
至少,林慕軒沒有死,那麼他們肯定還有別的需要的東西。
“小姐,這世界上沒有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就看,你願不願意奉獻出你美好的身體和生命!”
驟然聽到她的回話,刀疤臉紳士的上前,惡臭的汗味令匡曉楠一陣噁心的眩暈,她忙別開臉,也讓自己不去注意那些可怖的擺設。深吸一口氣,迫令自己無論如何平靜下來,想想逃走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