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少爺,怎麼新的號衣就一千件,咱們不是一共有一千八百號人嗎?”正在收點軍備物資的陳和尚一頭霧水地向站在一邊翻看着這一批新到軍資的樑鵬飛問道。
“有八百號人只能算做是巡役,不能算做是兵丁,所以,他們的號衣跟兵丁的不太一樣,可能要晚上一兩天才到。”樑鵬飛耐心地解釋道。因爲福康安給樑鵬飛的回信裡邊告訴了他,按大清軍制,一營兵丁,最多不可超過千人,不過,因爲樑鵬飛是他的自己人,爲了照顧他樑大少爺,所以,特地告訴了樑鵬飛一招。
那就是讓新安縣徵招那八百人爲巡役,不過,費用自然是由樑家出,自然,這八百巡役放在水師大營,還是擺在縣城裡邊,自然是福康安這位總督大人一句話的事情,這樣一樣,符合了體制,又增強了新安水師營的防務力量。
“這些官,還真他孃的鬼點子多。”白書生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旁邊的營千總吳良只能一個勁地翻白眼,他現如今哪裡還不清楚這位樑守備,可是背靠着福康安這尊大佛這個靠山,安穩得很。
而且,在廣州的一位同僚給自己來了信後,他才知道,這位樑某人,可是海盜出身,更是幹翻了西夷賊酋白頭翁歐文那樣的大海盜頭子。
光是想想當年大清水師遇上那位白頭翁歐文慘敗的經歷,就足以讓吳良下定了決心,跟隨這位樑守備的步伐,老老實實地幹事就行。這傢伙可是海盜出身,現如今可又是大清的守備,誰知道自己若是惹惱了這傢伙,會不會被他給幹掉,報個敵襲而亡?
想到這個下場,吳良就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呯呯地跳得厲害。
此刻樑鵬飛可沒心思去理會這位千總那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而是看着那正在校場上艹練的士卒,原本新安營的那一千號老弱病殘,樑鵬飛東挑西拈,好不容易湊出了兩百人,再加上八百梁氏子弟,總算是勉強湊夠了一千人,至於那些被刷下來的人,自然是掛上了巡役的名頭,呆在軍營裡邊幹一些雜活,還有打理修補戰艦,有時候還去新安縣城裡邊去逛逛,維護一下次序,抓抓小賊什麼的,總算是物盡其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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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你奶奶的,爲什麼現在沒有仗打,要是有,老子也才能升官發財,要不然,難道道一直就當個領着千來號人巡海的小小守備不成?”樑鵬飛摸着自己的下巴,滿腦子裡盡是胡思亂想,就在這個時候,那武乾勁從大營碼頭那邊朝着樑鵬飛狂奔而來。
“怎麼回事?”樑鵬飛皺起了眉頭問道。那武乾勁喘了幾大口氣之後,目光落在了樑鵬飛身後邊的那位營千總吳良的身上。
“吳千總,你去看看那些小崽子們艹演,誰敢偷懶,讓他們給我繞着校場跑上五圈。”樑鵬飛看到武乾勁那古怪的表情心知肯定是有什麼事,於是把那吳良給支開。
吳良點了點頭,徑直往着校場那邊走去,他可沒興趣去知道樑鵬飛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事,經歷了死亡磨難之後的人,怕是才能明白生命原來是那樣的寶貴,至少吳良是如此想的。
“少爺,石小姐來找您來了。”武乾勁看着那吳良離開的身影,然後湊到了樑鵬飛的耳邊小聲地道。
“石小姐,哪家……什麼?!”樑鵬飛頓時跳了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她在哪兒?說!”
樑鵬飛一聽說有小船在等自己,大步就邁了出去,可剛剛走到了碼頭,看到了一位曾經見到過在蟹王島上與自己並肩而戰過的石香姑的親兵。
不過這個時候,那位作漁夫打扮的親兵正拿眼睛死死地上盯着他的身上的衣袍,神色不忿而帶着絲許怨怒。
樑鵬飛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還穿着那一身滿清的官袍,暗罵了一聲該死,不過,樑鵬飛也懶得多說,當場就解了釦子,三下五除二,把那一身官袍給脫了下來,揉成了一團丟給了身後的武乾勁,只穿着一件藍衣長褂從碼頭上跳到了漁船甲板上。“兄弟,走,來我去見你們小姐。”
“少爺等等我們。”白書生和陳和尚兩人剛要跳上船,卻被樑鵬飛阻止。“行了,我一個人去就是了,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怎麼行?”陳和尚大急道。最後,陳和尚隨着樑鵬飛離開了碼頭,白書生只能一臉的怨意:“狗曰的和尚,要是少爺出了什麼差子,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你家小姐還好嗎?”
“不怎麼好。”
“瘦了還是胖了?”
“你一會不就知道了?”
“……”樑鵬飛讓這位石香姑的親兵的回答給氣的一個勁直翻白眼。可是,卻也沒辦法,他知道這位親兵心裡邊肯定充滿了報怨與疑問,只不過,這些事情,他確實不太好跟一個親兵去解釋什麼國家大義,謀定而後動。
但是,親兵那種冷淡,讓樑鵬飛明白,怕是石香姑,也懷着同樣的心思吧。
樑鵬飛站在船頭,皺起了眉頭,是否該把一切都告訴她呢?
就在距離那新安水師大營碼頭裡許之外的一處海灣,裡邊停泊着兩條不起眼的漁船,一艘漁船上,五位漁民正在辛勤的勞作,不過,漁民的眼神卻顯得那樣的警惕與犀利,時不時張望向四周,偶爾,還摸摸腰間,那裡,別有一柄寒光四溢的短匕,而他們腳下的甲板的筐下,可是藏着好幾柄已經上好了膛的火銃。
另一艘漁船,一個小孩子正在那拿着漁杆在那垂釣,只不過他抓頭撓耳的樣子,卻似乎沒有心思放在釣魚上邊。他身後邊的漁船甲板上,有三位漁女正在織補着漁網,她們麻利地在那掛起的漁網上飛針走線着,時不時低聲地交談一兩句,頭上戴着的大大的斗笠,下邊有青紗掩映,把她們的容貌完全地掩蓋在陰影裡,只有那比普通的漁民要顯得白晰纖嫩的手兒,才顯露出了她們與普通的漁女似乎有些不同。
“小姐,這是不是太危險了。”喬裝打扮之後,穿着一身漁家衣袍的白菡玉有些緊張地探頭張望着那遠處的海面,時不時停下手中修補漁網的動作,摸摸那藏在腳邊的長刀。
旁邊,那張曉彤也是一臉擔憂地望着石香姑。“乾孃,咱們還是回去吧。”
“沒關係,別太緊張了,不就是見一見那個傢伙嗎,怎麼,你們還怕他吃了我不成?”石香姑那藏在青紗之下的嘴角微彎,露出了一絲嘲諷之意,那眼角眉間的決絕,卻代表了她此刻的心意。
“就是,我支持乾孃,樑叔叔肯定不會是壞人。”那位正在釣魚的小孩子正是張保仔,此刻他也擠了過來,努力地瞪大了自己那黑漆漆的雙眼,撅着嘴,似乎在做某種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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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白菡玉張了張嘴,可是接觸到了石香姑那淡得讓人心疼的表情之後,最終合攏上了嘴巴,隔了小半晌,石香姑面容一白,趕緊衝到了漁船船舷嘔了起來,白菡玉滿臉心疼地替石香姑撫着肩背,過了半晌,石香姑似乎這才緩了過來,看着小姐那張憔悴的臉龐,白菡玉忍不住一頓腳:“他要是敢動小姐,我就跟他拚了。”
“好了小白,別說這些傻話,我來這裡等他,就是想看一看他,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樑鵬飛。”石香姑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小白那略顯得冰涼的手,陰影裡的眼眸,也因爲白菡玉的關切也多了幾絲溫柔。
“小姐,我們的人回來了!”這個時候,旁邊那艘漁船上假扮漁民的親兵衝着這邊低喊道,石香姑擡眸向着遠處剛剛在海面上現上的快船黑影,漸漸地,那快船越來越近,石香姑終於看清了,那快船的船頭之上,站立着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形,他正不停地回頭叫喊着什麼,似乎在催促着那船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是樑叔叔,是他,他來了,乾孃您看,是樑叔叔。”張保仔興奮地在甲板上跳着,拚命地揮動着手臂,稚嫩而興奮的叫喊聲在海面上回蕩着。
“他來了,是他!”石香姑小聲地喃喃自語道,臉上那寒霜遍佈的俏臉上露出了企盼與激動,手不由自主地下意識捏緊了小白的手,用力之大,讓白菡玉不禁得輕抽了一口涼氣,微微皺起了眉頭,待到石香姑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歉意地鬆開了手時,白菡玉的手臂上已經是多了一圈指痕。
雖然石香姑的頭上戴着斗笠,臉上裹着青紗,身上是一件粗布的衣裙,可樑鵬飛第一眼就認出了石香姑,雙眼就一直落在了她的身上,彷彿能穿透那青紗與斗笠的阻隔,直接落入了她的心田。
兩人的目光,就這麼相隔着空間與時間的距離糾結在了一起,彷彿那海浪的喧囂,周圍的人們的聲音,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之間,只剩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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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