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莫平江自殺
沈亦銘笑着問她,有事嗎?
薛玉蘭淡淡的說道,有時間嗎?我想簡單的跟你聊兩句。
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換個地方吧,我怕吵醒了暖暖。
沈亦銘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眼牀上熟睡的人兒,起身走出了房間。
去了他們自己的房間,沈亦銘低低的說道,你是想聊老爺子的事吧,說吧,你有什麼想法。
我聽兩個哥哥說了你的決定,我知道你一旦做決定了,要想改變很難,可我還是想要試試,希望你能放過我父親,讓他跟大哥去瀋陽。
沈亦銘按了按眉心,嘆着氣道,你不該跟我開這個口,我最不想拒絕的人就是你,可是你讓我爲難了。作爲我的妻子,我多麼希望你能無條件的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薛玉蘭有點生氣,低吼出聲,這些年我什麼時候反抗過你?我什麼都聽你的,可這回對象是我父親,你讓我支持你軟禁我父親嗎?他已經八十多了,沒幾年活了,也折騰不出什麼來了,你就不能放過他,讓他安享晚年。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把他軟禁在山莊裡,他受不了這打擊的。
在山莊養老,和在別處養老,有區別嗎?他一直不也是住在山莊的,你們爲何看成是軟禁,就當一切都未發生未改變。
什麼叫未發生未改變?他身邊的人全換成了你的人,他現在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八十歲的人了,一言一行都被人給監督着,他能受得了嗎?一點點自由都沒有,這還能算得上是人嗎?
沈亦銘輕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他是你父親,你能這麼想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是否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過?這回暖暖沒受傷,只是受到了些驚嚇,如果暖暖出點什麼事,誰能陪我一個完整的暖暖?你讓我怎麼敢把他放走,讓他再有機會去傷害我的家人。
薛玉蘭閉了閉眼睛,哀傷的聲音說道,說到底就是因爲暖暖,現在你的心裡,就只有她一個人的存在。你的心被暖暖裝滿,再也裝不下其他任何人。我不懂,八十歲的老人,身邊的人都被你除光了,又有我大哥監視着,他還能惹出什麼事來?你所說的一切藉口都是虛的,你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你在爲暖暖報仇。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低低的說道,玉蘭,你需要好好冷靜,這事兒我們以後再說。
沈亦銘說着準備離開,薛玉蘭衝過去攔住了他。站在他面前,洶涌的淚水肆意的流了出來。
我從來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求你,求你放過我父親,求你看在我跟了你三十年的份上,放我父親一馬。無論他現在做錯什麼事,當初都是他把你給捧上去的。我懇求你能夠飲水廳陪老爺子下棋,安暖在觀戰,時不時搗亂一下。
沈亦銘的貼身警衛突然跑進來,貼在沈亦銘耳邊說了一句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沈亦銘‘騰’的站起了身,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二舅,怎麼了?
安暖有些擔憂的問。
沈亦銘拍了拍她的肩膀,低沉的聲音說道,沒事,二舅要先離開一會兒,就不回來陪你吃晚餐了。
二舅,你要去哪裡?
乖,二舅要開始工作了,在家好好的。暉子回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
沈亦銘簡單的吩咐了句,急匆匆的離開了。
老爺子倒是很淡定,笑着道,暖暖,坐下,你把你二舅沒下完的棋給下完。
外公,二舅這麼着急,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你二舅就是這種大忙人,難得在家休個假,也總是無法安穩,我們都習慣了,你也要慢慢習慣。每天都會有事發生,總要他主持工作。
聽老爺子這麼一說,安暖釋然了些。可不知怎地,一顆心總砰砰砰的蹦跳着。
沈亦銘走出沈宅,上了車,此刻臉色更沉了幾分,壓低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
那邊傳來消息,莫平江吞硬幣自殺了,留下一封遺書,遺書還是給小姐的。
這個愚蠢的男人。
沈亦銘趕到的時候,莫平江已經搶救無效。
先生,這是莫平江留下的遺書。
信封上寫着安暖親啓字樣。
先生,現在該怎麼辦?
沈亦銘在辦公桌前坐下,伸手撫了撫額,事情一波又一波,以爲已經結束,莫平江竟然來了這麼一出。
這事兒先不傳出去,也不要讓暖暖知道,去聯繫暉子,聯繫上讓暉子來我這裡一趟,我親自跟他談。沈亦銘有些疲憊的吩咐。
警衛指了指信封,問道,這封遺書要不要先打開?
沈亦銘低沉的聲音說道,先打開,我看完再重新封上。
遺書打開,窮勁的字體瀟瀟灑灑寫了整整一頁紙。
暖暖:當你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我已經離開,請不要爲我感到難過,這是我應得的報應。即便你原諒了我,沈亦銘肯放過我,可我始終原諒不了我自己。當活着變成一種煎熬,死亡會讓事情變得更簡單。
我這輩子光明磊落,可我做錯過兩件事。第一件事當年爲了保住自己的顏面,主動解除和你母親的婚約,讓你母親獨自承受了太多的輿論壓力,做出那種事,我枉爲男人。第二件事,我竟然綁架了你,我自己都無法想象事情怎麼就發生了,我感覺我瘋了,真的瘋了,我竟然對你做出這種事。即便我現在以死謝罪,你母親也不會原諒我。
在這裡平靜了兩天,忽然之間把很多事情都想通了。我明白爲什麼我輸給了沈亦銘,不是因爲他認識你母親在先,而是因爲他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心,人格魅力強大的男人。至少那兩件事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去做。對於他心愛的女人,他始終以一顆真誠的心去對待,他甚至可以爲了你母親放棄一切,乃至生命。而我做不到,我從來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時時刻刻保護着自己。
暖暖,這些年來我活得太累了,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我最遺憾的是,不能參加你和暉子的婚禮,祝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莫平江留
沈亦銘看完遺書,心情十分複雜。
這個男人終究是自私的,他用死亡來解脫,他沒想過活着的人該如何去面對。兩個孩子還能坦然的去相愛嗎?
先生,莫少爺聯繫上了,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
沈亦銘手支着頭,一副頭疼的樣子。
先生,要不要先把遺書封好?
他擺手,不用,等暉子看完再封。
莫仲暉接到電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聽警衛的語氣,知道事情似乎有些嚴重。
他萬萬沒有想到,到達沈亦銘的辦事處,得到的卻是大伯自殺的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整個人都懵了。
拿着莫平江留下的遺書,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着。
沈亦銘大手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暉子,你現在是莫家的頂樑柱,這個時候你必須要堅強。這事暫時不能讓你爸爸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莫平山如果知道了,必定接受不了,畢竟莫平江走上這條路,都是拜他所賜。
暉子,我希望這事不會影響到你和暖暖的感情,你能答應我嗎?
莫仲暉飄渺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徑直離開了他的辦事處。
暉子,暉子……
沈亦銘在身後呼喊他的名字,可他沒有回頭。
警衛有些擔憂的問,先生,要不要把莫少爺攔住?
沈亦銘搖頭,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那我們現在能做什麼?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回沈宅,把這事跟暖暖說清楚。
安暖不知道爲何,給莫仲暉打電話,打了好久一直無人接聽。她一邊打一邊抱怨,外公,莫仲暉竟然不接我電話。
老爺子寵溺的說道,暉子肯定在忙,別一直打了,打擾到他。
可是他早上就出門了,現在都天黑了,他還沒回來。
老爺子揉了揉她的頭髮,無奈的說道,你這丫頭,你對暉子還不放心嗎?他一定是有事,過會兒就該回來了。
這時外面響起了汽車的鳴笛聲,安暖激動的跑到外面,卻是沈亦銘的車。
看到沈亦銘和他的警衛從車上下來,安暖有些疑惑的問道,二舅,你不是說不回來吃晚餐嗎?
沈亦銘走到她身邊,很自然的攬住了她的肩。
也不知道這丫頭知道真相能不能接受,他忽然有些害怕,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整個晚餐過程,安暖一直心不在焉。
沈亦銘看她吃的這麼少,問道,暖暖,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老爺子笑說,她哪裡是身體不舒服,她在想她老公,暉子也真是的,暖暖給他打了一天電話,一直沒接,等他回來,我得好好說說他。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雙手合着,認真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暖暖,有件事情二舅要告訴你,但是你答應我一定要冷靜。
安暖心裡一個咯噔,緊張的問,二舅,是不是莫仲暉出什麼事了?
不是暉子出事,而是莫平江出事了,他吞硬幣自殺了。
安暖心口猛地一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可能,他好好的,不可能自殺的,二舅,你一定是在逗我玩。
沈亦銘拿出遺書,暖暖,這是莫平江臨死前留下的遺書,指名讓你親啓。
安暖顫抖着雙手接過遺書,打開,一字一句往下看,眼淚水也隨着流了出來,怎麼都控制不住。
我已經原諒他了,我沒有怪他,他怎麼能這樣?
安暖泣不成聲,眼淚水沾溼了遺書。
二舅,你告訴我,這不是事實。
沈亦銘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低聲安慰,暖暖,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應該堅強的去面對。這個時候最難過的人是暉子,他需要你,你必須堅強的陪在他身邊。
安暖沙啞的嗓音問,莫仲暉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
沈亦銘搖頭,暉子今天去我的辦事處,告訴他這個事實之後便跑掉了,我以爲他會回來找你。
沒有,他沒回來,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
安暖找到手機再次撥打他的電話,這回變成了關機。
安暖哭着道,二舅,他不接我的電話,他一定在怪我,怎麼辦,我必須找到他。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我讓小王送你去莫家,暉子應該會在莫家。
沈亦銘此刻不方便在莫家露面,免得影響莫家人的情緒,於是讓他的貼身警衛陪暖暖去一趟,否則這丫頭是不會安心的。
安暖到了莫家,走在外面就聽到裡頭的嚎啕大哭聲。
那一刻,她的腳步突然有些遲疑,不敢走進去。
小王也在她耳邊說,小姐,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改天再過來。
安暖搖頭,她必須要見到莫仲暉,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大廳裡,莫白靈哭得最傷心,唐靜薇也在哭,還有莫家的一些親戚,也都在,安暖獨獨沒有看到莫仲暉。
莫白靈一看到安暖,扯着嗓子尖叫了起來,安暖,你還有臉到我家來,我大哥死了,自殺了,都是沈亦銘和你害的,你到底想要把我莫家害成什麼樣子?
莫白靈朝着安暖衝了過來,伸手就想打她。小王攔住了她,冰冷的聲音警告,不準對我家小姐動手。
莫白靈指着門的方向,滾,請你滾出莫家,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安暖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了唐靜薇身邊,有些哽咽的聲音問,伯母,你知不知道莫仲暉在哪裡?
唐靜薇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安暖,請你先離開這裡。
安暖咬了咬牙,走出了莫宅。
小姐,我們先回家吧,也許莫少爺已經回沈家了。
不,請你送我去shine。
她記得莫仲暉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去那個地方。
小王微微點了點頭,讓司機把車子開到shine。
小姐,我陪你一起上去吧。
安暖來到shine的頂層,其中有一間門是虛掩着的。安暖走進去,一間很大的室內游泳池,莫仲暉矯健的身姿正在裡頭游來游去。
那一刻,心稍稍的安定了下來,只要能夠找到他。
安暖讓小王先行離開,小王看到莫仲暉在,才放心的回去。
安暖就坐在泳池邊,看着他游泳。她從來都不知道這裡有游泳池,一直以爲這一層全是套房,莫仲暉到底花了多少錢在這麼高層弄出了一個游泳池。
陪着他遊了好久,莫仲暉才上了岸。
安暖把拿在手裡的浴巾給他披上。
莫仲暉面無表情,腳步很快,徑直離開。
安暖緊緊的跟在他身後,走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莫仲暉輕輕甩開。
莫仲暉,你是在怪我嗎?
安暖聲音有些哽咽,莫仲暉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心裡十分酸澀,大伯的死是個意外,我跟你一樣,我也很難過。今天給你打了一天的電話,你一直沒接,我很擔心你。晚上二舅回家,告訴我大伯自殺了,還給了我一封遺書,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久久不能平靜。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哭,我要堅強,因爲此時此刻你一定更難過,我想陪在你身邊,陪着你一起面對,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莫仲暉沒有說話,徑直走出了游泳館。
安暖咬了咬牙,跟着跑了出去。
跟在他身後進了套房,莫仲暉去了浴室。
她告訴自己,不管莫仲暉對自己什麼態度,她都要留下來,陪在他身邊。
過了好久,莫仲暉才從浴室出來,安暖跑過去竄進了他懷裡,緊緊抱着他的腰,死也不肯撒手。
莫仲暉有些無奈,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安暖抱着他的腰,從他懷裡微微擡起頭,莫仲暉,如果你難過的話,我的肩膀借給你依靠,可是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趕我走,我們是夫妻,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得齊心協力。
他低沉的聲音淡淡的說道,我沒有不理你,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我一定要陪在你身邊。
他有些無奈,暗啞的聲音說道,你先去洗個澡。
安暖努了努嘴,馬不停蹄的跑去了浴室。
很快洗完出來,看到莫仲暉正坐在沙發上發呆,指尖夾着一根菸,卻沒有點燃。
她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心一定很痛,她多麼想幫他分擔些痛苦,可是無能爲力,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遇到事情,可以大哭一場,發泄出來。男人痛的時候只能把苦往心裡咽,再難受都只能隱忍。
莫仲暉,你吃過晚餐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安暖剛走一步,被莫仲暉緊緊扣住了手腕,他輕輕一帶,將她拉到了懷裡,緊緊的抱着。
莫仲暉……
讓我抱一會兒,安暖,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他略微暗啞的聲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