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厚厚的窗簾關得嚴嚴實實，讓她有些分不清此時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被褥裡，依稀有着男人獨特的味道，讓她莫名感覺安心。
幸好，幸好你來了。
她的眼角再一次沁出淚來。
又這麼躺了一陣，她忽然覺得好累，而且又渴又餓，掙扎着起身想要給自己找點水喝。
“哎呀葉小姐你醒了。”牀頭的小檯燈被打開，露出年輕女孩圓乎乎的蘋果臉。
葉懷玉微咪了下眼，適應了一下光線，這才朝着女孩看去。
“你是？”
“我是負責照顧你的護士，我叫小琴。我現在去叫醫生過來，你等一下哦。”
“那個，能幫我倒點水過來嗎？”她說。
小琴笑眯眯點着頭走了出去。
鍾雲傑進來的時候，傑克也跟着進來。
葉懷玉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問鍾雲傑，“鍾醫生，我的手……”
鍾雲傑笑得很和煦，“放心吧，你對我的醫術還不放心？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
葉懷玉臉一紅，點了點頭，稍稍安了心。
鍾雲傑出去，傑克卻留了下來。
葉懷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糟糕。”
傑克還真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臉上的腫已經消了，因爲腦後的傷，她的頭上纏着白紗布，連帶額頭的包塊也遮住了。
一張臉小小的，下巴也尖了，兩隻眼睛顯得更大了，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的。
傑克心中嘆了口氣，想起她從前臉圓圓的樣子，覺得心裡有那麼些酸酸的難受。
哥看到她這幅樣子，心裡更心疼吧，他想。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他心中再一次嘆了口氣。
“怎麼了？”葉懷玉衝着他笑了笑，傑克在她而言，一直是暖男系的好朋友。
“喂，怎麼不說話啊，我不會是醜到你都不忍心開口了吧。”
“臭丫頭！”傑克眼圈有些紅，撿起一個抱枕就朝着她扔了過去。
葉懷玉笑着伸手去擋，“喂，你也太不仗義了，我現在可是傷病員啊。
嘖嘖，我怎麼會曾經把你當作，心目中的溫暖男神呢，真是！”
“臭丫頭！我有話跟你說。”傑克的面色忽然嚴肅了下來。
葉懷玉心中一跳，放在被子上的手悄然握緊，渾身上下竟是莫來由的緊張，傑克從來沒有這麼嚴肅跟她說過話。
“你要跟她說什麼？”傑克的話還沒說出口，一道聲音涼涼地插入進來。
葉懷玉朝着門口望去，就見那一身黑衣黑褲的男人，雙手揣在褲兜裡，就這麼斜斜地靠在門框上，神情莫測看着兩人。
秦淮磨牙，剛剛兩人打打鬧鬧，親熱的很呢，連他進來居然都沒發現。
傑克愣了一下，莫名被他看得心裡發憷，“哥。”
他今天要回T市，原本是想趁着哥不在，將他記憶空缺的事情跟小葉子講講的。
這樣，她將來萬一受到某些傷害的時候，至少不會那麼難過。
現在看來是沒機會了，只能等下一次了。
他又一次看了看葉懷玉，哥這次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忽然就轉變了對她的態度，但這轉變能維持多久呢？
但願一切都好好的吧。
“你回來了？”葉懷玉覺得氣氛莫名詭異的很，便有些沒話
找話說。
秦淮走向葉懷玉，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看向傑克，“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那眼神傑克看了就覺得頭皮發麻。
葉懷玉卻因爲他這一個不經意的親密之舉，心裡泛起了漣漪。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望向他，這一次他似乎變了很多。
可是她真的很不懂，他爲什麼總是這麼變來變去。
一會兒把自己拉過來，一會兒又把自己推出去，現在又像是想把自己拉過來的樣子。
心中嘆了口氣，即便是這樣，她仍然會爲了他的一個小小舉動而心動不已。
她想，自己真的是沒救了，愛得太過卑微。
“沒，沒話。”傑克磕磕巴巴地回答。
“什麼話不能當着我的面說？”秦淮挑眉。
他怎麼看起來很兇的樣子，葉懷玉有些不明所以。
傑克：
秦淮：“沒話那還不去做事？”
傑克：“哦，哦，小葉子，我走了。那個我今天要回T市了，等我回來再來看你。”
秦淮的臉色更加的冷了。
“哦，原來你是要回T市了啊。”葉懷玉點頭，“那祝你一路順利哦。”
哥這幅眼神，怎麼好像自己搶了他老婆似的？
傑克心中大呼冤枉，話也不回，一溜煙小跑着出去了。
秦淮走到葉懷玉牀邊坐下，“樓下給你熱着粥的，現在要喝點嗎？”
他越是溫柔，葉懷玉心中越是感覺忐忑，她怔愣了半響，這纔回答，“嗯，確實有些餓了。”
她的肚子這時候也應景地發出了咕咕的聲響。
耳朵瞬間紅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將眼睛望向了別處。
男人低聲笑了起來，“我這就讓她們送上來。”
粥送上來了，秦淮堅持要自己喂葉懷玉，自然是沒人拗得過他。
每一口，他都小心翼翼，吹過又在自己上脣碰了碰，確認溫度合適了，這才喂進她的嘴裡。
沒有人說話，兩個人都靜靜地。
葉懷玉的心中卻越發的忐忑。
她不時地偷看他一眼，卻發現他一直都那樣低垂着眼，認真的吹着粥，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來。
“有這麼好看麼？”
男人忽然開口。
“咳咳。”葉懷玉頓時一口粥嗆到了喉嚨。
秦淮嘆了口氣，放下粥碗，輕輕替她拍着背。
“輕點咳，小心咳重了頭疼。”她頭上還有傷，咳嗽太用力，肯定會有影響。
可是這哪裡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呢？
沒想到她竟然是越咳越厲害，咳到後面不僅胸口難受，頭也開始炸裂搬的疼。
“哎呀，好疼。”她實在忍不住，雙手抱住了頭。
“秦淮，我有些噁心。”
秦淮一時慌張了起來，一邊幫她順氣，一邊大聲吼叫着讓人進來。
一會兒的工夫，鍾雲傑也被叫了過來。
葉懷玉竟然已經疼得暈了過去。
“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鍾雲傑眉頭也是皺得很緊，擡手示意秦淮不要說話。
一番檢查之後，他面色嚴肅的對秦淮說，“情況可能不太好，我現在需要帶她回醫院。”
秦淮一把抓過鍾雲傑，“你說什麼？”
鍾雲傑也不跟他計較，一邊指揮着醫務人員將葉懷玉擡上擔架一邊跟他解釋，“我應該曾經跟你說過，她的頭部之前就受過重創。”
“然後呢？”
“這一次，她又二次創傷。手術的時候，並沒有發現特別的問題。可現在看來，很有可能還是腦部創傷造成的。”
秦淮的心裡一個咯噔，手腳竟然有些發軟。
他鼻頭一酸，看向前面正被送往門外的葉懷玉，心中對自己一千一萬個埋怨。
一行人就這麼行動利索的將葉懷玉擡出了別墅，秦淮跟在後面則是有些步履瞞珊。
他的手一直在抖，心裡竟然害怕得要死。
當初去救她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害怕過。
當時他只是想，如果她真的遭到什麼傷害，自己就陪着她，讓她慢慢康復，總有一天，她可以走出陰霾的。
可是現在，她剛剛嘔吐的樣子，她一臉蒼白的樣子，她捂着頭呼痛的樣子，
每一個畫面都讓他顫抖。
她的手也是冰冷，額頭全都是汗。
不，不止額頭，她的頭髮幾乎都溼透了。
那是因爲痛。
她竟然痛成那樣。
抓着她的手，他忽然很害怕，害怕她有個萬一。
似乎她的生命正在他的眼前，他的手中一點點流失。
他甚至不敢問鍾雲傑，如果萬一嚴重的話，她會怎樣。
鍾雲傑對葉懷玉用了些藥，這樣好歹能減輕她一些痛苦。
可是藥劑也不能太大，怕她身體承受不住。
看着一側的秦淮，他也是搖頭。
他的樣子實在是……
“你……”
“她……”
鍾雲傑嘆氣，“她的情況，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案。不過，你倒是應該休息了，你的傷還沒有恢復好。”
男人像是沒有聽見，眼睛就這麼直直地一直望着手推牀上躺着的女人。
到了醫院，又是一番繁複的檢查。
“需要開顱手術，我不行，還是得爺爺來把握大些，我做下手。”鍾雲傑說，“我已經通知他老人家了。”
“開顱麼？”
“對。”
“會，有什麼風險呢？”他問得小心翼翼。
鍾雲傑將手術同意書遞到秦淮手中，知道他並沒有心思去挨個看，便仔細跟他解釋，
“手術成功機率40%。風險的話……”
他頓了頓，“腦癱或者腦死亡都是有可能的。”
拿着手術同意書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呼吸似乎也停頓了，“腦癱或者腦死亡？”
他扔掉手上的障礙，一把抓住鍾雲傑的衣領，“你TM胡說什麼呢，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麼就這麼咳嗽兩聲就腦癱了？”
鍾雲傑抓住他手，“你冷靜點，之前只是沒有明顯裂紋，掩蓋了病情。”
他嚥了口口水，深呼吸一口，這才繼續說道，“爺爺做過很多這種手術，你放心，我剛剛說的只是可能性。”
“40%啊，你叫我怎麼放心。”他的聲音忽然就那麼低弱了下去，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
此時此刻，他像是忽然明白了，這個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刻在了他的心上，
不論愛也好，恨也好，她都在他的心上，抹也抹不去。
此刻他才明白，他要的並不是對她的報復，讓她痛苦，原來自己曾經做的一切，
不過就像是個被遺忘的孩子，拼命地撒嬌耍賴，只不過是想讓她看自己一眼。
此刻他才明白，原來什麼都不重要，她好好的活着竟然比一切都來得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