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楓是快要天亮的時候抵達江城的,一下飛機就直奔靈堂,小茜靈堂設在安小仙的住處,靳楓回來時,她還跪在小茜的冰棺跟前,燒着紙錢。
一起陪着她的還有阿玖,阿玖聽到一陣鏗鏘有力的腳步聲,下意識的扭頭往後看,風.塵僕僕的走來了兩人,爲首的正是靳楓。
秦玖玖這才微微的鬆了口氣,心想着這下總算有人能勸得住小仙了。
“小仙,靳楓回來了。”她輕聲說,安小仙沒有反應,依舊目光呆滯的跪在那裡,像個機器人似的,不斷重複循環焚燒冥幣的動作。
秦玖玖見靳楓的歸來都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眉頭憂心的蹙了蹙,登時擡手就去拉她的衣角。
“小仙,靳楓回來了。”她再次重複靳楓回來的事實,小仙神色木訥,恍若未聞。
靳楓見狀,加緊步伐走到小仙的跟前,見她眼睛紅腫的跟個桃子似的,心疼的心尖一窒,皺着眉頭問阿玖:“她這個樣子多久了?”
“小茜死後,她昏迷了一會兒,醒來後回到家就一直這樣,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過。”
秦玖玖真擔心再這麼下去,安小仙的身體會扛不住,站起身身對靳楓說。
“現在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看着她,我去廚房弄掉吃的。”
靳楓聲音淺淺的‘嗯’了聲,斂回目光垂眸看了眼小仙,走到秦玖玖剛纔的位置,膝蓋一彎就跪了下去。
當他膝蓋跪在跪墊上的那一瞬間,安小仙抓着冥幣往火盆裡扔的動作,就像被按了暫停鍵似的,驟然靜止了。
那一刻,她好像聽到類似類似上古神獸之類的龐然大物下跪的聲音,轟一聲響,巨大的衝擊力,彷彿能使地動山搖天崩地裂一般。
她震驚了。
在她的印象中,靳楓是那種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骨子裡非常驕傲的人。
可他卻跪在了小茜的靈前。
他這是尊她,愛她,疼她,將她和小茜完全當成了一家人。
心裡忽然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動。
她扭頭看着他,被冰凍了一個晚上的心終於迎來了一絲溫暖。
靳楓沒有看她,亦沒有說話,只是拿着一疊冥幣,在那裡有條不紊的燒着。
一.夜不眠不休,長達將近十小時顆粒未進,一聽小仙在江城出事,就立刻從國外趕回來的靳楓,風.塵僕僕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有些滄桑,就連鬍渣都冒出來了,感覺就像一下老了好多歲。
可小仙卻覺得他很帥,這是一種史無前例的帥,比他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帥。
安小仙就這樣目光定定的看着靳楓,看他滿嘴鬍渣,看他給小茜燒紙錢的模樣,看着看着,原本已經哭到淚泉枯竭的眼睛,突然間又溢出了兩行滾燙的淚來。
“你哭什麼?”靳楓在一旁問,鷹隼般的眼睛雖然沒有看她,但眼角的餘暉卻時刻都在關注着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完全可以不用來給小茜守靈的,因爲你是長輩,按照習俗,是不可以給她下跪燒紙守靈的,這樣於禮不合。”
“你是她姐,你也是長輩,你能來給她守靈,我爲什麼就不能了?”靳楓反問。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小茜親姐,她在家排行最小,沒有晚輩爲她守靈,我擔心她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所以纔來陪她的,可你不同,你身份那麼尊貴,這雙.腿平時連父母都很少跪,小茜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她受不起你這份大禮。”
安小仙感動的解釋着。
靳楓線條優美的薄脣微抿着,深邃狹長的鳳眸平靜的看了她須臾,擡手揉了揉她的頭。
“傻瓜,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你捨不得她寂寞,我也捨不得。”
安小仙鼻子有些堵塞的吸了吸,內心酸楚的望着靳楓,淚眼婆娑地問:“我在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回來怎麼什麼也不問?”
“不想讓你想起傷心的往事再難過一次,所以我在回來的路上全都在電話裡找人問清楚了。”靳楓漆黑的瞳看着她,眼神溫柔至極,內裡溢滿了蝕骨的.寵.溺。
“老公……”安小仙噘了噘嘴,幸福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別哭了,再哭你這眼睛都要壞了,小茜要是泉下有知,怕是不能安心的走了。”
靳楓擡手給安小仙擦眼淚,指腹觸到她腫的高高的眼睛時,一直極力剋制怒火的鳳眸中,頃刻間忍無可忍的燃起了讓人不寒而慄的憤恨,以及嗜血的殺.戮之氣。
是的,他想殺人了,想將那些害死小茜的兇手以及幕後指使者,碎屍萬段,一個不留。
天色泛白,光線越來越亮,昨晚纔剛刮過一場血雨腥風的江城,今日晴空萬里,一早天空中就掛起了紅豔豔的太陽,陽光溫暖的照耀着大地,照耀着人們的身體,卻怎麼也照不進安小仙和林鷗的心。
安小仙在靳楓的再三要求下,終於回到臥室在牀上乖乖躺着,一天一.夜沒有睡覺,她的身體早已累的連張口說話都覺得吃力,可她卻怎麼也睡不着。
只要一閉上眼睛,小茜的死狀就會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還有寶兒,她永遠都忘不了自己五年前自己在病房裡,一睜開眼睛就感覺到自己身上少了一塊肉的那種感覺。
——太痛了。
這種痛,是沒有失去過孩子和至親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的一種滋味。
有時候,她真希望死的人是自己。
閉上眼睛,安小仙翻了個身,使透過窗戶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感覺熱乎乎的,可她的心還是很冷。
安小仙昨晚一宿沒睡,林鷗在也同樣徹夜未眠,日曬三竿,黎婉如還在昏睡,聽了一個晚上的音樂,她的耳膜有點疼,取下耳塞走到窗前,隔着窗戶玻璃曬太陽。
錦榮還在病房外守着,他坐在長椅上,身上裹着一件大衣,手指凍的通紅,可能有點小感冒,鼻子不通,他用力的吸了吸,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的飛舞着。
——【小歐,我給你叫了早點,送外賣的人已經到樓下了,你出來取下外賣,我保證不煩你。】
叮。
手機響了聲,林鷗拿起手機看了眼,是錦榮發給她的微信,從昨晚到現在,他發了無數條諸如此類的關心她的信息,如今除了林昊之外,這個世上真正關心她的人就只剩下錦榮了。
林鷗眼睛溼潤的攥着手機,她咬着脣,心裡悔不當初的酸楚滋味一陣強過一陣,如果她在五年前就和錦榮在一起,那該多好。
這樣,她就不會利用白冰冰去除掉小仙的孩子,就不會釀成現在小仙恨她恨的要死的悲劇,還有靳楓,她曾經喜歡了一整個青春的兄長。
他那麼愛小仙,那麼愛寶兒,他知道自己是害寶兒流產那件事的幕後操控者後,心裡肯定非常生氣非常失望,甚至還有很大的可能對她以及整個林家實施毀滅性的報復行動。
錦榮那麼愛自己,他一定會幫自己。
可錦家……
錦家和靳家世代交好,錦榮的父親和靳旭堯更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經歷過無數生死之劫的好哥們,他們肯定不希望錦榮和靳楓反目成仇。
如果錦榮因爲自己站在了靳楓的敵對面,錦榮的父母一定會埋怨痛恨自己,覺得她是紅顏禍水,說不定還會爲了維護錦家和靳家的關係,將深愛自己的錦榮趕出錦家,以此逼迫錦榮遠離自己。
思及此,林鷗深吸了口氣,忍痛將錦榮的微信賬號拉進了黑名單。
尋常人的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可她和錦榮,從小就生在不尋常的家庭裡,他們的愛情和婚姻,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
叮。
手機又進了條消息。
這次不是微信,是一條新聞時訊推送,而且還是關於林氏集團的。
林鷗迅速點擊鏈接進入新聞網頁頁面。
標題是影視天后林歐人設崩盤,從國民女神變身蛇蠍毒婦,令人唏噓。
看到這樣的標題,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文章裡面不會有什麼好話,林鷗面無表情的關掉新聞網頁。
口有點渴,她走到飲水機跟前,將手機放在飲水機上,用紙杯接了杯水,剛喝了一口,手機又響了,林鷗側頭看了眼,依然是新聞時訊推送。
只是這次的標題,卻讓她再也無法淡定了。
——【林氏集團疑得罪靳氏集團高層,數個商業項目慘遭靳氏集團無情撤資】
她立刻放下水杯,撥電話詢問公司高層:“新聞上說靳氏撤資什麼情況?屬實嗎?”
“抱歉,大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從昨晚收到靳氏集團的撤資郵件,我們就一直在遊說靳氏集團的人,可是無論我們怎麼求人家,他們都堅持要撤資。”
林鷗用力抓着手機,手背上青筋突兀的鼓起,她用力的閉了下眼睛,沉住氣問:“那你們怎麼不打電話告訴我?”
“先通知的是大少爺,大少爺說你心情不好,在醫院陪董事長夫人,叫我們不要來煩你,他會想法子填補公司的資金缺口。”
“靳氏撤資對我們林氏,目前有多大的影響?”
林氏集團是林家的根基,不能倒,作爲林振業唯一的女兒,她必須瞭解清楚公司目前正在面臨怎樣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