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兩點，今天的赫連心格外安靜，聽見車輛發動聲也沒有出來迎接，顧心艾推門而入，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赫連心睡完午覺，在偏廳吃下午茶，亂哄哄的腦袋上絨毛亂翹，小嘴吃的滿是餅乾渣。她身旁坐着的，是一名身穿月白色無袖長衫，氣質頗佳的女人。
顧心艾望着她的背影，不確定的往前走了幾步，驚喜道：“媽，你怎麼回來了？”
艾韶華聽見女兒的聲音，扭過頭來，笑道：“心艾迴來了，我和你爸今早下的飛機，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誰知你們先出門了。”
看着許久不見的母親，顧心艾鼻子酸了酸，撲上去緊抱住她，聲音低啞：“媽，我……”
“你別說了，媽知道。”艾韶華有些動容，手掌輕撫她的背脊，就像小時候每每她受到委屈躲在她懷裡哭時一樣。
艾韶華的話，狠狠擊在顧心艾的胸口，讓她本就低落的心情越發沉悶，心裡的委屈像破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媽，你怎麼知道的，你和爸不是在W國休養嗎？”顧心艾忍住發酸的眼眶，強迫自己從溫暖的懷抱中退出，望着艾韶華說道。
那邊氣候好，適合媽媽養病，所以兩位老人之前一直在那邊，沒有回來。
視線掠過女兒的肩膀落在她身後的赫連池身上，艾韶華與他點頭打聲招呼：“是赫連池告訴我的，你也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還瞞着我，媽哪有你想象中脆弱。”
說着她摸了摸女兒消瘦的臉頰，心疼不已。
女兒再也不是當初的小鬼，面對困難只會縮在大人懷裡哭，現在她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也不會再輕易流淚。
可就是因爲這樣，她才心疼，堅強需要的是千錘百煉。
“媽，不說我了，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倒是你，在W國休養得怎麼樣？”顧心艾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嬌道。
一旁的赫連心吃完碟子裡的小點心，見媽媽和外婆摟在一起，就湊了上來鑽進她們懷裡，順便把油膩膩的小手抹在顧心艾身上。
她自認爲做的天衣無縫，暗自捂嘴偷笑，不曾想，被身後的爸爸揪住小辮子。
回頭，赫連池冷峻的面孔像鐵甲人一樣，卻在她回首的瞬間變得柔和，父女倆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
“醫生說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正在恢復期，只要按時吃藥去醫院複檢，就不會有大的問題。”艾韶華笑着說道。
“真的！”顧心艾眼睛一亮，握着她的手，興奮的像個小孩：“既然如此，那我以後可得好好監督你吃藥。”
“這個就不用心艾操心了，我會替你牢牢看住她的。”顧雷霆端着一托盤走了過來，將托盤上的溫水和藥丸，放在艾韶華面前。
在幾人的矚目下吃完藥，艾韶華起身，說要給女兒去煲湯。縱然此時顧心艾沒什麼胃口，可也不想拂她的心意，就答應上樓先補個覺，等待會下來喝她的大補湯。
回到房間，顧心艾換上家居服，她望着衣服上面的油手印，問道：“這是我在哪裡蹭的，難不成是在黃醫生家裡？”
小孩的手小小的，蹭在上面像一團污漬，也難怪她看不出來。
赫連池將脫下的外套掛在牆上，解開襯衣上的兩個釦子，露出肌肉勻稱的脖頸和鎖骨：“應該是的，可能是你在檢查廚房的時候沾上去的。”
“可廚房好久沒人用了。”顧心艾皺了皺眉頭，這塊油漬不像陳年留下來的污垢。
赫連池挑起眉頭看着她，神色不明：“可能是某種不乾淨的東西，在廚房留下的吧，畢竟老人曾說，會慣性的做出生前經常做的事。”
顧心艾想起，之前在醫院看見的血腥場面，心裡毛毛的，一把將手中衣服丟掉：“你別想嚇唬我。”
“我何必嚇唬你。”赫連池躺在牀上摟住她，聲音不依不饒：“黃醫生生前給你看過病，你說她死後，會不會慣性的上門給你看病啊？”
赫連池的聲音不急不緩，迴盪在房間中，還真有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
感覺到顧心艾往自己懷裡鑽了鑽，赫連池滿意地低聲笑了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所以你以後可千萬別生病，說不定哪天夜裡，黃醫生就來敲門了。”
還好，她可以這樣說出黃醫生的名字，可以拿黃醫生開玩笑，這讓他放心不少。
之前真的會擔心她就此消沉下去……
‘咚咚咚——’敲門聲，應時響起。
顧心艾身體僵硬一瞬，‘啊’的一聲大叫，將頭埋在赫連池懷裡小抖了一下。
“心艾，我想了想，你還是下樓喝點湯再睡吧，不然你胃裡沒點東西，睡的也不安生。”門外傳來艾韶華的聲音。
赫連池胸膛鼓動，抿着嘴憋笑。
顧心艾半響無語，輕輕一把拍在他的胸膛上，似嬌似嗔，“你討厭不討厭？！”
…………………………
是夜。
艾韶華躺在牀上輾轉難眠，她望了一眼睡夢中的丈夫，自己起身摸了摸牀頭櫃上的水壺，空的。
輕手輕腳的出門，她來到廚房，一杯溫水下肚才覺得喉嚨好受了一點。忽然，廚房門外傳來動靜，她探出頭，看見正在下樓的慕柔止。
見慕柔止挺着個大肚子，很不方便，她連忙上去攙扶：“你怎麼一個人下來，赫連澈呢？”
走到慕柔止身邊時，她鼻子動了動，一股似有似無的香氣雲繞在她的身邊，聞着十分舒服。
“他睡着了，我不忍心叫他，更何況我肚子月份也不是很大，還走得動。”慕柔止輕輕柔柔的笑着，聲音像涓水溪流，聽得讓人渾身舒暢。
艾韶華引着她，讓她在餐椅上坐下，然後給她倒了杯溫水：“雖然月份不大，但也得注意纔是，比較挺着這麼大的肚子，行動不如以往輕便了。”
“阿姨說的是，以後我會注意的。”慕柔止手裡握着水杯，也不急着喝，而是先回復她的話，禮節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艾韶華心裡對她越發喜歡，忍不住坐下，多和她聊了幾句。
慕柔止臉上沒有絲毫不耐，不管她問什麼都一一解答，嘴角始終掛着淺淺的笑意。
說了幾句話，艾韶華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笑道：“你說我，大晚上的還拉着你說話，我扶你上去睡覺吧。”
慕柔止沒有拒絕，艾韶華將她送回房間，看着她轉身進去纔回放睡覺。
本以爲喝完水之後，她總算能安穩睡上一覺，可睡到半夜，她有覺得胸口有些發悶，似乎有什麼堵在喉嚨裡……
心臟也一縮一縮地，開始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