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光暗暗咬脣,“我也沒想過一出來就會碰到這種事,上次我和周姐出來溜達了一下不是也沒事嗎?我只是想着蕭珩他身手也不錯,畢竟上次也是他出手救了我們,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之前在G城遇到殺手的事我仔細想過了,E市我們沒有得罪的人,對方目的性明確的直奔駕駛室過來殺人,應該是錯把我爸當成了你,你之前不是也說是那個殺手劉漢和崔友彤有着說不出的關係嗎?說不定就是幕後黑手指使劉漢過來殺你阻止你破案的!如果不是你的話上次我們也不會……“
說到這,似是意識到某句下意識的話意味不妥,事實上她只是順口說出來的,卻很容易被人聽成是另外一種帶有責怪性的意思。於是趙水光明顯的停頓了一下,緩和了一下口氣後隨之皺眉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正是覺得他們的目標不是我,所以我就覺得……”
盛靳年面色冷淡,口氣薄涼的打斷了,或者說是接口了她上一番未說完的話——
“如果不是我的話,你們也不會受傷遇刺,平靜的生活也不會就此打破變得危機重重,都是因爲我的工作性質給趙家帶去了麻煩和殺機。所以你這次和蕭珩出去會遇到刺傷你們的人,也是因爲我!因爲我你纔像籠中鳥一樣被困住哪都不能去,也是因爲我蕭珩纔會受傷,讓你愧疚或者說是……心疼了是吧?”
他墨眸中的諷刺意味太濃,讓她心口驟然一痛!竟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什麼叫‘心疼’?他把她當成什麼人了?她對蕭珩只有虧欠和擔心!沒有他強加在她身上格外的情感!她也從沒有因爲他的工作性質而質疑過或者埋怨過什麼!
以前他口口聲聲說好的信任呢?
“如果我說幕後黑手很可能就是蕭家的人呢?就是蕭家的人,是你所謂的我的家人希望我,希望我們去死!你還會這麼心安理得的聽蕭老爺子的‘安排’和蕭珩出來逛街麼!說不定今天蕭珩他替你受的傷就是他自己使的苦肉計!覺得他是好人,而我反倒成了壞人!成爲爲了破案連累你,連累趙家的間接性造成傷害的幫兇!而蕭珩則成爲了得到了你,爲了成爲你心目中的英雄,好讓你崇拜他傾慕他的英雄!把你賣了還忙着替別人數錢!”
盛靳年的話讓趙水光火氣一上來,蹭的就想從椅子上站起來!然而就在她身體半起時突然肚子一整絞痛上襲,讓她頓時眉心緊鎖,臉色蒼白的下意識捂住肚子!
那種突然的疼痛感幾乎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眼花的面前滿是飛舞的金星!
之前受了那麼大的驚嚇還沒回過神來,現在又在這和盛靳年一頓爭吵,趙水光突然覺得全身一陣手軟腳軟的無力感,冷汗貼着後背蹭得就竄了上來!
“怎麼了?”盛靳年凝眉想要上前伸手攙她,卻被趙水光一把揮手打開!
“不要你管!”
眼見她捂着肚子,疼的臉越發的白了,盛靳年面色冷凝的直起身子,從口袋裡拿出電話,她隱約聽到他在詢問醫院是否有牀位之類的事,並讓對方立刻安排一個婦科醫生過來!
在掛斷電話後,盛靳年上前徑直從椅子上把她橫抱起來,趙水光又疼又氣的抗議道,“盛靳年你幹什麼!”
男人沉着臉色,冰冷的口氣噴灑在她臉上,“是我就這麼抱着你去婦科門診,把所有病人都趕出去,讓醫生幫你看看。還是先去樓上的病房等醫生上來,你自己選!”
趙水光氣極!“我哪個也不選!你快放我下來!不然我喊搶劫孕婦了!”
開玩笑!不管是把她抱到婦科還是抱到樓上,那不都是抱麼!不都是一路上有那麼多雙眼睛看着麼!多丟人少丟人一點而已!反正都是丟人,本質上有什麼不一樣的!
盛靳年面色冷酷的託了託她的身體,別說放她下來了,根本半點放鬆的意思都沒有!下頜緊繃的冷哼,“喊,儘管喊!看看到時是前兩個丟人還是你喊的這個丟人!”
在不由分說的抱着她向樓上病房走去時,男人淡淡道,“平時我才懶得管你!但現在你懷孕了,我不是在管你,而是在管我兒子!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們走電梯!”
……
介於醫院醫患衆多,雖然樓梯口有兩部電梯卻依然非常擁擠,如果他就這麼抱着她進了電梯的話,那還不得上今天整個醫院,甚至是社會頭條!
盛靳年正因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抱着她從幾乎沒有人走的樓梯上去的。
然而就算碰到少數的人,尤其是女病患,大都是向趙水光投去羨慕的目光,暫且不說她來醫院是看什麼是看什麼病,只看這個儀表堂堂,相貌英俊的男人緊緊抱着她,如此擔心憂慮,目藏緊張的樣子也着實讓人羨慕!
雖然趙水光表面是氣極的,但剛剛她和盛靳年吵的那麼厲害,他卻還是在她身體不舒服時第一時間帶她去病房,可見他就算再氣心裡卻很重視她的。
看她剛纔肚子疼的厲害,盛靳年也是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事,畢竟因爲孕婦情緒激動而小產的有很多,既然他們現在在醫院裡,當然還是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更令人放心!最重要的是,她臉色那麼難看,現在最需要的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讓她靜躺休息一下!
……
這病房是獨立病房,對於盛靳年在E市的市立醫院在牀位如此緊張的情況下還能訂到病牀,趙水光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過來前早有準備,想到破案過程中發生的種種,於是覺得此行很有可能會伴有意外發生,於是事先讓莫醫生幫他聯繫打理好了這邊醫院方面的一切,隨便一家醫院都有他的人,爲的就是並不想動用蕭家半點關係!他有這個能力做最全面,最好的安排!
躺在牀上後緩和了一下,趙水光的肚子倒是沒那麼疼了,想來應該是她剛纔情緒太激動,不小心動了胎氣。
病房裡一時相對無言的安靜,相較於剛纔的針鋒相對,這會兩人倒是都已冷靜下來。
只不過也是因爲太過冷靜的一句話都不說,在醫生過來前病房裡的氣氛尷尬極了!
就聽趙水光清了清嗓子,雙手交疊在身前的擡頭看向天花板,“如果今天不是蕭珩替我擋那一下的話,現在估計我也沒有能力和你吵架了!就因爲你之前的偏見,一個豁出性命救了我和肚子裡孩子性命的人,都會被你說的這麼不堪!除了你和我的家人意外,從沒有人能夠豁出自己的命去保護我們!難道這點還不夠你改變以往對蕭家人的看法麼?如果蕭珩他不是你的家人,你現在應該也會對他充滿了感謝而不是懷疑吧?年叔你一向理性公正,在面對你家人的時候你可不可以就事論事的公平一點!”
雖然她知道再吵下去會傷害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剛纔的話題既然都說出來了,如果不能有個結果,不能把想說的話說完,那剛纔他們那番爭吵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我是該感謝你,感謝蕭家的人,感謝祖上積德嗎?你才認識他們多久,現在就已經開始替他們說話了?”盛靳年脣角的笑容更深了,臉上的薄涼卻寒如清晨的秋霜!
她心裡明白,以往年叔是和蕭家人劃清界限,只怕現在在他心裡,也是要跟她劃清界限了。把她和蕭家人歸咎成一談!在他的目光下,她會認爲自己像個叛徒?
而她的年叔,也是一個暖起來可以是隻暖她唯一一個的暖男,冷酷起來彷彿可以連她一同摒棄在外的冷漠隔絕!
剛纔難得的平靜,瞬間蕩然無存!
盛靳年不置可否的冷哼,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指暗暗的收緊成拳,“公平一點?公正一點?從小到大,蕭家的每一個人又有誰對我公平公正一點!你覺得蕭珩他是好人,是個英雄,反倒是我的想法不堪了是吧?蕭老爺子事事都順着由着你,你就覺得是我心胸狹窄揪着過去的事在這矯情!過去的那些事都是些雞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是麼?一點吃的東西就能讓你對蕭家的人改觀,就能把你給收買了替他們說話,我是該說你出息,還是該說你便宜?不過我不得不承認,就你最偉大了趙水光,自以爲能解救所有人,希望看到全家大團圓的情景。只不過這一次,這一出家庭情景劇我還真不能陪着你們演了!”
趙水光暗自咬牙的從病牀上半身身子,靠在牀頭背上,一雙大眼睛幽怨而受傷的看向他,“盛靳年,你一定要出口成刀的說這種傷人的話麼?還是說你寧可今天被針扎的人是我!這樣老天爺就‘替天行道’的懲罰我跑出去,你也就不用生這麼大的氣了!我沒有被任何人收買,也不是你所說的……一點吃的就買走的便宜!我不是替蕭家人說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一直活在過去的仇恨裡走不出來,讓你痛苦!還有,你真的不知道老爺子他都爲了你做了些什麼!他背地裡做了多少事!不然的話你一定……“
“呵,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盛靳年冷喝的打斷她,微微眯起細長的眸子,眸底泛起細碎零星的寒意,“而我,單單是知道我父母是被誰給逼死的!又是誰對我媽見死不救,我被逼着用犧牲婚姻和人格爲代價向陌生人下跪祈求!”
他說起這些時,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趙水光整個人都爲之一振!那種感覺……就像被人從腦後打了一記悶棍般,趙水光整個大腦都嗡嗡作響起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喃喃的響起——
“原來……其實在你內心深處,你一直都是介意當年我爺爺的趁人之危是不是?”
她眼眶迅速氤氳成一圈微紅,“你心裡一直都介意,當時是被我爺爺逼着娶的我,答應的這段婚姻是嗎?其實你內心都怨的人除了當時袖手旁觀的蕭家,還有你的無能,也有着……趙家人當時的趁火打劫。讓你簽下賣身契,籤是喪失人格的不平等條約,對吧?”
如果他的心裡真的一直都在介意着當初這件事。那麼她要怎麼愛他,怎麼掏心掏肺,才能把他一顆被刀子劃過後,藏起來的心修補好?或者說,不管她怎麼做,就算平時他們之間看起來好好的,但是隻要一但牽扯到過去的事,他母親的事……只要是帶給他屈辱的人或事,他一件也不會忘!
那種感覺就好像你去海邊游泳,看似澄淨蔚藍的海水一片平靜,你覺得被陽光照射的淺水灣的水好溫暖好舒服,而且又非常的安全,你的腳可以夠到底,讓你自以爲知根知底心裡充滿了安全感。卻不想在淺水灣會遇到比溺水還要可怕幾千倍的離岸流,你越想掙脫越被反捲着帶入深海,無處可逃!
而你一直不去觸及的深海,海水又冰又深,將你整個人都凍透了,最可怕的是把你拖入深海的離開岸流讓你溺斃,卻無力掙扎。然而這就是最真實的,深不可測的大海!海水最深處的冰冷是你永遠沒有想到過的!
他肖薄的脣緊抿到不可見,隱隱的泛着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