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張依依
西京山風雨樓,由風雨劍白劍嘯和他三位師兄所創,只是征戰多年四兄弟也僅剩兩人,這幾年白劍嘯閉關衝擊天人境,莊中事物大都交給了大弟子宮白羽。
宮白羽四十出頭正值壯年,身材挺拔相貌俊秀,一襲儒衫看似飽讀詩書的大儒。端坐在書案後,宮白羽正在思索這幾日發生的事情,書房內一片安靜。沉寂之中,突然有敲門聲響起,宮白羽立即說道:“進來。”
當宮白羽的話落下,一英俊少年推門走了進來。少年二十上下正年少,身形頎長隆準廣額,劍眉星目俊逸英武,身穿黑色武士服端是好相貌好氣度,只是氣息有些陰冷。關皓月,宮白羽的弟子。推門走進書房,關皓月躬身拜道:“師父,二堂主加急傳回的消息,白衣公子是大楚親王,孝王楚昊宇。”
“什麼?”忍不住的驚呼聲中,宮白羽眉頭皺起,擡手將字條接了過去仔細讀了起來,只是越看越心驚,額頭已然皺成個川字。
沉默良久,宮白羽一聲輕嘆後放下字條,頗爲無奈的說道:“又是多事之秋啊!”
望着師父宮白羽,關皓月倒是不以爲意的說道:“師父,要皓月說,他身份越尊貴越好。張俊兒攔路打劫大楚親王,這可是逆謀大罪,說不得可藉機滅掉張家堡。”說到這裡稍頓了下,關皓月細長的丹鳳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接着又道:“弟子以爲,張家堡還不知王爺殿下的身份,反倒是張家唯一的男丁張俊兒喪命七王爺手中,以張老爺子的個性,定然要出手報復。”
望着黑衣少年倨傲的神情,宮白羽心底發出一聲嘆息,這個弟子夠聰明也夠勤奮,就是殺心太重,若不改改性子早晚要吃大虧。想到這裡,宮白羽張口問道:“張家堡滅亡呢?”
關皓月早想過這個問題,立即答道:“統領綠林道,我風雨樓再上一個臺階,足矣與文心閣比肩。”
宮白羽接口問道:“然後呢?”根本不待關皓月回答,宮白羽直接說道:“莫非皓月你還想統領江南武林?”
無極觀歷經千年興衰,已然是江南武林的標誌,一舉一動都能影響江南武林,舉手投足間甚至能夠天下大勢,當年老觀主知機子一人一劍入嶺南,逼的宋家發下誓言不過問天下是非。風雨樓勢力雖大卻不足以與無極觀相提並論,即便關皓月再傲,也不得不承認這點,眉頭皺了下可終沒有開口。
此刻,宮白羽的神色已平靜下來,緩聲說道:“自無極觀封山,江南武林着實安靜了一段時間,就是綠林道上的也安分守己生恐引起官家注意,可張家偏偏在這個時候劫了我風雨樓的鏢。我風雨樓與張家堡同時崛起一直不怎麼對頭,若是以往,爲師定要親自討回這個顏面,只是現在江南道局勢微妙,爲師不能出頭。”
看到關皓月眼中的疑惑,宮白羽搖頭說道:“先是無極觀之亂,沒過多久又是洞庭湖之亂,怕朝廷正打算拿江南武林開刀呢,我風雨樓豈能撞到這個刀口上?”
此刻,關皓月又忍不住說道:“那不正好?張俊兒出手打劫七王爺,不正好給了朝廷藉口?”
搖搖頭,宮白羽一聲嘆息張口說道:“爲師正是怕張一刀亂來。爲師不能出面,就讓四平前往張家堡,他與張俊兒關係不錯,看看能不能討回那趟鏢,誰想他半路惹事生非接下官家這趟鏢,還偏偏遇到張俊兒來打劫?可結局卻是張俊兒被殺,以張一刀的性子,肯定要爲張俊兒報仇,我風雨樓如何逃的掉?一旦得知七王爺是身份,怕張一刀就要將怒火撒到我風雨樓頭上……”
不待師父宮白羽將話說完,關皓月便插口說道:“那不更要滅掉張家堡?”
看自己說了這麼多關皓月還存着這個想法,宮白羽狠狠瞪了他一眼,聲音也嚴厲起來,喝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我風雨樓與張家堡爭鬥不休,那也是江湖事,若是惹上朝廷,無極觀就是前車之鑑。哼,以無極觀千年的底蘊尚且要封山自保,我們呢?等着朝廷的屠刀吧!”
關皓月聽出師父宮白羽話語中的不滿,也知道自己有欠考慮,立即躬身說道:“是弟子考慮不周,徒惹師父生氣,請師尊責罰。”
看關皓月認錯,宮白羽臉色緩了不少,出口教誨道:“你啊!遇事多動動腦子,別整日想着打打殺殺,江湖事,很多都不是刀劍所能解決的。”
再次一拜,關皓月張口說道:“弟子受教了,只是,師父,現在如何辦纔好?”
沉默片刻,宮白羽輕吐了口氣,緩聲說道:“七王爺既然說等他十日,張一刀定然要去的,爲師就走一遭好了。傳令風雨樓所屬,最近都安分下來,尤其是青樓賭場,誰敢惹是生非,必嚴懲不貸,另外傳訊各地分舵,若有張家的消息,立即來報。”
江南多水,普通人家尚要有幾艘船,更不要說張家堡這種江湖幫派,且身爲綠林道的霸主,過往船隻紛紛避讓,更不要說那個不眨眼的會往上撞了,兩艘大船速度極快。大船雖大,然主事之人卻只有兩個,張若男這位大姐,以及張家的智多星張依依。
已經數日過去,張若男仍盤膝坐在船艙內,一柄普通的砍刀橫放膝蓋上,沉穩的氣息看似能夠一直這麼坐下去。也是,張若男自幼煉刀,而且用的是江湖上最笨的法子,每天對着木頭劈砍,每天都要劈出上千刀,數十年如一日從不曾有過一日間斷,所以張若男的刀法已然入微,是江南武林拍得上字號的刀法高手。
此時,張依依手握書卷正看的入迷,一雙秀目不是有光芒閃過,船艙內一片安靜。突然,聽到腳步聲響起,張若男立即睜開了眼睛,靜靜望着門口。
腳步有些急促,以致侍女直接推門走了進來,衝兩人叫道:“大小姐,七小姐,大事不好了。已經查明白衣公子的身份,是大楚親王,孝王楚昊宇。”
頓時,張若男平靜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似吃驚似不敢相信,但其中沒有一絲懼色。也不見任何動作,張若男已經站了起來,走到七妹張依依身側直接將書卷奪走。
張依依根本沒有聽到侍女的話,在書卷被奪走的一瞬才驚醒過來,卻是頗爲不捨的撇了最後一眼,而後望着大姐張若男問道:“大姐,怎麼了?”
張若男人若其刀,直接乾脆命中要害,沉聲說道:“白衣公子是七王爺楚昊宇。”
張依依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中卻寫滿震驚,驚呼道:“什麼?”話到最後,張依依望向自己的貼身侍女水兒。
水兒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將一紙片遞了過去,同時說道:“小姐,這是平江的飛鴿傳書。”
接過字條仔細看了遍,張依依臉色又是一變,張口說道:“事情不對,有人陷害我張家堡,要立即傳訊爹爹。”話到最後,張依依低頭奮筆疾書起來,很快就寫好一紙便條,摺好後交給侍女水兒,道:“立即傳回家中。”
看侍女水兒轉身走了下去,張依依輕嘆了口,不無擔憂的說道:“大姐,有人陷害我張家堡,咱們兩個,怕是到不了金陵了。”
張若男的神色沒有一丁點變化,彷彿任何事情都不能讓她心動,而張依依則露出一抹苦笑,搖頭說道:“行刺親王形同謀反,六哥打劫到七王爺頭上,這已是死罪,可七王爺卻讓盧三叔帶話回去,人並非他所殺。七王爺身份尊貴,我們一介江湖人,殺也就殺了,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何況還是六哥打劫在先?七王爺之所以解釋,想來知道是誰挑唆俊哥兒出手。敢對朝廷親王出手,這樣的勢力根本不是我張家能惹的,俊哥兒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那麼,就只能意在我張家堡。六哥是我張家堡的唯一男丁,爹爹的心頭肉,不管誰,怕爹爹都要報仇。”
說到這裡稍頓,張依依眉頭輕皺,臉色有着掩飾不住的擔憂,道:“我張家堡雖名列江南四大門派之一,可傾我張家堡之力,也未必能夠傷到七王爺,到時候只怕有人要拿我張家堡向朝廷邀功,所以,佈局之人只是想借我張家堡之手挑起混亂。俊哥兒,再加上咱們姊妹兩個,分量足夠了。”
當張依依的話落下,門口竟是有鼓掌聲響起,聽的張若男眉頭微皺,直直盯着走進來的粗壯漢子。
粗壯漢子看去四十多歲,個頭不高卻極其壯實,根根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外加功夫有成,濃眉鼻挺,一雙大眼透着兇狠。掃過張若男一眼,粗壯漢子將目光放在張依依身上,沉聲說道:“久聞張家七姊妹個個不凡,果真名不虛傳,不過現在,知道的晚了。”話到最後,粗壯漢子擡手一掌拍向張若男。
張若男沒能察覺粗壯漢子的到來,如何不知碰到內外兼修的高手?尤其看他出手,掌勢浩然大氣又殺機盎然,知道今日難以善了,只是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揮刀劈了出去。一個簡單的劈刺,然而數十年如一日的練習,簡單直接又充滿難以言明的玄異,看的粗壯漢子異彩閃動,彷彿自己成了她的木樁。
張若男的長刀後發先至劈道粗壯漢子的手掌上,卻沒有鮮血四濺的景象,張若男反倒覺得劈在無盡水波之上。知道對方內功深厚,張若男不欲與對方硬碰,手腕輕擡又是一刀劈了過去。
粗壯漢子憑藉着深厚的內力才擋下張若男這一刀,如何肯拿肉掌硬碰橫刀,擡步就要衝上,然而就在此刻,張依依開了口,道:“爹爹,出手。”
聽到張依依的話,粗壯漢子臉色一變,因爲他已經感到身後又是一刀劈來。這刻,他如何不知中了張依依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