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 張家堡
釣魚老叟並沒有回答,再次關注起水面來。見此,雨蓑壯漢便將此事記在心裡,接着剛纔的話說道:“抓住二哥兵戟,楚昊宇便以二哥爲餌,甚至爲了逼我們現身,特意調遣三百血衛入江南。得到消息後,我們費盡心機纔打探到楚昊宇的行蹤,只是,我們並沒能查清二哥兵戟的消息。”話到此處,雨蓑壯漢壯漢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苦笑,他縱橫天下多年,如今卻被楚昊宇一個弱冠少年耍的團團轉,甚至不得已吞下一枚魚鉤,而他根本不知這鉤上有沒有魚餌。
不見釣魚老叟開口,雨蓑壯漢卻是看到了他輕皺的眉頭,便知道釣魚老叟也沒有答案,搖頭說道:“楚昊宇此子調皮不按常理出牌,當年一招實則實之虛則虛之將我們都給耍了。漠北之戰,此子多次用及此招,尤其虛實相間,三兔都摸不着頭腦,若非事後得知,怕也要墜入轂中而不自知。”
三兔,正是雨蓑壯漢加入天刺後所起的名字,至於一個壯漢會取名兔,則因爲兔子的忠誠、機靈和沉穩。望着釣魚老叟,雨蓑壯漢繼續說道:“先是尹展飛被抓,楚昊宇命岳陽*水師押送龍王寶藏入京,我們潛入岳陽*水師卻陷入包圍,損失近十名好手,可京城傳訊,尹展飛真是船上。”說到這裡,雨蓑壯漢臉上浮現一抹苦笑,繼續說道:“二統領被抓後,楚昊宇令江南衛徐宏押送賀家商隊進京,卻是真真正正的陷阱,京城派出的人馬全軍覆沒。查探到楚昊宇的行蹤,三兔曾多次試探,可惜都沒能查到二統領的消息,血衛將至,三兔不得已冒險一試,卻是再次墜入楚昊宇的轂中,損失幾十名好手,還將風雷山莊暴露,連上官兄也被楚昊宇斬殺。”
上官無意是天刺安插在江南道的一顆重要棋子,對天刺而言極其重要,若非爲了二統領,雨蓑壯漢是萬萬捨不得的,可現在非但沒能打探到二統領的確切消息,反倒將上官無意賠了進去,惱的雨蓑壯漢恨不能親自找上楚昊宇理論理論。
沉默良久,釣魚老叟終是開了口,道:“且不說兵戟被關押在什麼地方,有三百血衛守護,又有莫凡這等高手,就是老夫出手,也不一定能夠全功,只能另想他法。”說到這裡稍頓,釣魚老叟又道:“此事,你失之過於謹慎,從而耽誤時機,因爲,你心存畏懼。”
釣魚老叟的話猶若一柄重錘打在雨蓑壯漢胸口,讓他心神巨震臉色大變,滿臉震驚的盯着釣魚老叟,天刺老前輩,然思索片刻,雨蓑壯漢壯漢發現還真是如此。他顧忌楚昊宇的智計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楚昊宇,若一上來就全力截殺楚昊宇,絕對不是這般結局。
想到這裡,雨蓑壯漢立即低下腦袋,沉聲說道:“夜老教訓的是,是三兔之過,請夜老責罰。”
釣魚老叟揮了揮手,道:“心存敬畏也非壞事,但莫要優柔寡斷。”
雨蓑壯漢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說道:“三兔謝過夜老提點,萬萬不會在犯了,只是二哥怎麼辦?總不能看着他落入楚家之手,二哥雖不懼嚴刑酷打,可這世間,還有很多辦法能教人開口。”
釣魚老叟搖搖頭,道:“影子萬萬不會讓兵戟落入楚昊宇手中,想來留有後身,你不必擔心。”
聽釣魚老叟如此說來,雨蓑壯漢臉上有過一絲明悟,只是未等他開口,釣魚老叟接着又道:“倒是風雨樓和和張家堡入局,就讓江南武林亂一陣好了,你小心處理此事,莫要陷進去。”
雨蓑壯漢知道釣魚老者深謀遠慮不會無的放矢,雖沒能猜透他的意圖卻是立即答道:“三兔知道,夜老放心就是。”
張家堡乃是江南綠林道霸主,建造的氣勢恢宏厚重霸氣,然張一刀出身平凡還是覺得土瓦房最舒服,一個人獨居在簡陋瓦房內。這日中午,簡單的吃過午飯,張一刀躺在院中樹蔭下,微微眯起的雙眼似要睡去。
張一刀年過七旬,頭髮花白稀疏,消瘦的臉龐堆滿皺紋卻遮掩不住密密麻麻的麻子,也怪不得都叫他張大麻子,可也只是暗地裡,但凡當面叫的都被他砍了腦袋,稀疏的眉頭依舊可以看出兇狠,修心養性十幾年,還是沒能磨掉他的殺氣。
突然,聽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且頗爲急促,張一刀猛然皺起了眉頭。這兩日,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總覺得有些不安,現在終是來了。張一刀已很少過問江湖事了,便是張家堡,他也交給了幾個女兒,因此很少有人敢打攪他午睡。心底一聲嘆息,張一刀睜開了眼睛,而看是盧老三走了進來,張一刀昏花的眼中猛然爆射出兩道光芒,直直盯着盧老三。
盧老三日夜不停的趕了三四日,兩眼充滿血絲,臉上寫滿風霜,只是此刻,臉上眼中都是歉意和憤怒。走到張一刀身前,盧老三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磕頭拜道:“老三有負大哥所託,俊兒出事了。”說到這裡,盧老三臉色有惶恐有愧疚有不安,一字一字的吐道:“被殺了。”
張家數代單傳,張一刀的父親自嘆人丁稀薄便收了幾個徒弟,魯老三正是其中之一,跟隨張一刀闖過無數腥風血雨極得張一刀信任,也是這個緣由,張一刀纔將張俊兒的安危託付給他。看盧老三一個人回來,張一刀就知道張俊兒出事了,可親口聽他說來,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冷眼盯着盧老三,張一刀眼中閃過一道兇光,咬牙切齒的問道:“誰幹的?”
盧老三不敢隱瞞,立即說道:“半個月前,鎮山鏢局所保的一趟鏢路過大崇山黑虎嶺時候被人劫了,押鏢的陳皮也不知所蹤,少主惱怒之下親自追查,發現此事是黑豹所做,不過黑豹也是受人指使,最後查到一位白衣公子哥兒頭上,至今也沒能查到他的身份。得到白衣公子的行蹤,少爺帶人追了上去,在摩雲嶺將他們攔了下來,不想風雨樓竟接下這趟鏢。”
聽到風雨樓,張一刀眼中又有兇光閃過,他一直看風雨劍白劍嘯不順眼,這次一定要討個說法。此刻,盧老三仔細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講了遍,沒有一絲隱瞞,最後張口說道:“大哥,那些侍衛絕對是百戰老兵,白衣公子也該出自官家,而且要老三給大哥帶句話,人並非他所殺,若大哥非要報仇,十日之內,他會在金陵等大哥。”
張一刀鼻尖發出一聲冷哼,滿臉兇狠的說道:“官家?官家又如何,敢殺我俊兒,老夫一定要他償命。老二,準備人馬,這就去石頭城。”
聽聞張俊兒出事,張家姊妹,老大張若男,老二張勝男,老七張依依立即趕了過來,其他幾姊妹都不再家中。
張勝男將近七尺是人高馬大,身穿武士服絲毫沒有女兒家的柔弱反而似個江湖豪傑,這些年張家堡的事情,大都是在她在處理。張勝男能夠看出老爺子的憤怒,不過她卻沒有出聲,而是望向老大張若男和老七張依依。
老大張若男專心武道,極少過問莊內事情,可一旦她開口,就是老爺子也不會反對,她的話就似她的刀一樣,言之必中。老七張依依不能練武卻是熟讀經史子集,看問題極爲透徹,就是自己也時常向她請教。這件事,張勝男不想如此魯莽,因爲牽涉到了官家,也因爲她隱隱約約感到此事非同一般,所以想要兩人勸住老爺子。
張若男相貌普通,數十年如一日煉刀不綴,面色枯黃雙手佈滿老繭,身穿粗布衫猶若山間農婦。張若男看到二妹張勝男打來的眼色也明白她的意思,卻是沉聲說道:“無需準備,唯有一刀。”
聽到張若男的話,張一刀眼中才有過一抹神采,喝道:“這纔是我張家門風,扭扭捏捏算什麼。”
張勝男知道老爺子已經對自己生出怒意,只是大姐都如此說了,她已無力改變什麼,心底一聲嘆息卻是點點頭,而就在此刻,張依依卻開了口,道:“慢。”
張依依只是中等姿色,然先天不足臉色蒼白看去猶若風雨中的百合花,尤其熟讀詩書透着淡淡的書卷氣息,看去楚楚可人讓人心生愛憐。看三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張依依柔聲說道:“爹爹,大姐二姐,此事有些怪異。先說黑虎嶺,江南綠林誰不知鎮山鏢局是六哥所開,都賣我張家堡幾分薄面,黑豹武功一般,也就幾十號人,怎敢跟我張家堡作對?定然是受人指使。”
說到這裡稍頓,張依依望向盧老三,接着說道:“剛纔盧三叔也說了,白衣公子是官家人,而且以盧三叔所說,此人家世非凡氣度不俗,這種人物心高氣傲連我張家堡都看不到眼中,不然也不會直言等待十日。如此人物,豈能看上黑豹這等小毛賊?”
聽到這裡,張勝男眼中有光芒閃過,似猜到了什麼。她剛纔一直有疑惑,只是不曾像張依依分析的這麼透徹罷了,倒是張一刀沒能想明白,喝道:“老七,你什麼意思就直說。”
張依依緩聲說道:“兩種可能。若是白衣公子唆使黑豹出手,那趟鏢中一定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白衣公子纔會不顧身份出手。或者,有人陷害六哥,故意挑動六哥衝白衣公子出手,白衣公子年紀輕輕便已成爲將軍,想來也非好惹的主兒。”
張一刀能夠從朝廷要犯變成綠林道上的總瓢把子,絕非魯莽之人,剛纔不過是被張俊兒的死訊衝昏了腦子,聽張依依一一道來倒也逐漸清醒過來,冷聲說道:“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在衆人的注視下,張依依眉宇間露出珠璣在握的從容,緩聲說道:“很簡單,一個法子就能試出是不是有人陷害我張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