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再堅持一下
有樑儉在,再問起來就容易多了,在樑儉的勸說下,樑招娣把他們爲什麼躲到地窖的事說了。
原來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樑招娣正和弟弟在睡覺,突然被一聲巨響驚醒了,她爬起來,看到了母親院子裡有爭吵聲,就趕緊把弟弟叫醒,因爲事先母親就交待過如果聽到不正常的聲音,就讓她們躲到地窖裡。
樑招娣和弟弟躲到了地窖裡,等第二天母親還沒來找自己,就悄悄溜了出去,結果發現母親被殺死在屋裡,她正想出去找人,聽到有人進來嚇得又趕緊躲到了地窖裡,怕外面還有人,她和弟弟都不敢出來,這幾天都躲在地窖,靠吃那些儲存的生菜爲生妲。
“你聽到和你母親吵架的人是男還是女嗎?他們吵什麼你聽到了嗎?”言錚問道。
樑招娣怯怯地說:“男人女人的聲音都有,他們好像說我娘不守信用,貪得無厭什麼的……還逼我娘交出什麼東西!後來我沒敢聽下去,就帶着小虎躲起來了!窀”
言錚看看她,道:“招娣,你能把你母親交給你的東西拿給我看看嗎?有樑大哥幫你作證,我不會私吞的!”
樑招娣拉了拉樑儉的衣服,問道:“樑大哥,我可以相信她嗎?”
樑儉沉聲說:“有我在她不會拿了你的東西的,你去取出來吧!”
樑招娣摸了摸眼睛上的布條,拉低樑儉,附耳在他耳邊說了藏東西的地方,樑儉聽了就走向地窖。
言錚莞爾,她早就猜到東西是藏在地窖裡。
一會樑儉取了一個髒兮兮的包袱上來,言錚看到上面有菜葉,就知道樑招娣把東西藏在哪了。
樑儉打開包袱,裡面有一本小冊子,還有一個首飾盒,言錚拿起小冊子,翻開一看就無語地搖搖頭,樑招娣的母親還真是膽大啊,給人滑胎還把人家的名字時間都記下來了,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樑儉已經打開首飾盒,樑招娣看不見就好奇地問道:“樑大哥,我母親藏了什麼?”
言錚偏頭一看,裡面有好多名貴的首飾,除此之外還放了幾張銀票和兩張地契,她隨手拿起一張就睜大了眼,這張就是十萬兩的銀票。
樑儉也很意外,翻了翻,一共有一百萬兩銀票,當着孩子的面他不好說什麼,只詢問地看向言錚。
這時,羅衣來了,說水燒好了。
言錚讓她先帶樑招娣姐弟兩去沐浴,換身乾淨的衣服,羅衣聽命拉走了兩個孩子。
樑儉這才問道:“她哪來這麼多錢,我做她鄰居這麼久,都不知道她這麼富有!”
言錚搖搖頭:“不義之財罷了,樑大哥,爲了這兩個孩子將來着想,我覺得這些錢你不告訴他們也罷!他們還有什麼親人,把這錢交給他們的親人,等他們成年了,再由他們決定要不要這筆錢!”
樑儉也不是笨蛋,聯想到樑招娣母親做的事就反應過來:“白小姐,你是說她敲詐那些找她滑胎的人?”
言錚點點頭:“她太貪婪了,一次不出事就變本加厲地接着幹……終於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她把那本小冊子收起來,對樑儉說:“這冊子上有名單,你留着對你也沒好處,就由我交給汪大人吧,由他定奪!”
樑儉一臉噁心的樣子:“這東西我不要,你留着吧!還有這些錢……樑招娣他們家已經沒有親人了,她母親是逃難來的,她男人這邊也沒人,這兩孩子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安置他們。樑虎雖然和我有血緣關係,可是我娘絕對不會讓他進門的……”
言錚愣了一下,樑招娣也才十歲左右,沒人收留他們,那兩人就算有錢又怎麼生活呢?
“等汪大人來了你把這些錢也交給他吧,讓他找個好人家收留他們,最好能遠遠離開臨河邨,否則一旦那些人知道她們母親出事,也會對他們下手的!”樑儉把盒子塞到言錚懷中,就從圍牆翻了過去。
言錚捧着盒子就像捧了一個燙手的山芋,爲了兩姐弟着想,這銀票的存在她不想讓汪大人知道,否則這些銀票一定是交到衙門就拿不出來了。
她把地契和銀票收好,拿上盒子就去看兩姐弟。
兩人已經洗好,換了乾淨的衣服正在喝粥,羅衣抱手面無表情地看着兩人,言錚看到樑招娣細聲細語地哄小虎,雖然看不見,還是很有姐姐的樣。
等兩人吃完,言錚估摸着時間汪大人該到了,就把樑招娣叫到了另一個房間。
“招娣,我剛纔和樑大哥談過了,聽說你們家已經沒人了,你娘如今也死了,你有什麼打算嗎?”言錚耐心地問道。
樑招娣抿着嘴不說話,手緊緊地抓着衣角,看的出很緊張。
言錚嘆了口氣道:“我和你商量一個事,你看行不?我家裡很大,可以讓你們去住一段時間,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隨時可以離開,怎麼樣?”
樑招娣還是不說話,即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言錚無奈:“招娣,我實話和你說吧,你娘惹了很多人,我不知道她們會不會來報復,反正你和小虎不能留在這,你要是不願意去我那,你想去什麼地方就和我說吧,我會讓羅衣送你們去的!”
樑招娣掉下了兩滴淚,哽咽道:“我們去你那,你會把我們賣了嗎?或者逼迫我和小虎做你的奴隸?”
“怎麼會呢,你們還是小孩呢!”言錚揉了揉她的頭,柔聲說:“我家裡有好多姐姐呢,她們都很會做事,用不着你們做,你先去住幾天,要是不喜歡,你和小虎隨時可以走,我決不會強留你們!你要不信,我把樑大哥叫過來給你作證好吧?”
“好!”樑招娣還真點頭。
言錚無奈,只好走到圍牆把樑儉又叫了過來,樑儉一聽有人收留兩個燙手洋芋,樂得趕緊點頭說:“招娣你就放心跟她去吧,這白姐姐可是很有本事的人,她母親可是白夫人呢!你們去了要好好聽話,過幾天我沒事就去探望你們!”
樑招娣一聽言錚是自己最崇拜的女中豪傑白夫人的女兒,就放心了,慌忙點頭說:“我們一定會聽白姐姐的話的!”
言錚就叫來羅衣,讓她悄悄先把姐弟兩送回去,越少人知道兩人的行蹤越好。
對樑儉,她則說:“樑大哥,你調查過我吧,那你可以相信我,我暫時收留他們可不是爲了他們的銀票,這銀票我會找機會和樑招娣談,由她決定留不留!”
樑儉笑了笑道:“我承認調查過你,我還知道你和關洛飛有一段,可一碼歸一碼,要是證明是關洛飛殺了我父親,不管他是什麼人,我一定要他殺人償命!”
言錚點點頭:“如果證明是他殺的,我不會阻止你報仇的。樑大哥,一會我找你,有點事讓你幫忙,你先過去吧!”
言錚說話時汪大人已經到了,樑儉點點頭就跑了。
“言錚,這怎麼又出命案了?”汪大人走進來就急急地問道:“是不是和二爺的案子有關?”
“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關係,大人你先去看看屍體,我們再慢慢說!”言錚陪着汪大人一起往裡走,把怎麼發現屍體又怎麼發現姐弟兩的事都告訴了汪大人。
等汪大人和劉崔檢查完屍體,言錚又帶兩人去看泡在罐子裡的東西。
汪大人看完就噁心地跑出去吐了,劉崔見慣死人都覺得噁心,和言錚走出來就道:“怎麼會有人收集這樣噁心的東西啊?我做了半輩子仵作,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
言錚苦笑,看汪大人平靜下來,才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汪大人,還拿出了小冊子和首飾盒。
汪大人看了那小冊子一眼就慌忙收了起來,把言錚叫到一邊低聲說:“這小冊子你看過了?”
言錚點點頭:“汪大人放心,這事就我知道,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汪大人抹了抹頭上的汗,低聲說:“這裡很多人都是見不得光的,要是被人知道我們找到了這小冊子,你和我都有性命之憂啊!言錚,這可怎麼辦,這些人根本不能去調查,我看那女人死了也是白死,別連累活人就行了!”
言錚是記住了一些名字,可她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誰是什麼身份,聽汪大人說的這樣嚴重,言錚也提起了心,自己把樑招娣姐弟帶回去會不會好心辦壞事呢?
她想着就把樑招娣姐弟的事告訴了汪大人,汪大人一聽就埋怨道:“你怎麼做這樣的事啊,這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你回去趕緊把他們送走,趁沒人知道。”
“我會處理的!”言錚想了想就道:“要隱瞞這冊子的事也容易……這樣……”
她附耳在汪大人耳邊說了自己的計劃,汪大人一聽覺得很妙,就草草驗了屍,就把屍體帶回衙門。
言錚看他們走了,纔來到醫館,見有幾個下人在收拾東西,她心一動,有些大夫都有幫人看病留檔案的習慣,樑大夫會不會也有這習慣呢?
樑儉聽說她過來了就走出來,言錚笑道:“樑大哥讓人收東西,這醫館是要租出去呢,還是你們要搬過來?”
樑儉搖搖頭:“這裡這麼偏僻,又出了命案,誰來租啊!我家在邨西那邊,這是我父親開醫館的地方,出了事我娘讓我收拾一下,以後有人買就便宜賣了!”
言錚當然知道樑家不缺這幾個錢,就道:“你們家除了你父親還有人學醫嗎?”
樑儉搖搖頭:“沒有,我不喜歡學,我娘也不喜歡,父親還一直說他的醫術沒有傳人……嘿嘿,和你說實話吧!你也看到了,他的醫術根本不行,在正街開不走,纔到這裡開的。這些年要不是我孃家裡支持,他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呢!所以我娘不讓我學,他也沒辦法!”
言錚已經知道樑儉外祖家很有錢,他做貨運都是靠外祖家,這樣問只是爲了要醫案鋪墊。
果然,她才說自己想要那些方子學習,樑儉就大方地說:“你要就拿去吧,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聽說你拜了駱太醫爲師父,他的醫術可比我父親強幾十倍,他的東西對你不一定有用!”
言錚微笑道:“醫術好也要實踐經驗啊,我沒空累積那麼多經驗,多看看其他大夫的方子也是好的,樑大哥這麼大方,這恩情我記下了,以後有什麼用得着言錚的地方,言錚一定在所不辭!”
樑儉讓人把醫案裝好交給了羅衣,才轉身問言錚:“白小姐剛纔說有事讓我幫忙,是什麼事啊?”
言錚就把關鳴郤和自己說的人名,葛山的那位朋友樑志告訴了樑儉,託樑儉幫自己找這個人,再把失蹤的丫鬟也告訴了樑儉,讓樑儉幫着自己找找。
樑儉一聽就道:“樑志這小子我知道,偷雞摸狗被人打斷了手,就經常跑城裡去賭錢,他家裡還有老孃孩子要養呢!去年她老婆求我說讓他到船上去幫忙,我可憐她一家人就答應了,本想給這小子一個機會,沒想到他到船上死性不改,偷了貨物拿出錢賣。我一聽氣得要命,讓人把他丟下船就再也沒理他!對了,他家就在這巷子那邊,和我家隔了兩戶人家!”
“樑大哥可以帶我去看看嗎?”言錚想起羅衣敲了兩家的門沒開,還有一家應該就是陳志家。
樑儉一口答應,帶着言錚就過去敲門,才敲了一聲,就聽見裡面有爭吵聲,樑儉見門沒插着,就推門帶着言錚走了進去。
只見一個女人提了包袱要走,一個老人爬在地上抱着她的雙腿,旁邊還有一對孩子抱在一起哭。
“孩子他娘,你就算不看在那畜生的份上,也看在你生的一雙孩子的份上,留下來吧!你走了,他們可怎麼辦啊?”那老人哭叫道。
那女人邊抹淚邊說:“娘,你放我一條生路吧,這日子我真的過不下去了……孩子是你樑家的,我把他們留下,是死是活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我孃家已經給我找了人家,我先過去,要是好,我以後會來接孩子的……”
“孩子他娘,求求你了,再給那畜生一次機會吧!等他回來,我會罵他的……以後一定讓他聽你的話!”那老人死死抱着女人的腳就是不肯放手。
女人哭道:“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呢?過年前突然拿回一筆銀子我就知道沒好事,現在又發現血衣,他一定是在外面犯了事才逃出去的,現在銀子都沒了,他決不會回來了……我等不了,娘,求你給我一條生路吧!我嫁進你們樑家一直孝順你,把你當我親孃,你就把我當你閨女,可憐可憐我吧!我向你保證,等我過好了,我會接你一起過去的……我給你磕頭了!”
女人說着真跪下來給老人磕起頭,老人哭着去攙她,婆媳兩人抱在一起大哭起來。
樑儉皺了皺眉,言錚則敏銳地看到地上有件血衣,就上前撿了起來。
這一來就驚動了正哭着的兩人,兩人一起看向言錚,一起叫道:“你是什麼人?”
言錚沒理她們,着手檢查血衣,這是一件男子的外衣,上面撕破了幾處,還沾了不少血跡,除了血跡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污點,言錚湊到鼻間一嗅,隱隱有股藥味。
她頓時聯想到陳竺玉死的房間裡有個藥碗,會不會就是那些藥沾在了這衣上?
那婆媳兩一見言錚看血衣就變了臉色,齊心協力地衝上來想搶,跟在後面的羅衣身形一閃就站到了兩人前面,臉一沉:“誰敢動我家小姐?”
樑儉也走上來喝道:“梁氏,這巷子裡面發生了幾起命案,現在又在你們家發現了血衣,這是怎麼回事?快說,不說就把你們統統送到衙門去!”
樑家媳婦臉色頓時白了,哭道:“大梁子,我們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這都是那殺千刀的留下的,今天我給他洗衣服才發現的,我們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麼,這和我們沒關係啊!你可千萬別把我們送到衙門!”
“你丈夫是什麼時候不見的?”言錚上前問道。
樑家媳婦看看她,又看向樑儉,樑儉不耐煩地說:“回答她的話,她是幫汪大人查案的,你進不進衙門就是她一句話的事!你看着我也沒用!”
樑家媳婦抹了抹眼淚,討好地看着言錚說:“回大小姐的話,初一那天我和婆婆、孩子們去九神廟拜了神後回來就聽說樑子的父親被殺了,我們被堵在巷子外,很晚才能進來。我忙着給婆婆孩子們做了飯,可是一直等也不見他回來,從那天后他就沒回過家,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我婆婆。”
那老婆子慌忙點頭:“對對,那天后他就沒回來過,也沒捎個信,我們都以爲他又去城裡賭錢了,誰知道今天媳婦就發現了這件血衣,天地良心啊,我們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麼壞事!你們可不能賴在我們身上啊!”
兩個孩子被嚇得不敢哭,傻傻地看着言錚。
言錚搖搖頭,沉聲說:“梁氏,這巷子裡出了命案,又在你們家發現了血衣,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都不能擅自出外,樑志要是回來,第一時間就要報告里正,如果知情不報,你們家就全是共犯,抓到衙門會被連坐的!”
婆媳兩嚇了一跳,一起說道:“大小姐放心,我們決不包庇他!一定會及時向里正報告的!”
言錚點點頭,拿着血衣和樑儉要走,轉頭看到兩個孩子穿着單薄,又轉頭看看,只見這家裡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破爛的門都沒人修,窗戶掛的窗簾也破破爛爛的,不由嘆了一口氣,難怪這女人想走,這樣的家算什麼家啊!
言錚想了想,讓羅衣拿了五十兩銀子給樑家的媳婦,留下了一段話:“養大兩個孩子不容易,你都忍了這麼多年,爲什麼不再堅持一下呢!拿這點錢去做點小本買賣,你丈夫你就當他死了,好好養大兩個孩子,他們以後不會忘記你爲他們付出了什麼的!這比你嫁過去,落個拋子的壞名聲,又要牽腸掛肚強多了……只要再堅持一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言錚走了,樑家媳婦捧着銀子呆呆地站着,回頭看到一雙兒女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她捫心自問,再堅持一下,一切真會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