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嫡女,棄妃不愁嫁
初六。
帝都絲毫沒有因爲出了幾樁命案改變過年的氣氛,初六這天的趕花街照舊熱鬧。
言錚一身女裝,和羅衣,綠荷一起擠在人羣中,不過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前面不遠處的陳樞夫妻身上,夫妻兩今天帶了兩個孩子一起來趕花街,後面跟着幾個丫鬟窠。
兩個孩子一大一小,大的是個五歲左右的女孩,小的是個男孩,才兩歲吧,陳樞把他架在脖子上,一副慈父的樣子旆。
陳樞的娘子董婉做一副婦人的打扮,身形微微有些發福,穿了一襲梅紫色的對襟衣裙,如墨的青絲在腦後挽了一個婦人髻,上面插了支碧玉的梅花簪,大方卻顯端莊了。
言錚瞭解過陳樞夫妻,董婉比陳樞還大一歲,是陳母看中她穩重,娶回來管着自己這個浪蕩兒子呢!
陳樞自從娶了她後穩重了不少,可是言錚覺得這只是表面的,至少是做給董婉父親看的。
看那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樣子,言錚有些同情董婉,要是她知道丈夫在外面揹着她做的事,她會怎麼做呢?
“夫君,這髮簪好看嗎?”董婉停在一個小攤販面前,拿起了一支牡丹髮簪,言錚在她旁邊,看到這髮簪不值幾個錢,勝在做工精緻,牡丹打造的很美。
陳樞抱着孩子轉頭看了看,不在意地說;“不好,配不上你……走吧!”
他架着孩子往前跑,董婉捏着髮簪有些失望地看了看,放下了。
言錚見狀就上前拿起了髮簪,小攤販立刻滿臉堆笑:“小姐,喜歡就買下吧,才一兩銀子!”
言錚掏出銀子遞了過去,轉頭,看到董婉失落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髮簪,言錚笑了笑,上前一步道:“夫人,我給你戴上試試好嗎?”
董婉也不知道爲什麼下意識就點了頭,言錚上前拔下她的碧玉髮簪放在她手上,拉她坐到了攤販面前的椅子上,三下兩下就把她的髮髻扯散了,邊道:“這牡丹簪不適合這髮型,我給你重新梳個髮型,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伸手拿過了攤子上的木梳,迅速梳了起來,很快給董婉梳了一個新發型,牡丹髮簪就插在了正中,一改董婉剛纔端莊的形象,此刻的董婉年輕了不少……
“哇,好漂亮,這位小姐手好巧……”幾個少女看見言錚給人梳頭就站住了,看着她很快把一個婦人變了一個樣,都讚歎起來。
言錚拿過銅鏡給董婉照:“怎麼樣?喜歡嗎?”
董婉一看,頓時睜大了眼,只見鏡中的自己在牡丹髮簪的點綴下明珠皓齒,靚麗的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
“孃親好漂亮……”董婉的女兒拍着手笑道。
董婉臉紅了,拉過女兒正要道謝,已經往前面去了的陳樞回頭不見妻子,抱着兒子走了回來,他一眼看到言錚臉色就變了,沉了臉上來一把拉着董婉叫道:“你怎麼回事啊,不是告訴你這髮簪不適合你了嗎?怎麼還買?還梳了這樣的頭……難看死了……”
他一把扯下發簪丟在地上,拉着董婉就走。
小女孩頓時被嚇哭了,尖聲叫道:“娘……娘……”
“玉兒……”董婉掙脫陳樞,跑回來抱起女兒,言錚注意到她的髮型被陳樞扯亂了,有些惋惜,上前撿起髮簪,吹了吹灰就遞給董婉:“夫人,不值錢的東西,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她把髮簪放在董婉手上,搖了搖頭,退後幾步,帶着羅衣就往前走了。
還沒走遠,就聽到後面陳樞罵道:“你又不缺錢,怎麼敢要不認識的人送的東西呢?丟了,我們回去!”
言錚轉頭,見陳樞不顧女兒被嚇得大哭,從董婉手中搶過髮簪用力拋到了遠處,就拖着董婉離開。
言錚蹙眉,這男人也太霸道了吧!
“你放開我……你是怎麼了?剛纔不是好好的嗎?”董婉也有些生氣了,辯解道:“我看那位小姐也不是壞人,何況髮簪真的不值錢,她送我也沒什麼用意!”
“哼……壞人臉上寫着自己是壞人嗎?哦,還真寫着呢?你沒看到她額前的劉海嗎?那劉海下面遮了‘奴’字呢!帝都哪個女人額頭上被刻了‘奴’字,你不會不知道吧?”陳樞輕蔑地說道。
董婉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回頭,卻看到言錚捏着髮簪含笑站在身後不遠處看着他們。
陳樞見董婉停住了腳步,下意識就往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言錚,他臉色很難看,推了一把董婉說:“你先帶孩子回家,我和白小姐說幾句話就來!”
他一招手,幾個下人上前幫着抱起兩個孩子,護送着董婉離開了。
等看到自己的妻兒走遠,陳樞才一臉陰沉地走過來低喝道:“白言錚,你接近我夫人想做什麼?”
言錚挑眉:“你認識我?可我不認識你啊!這位大哥你是誰啊?”
陳樞愣了一下,突然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他和陳竺玉的私情,知道的人沒幾個,他憑什麼心虛呢!
“哦,白小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熙將軍帳下的校尉陳樞,我在熙府見過你!”他緩和了臉色笑道。
“哦,是陳將軍啊,抱歉,我的確不記得你……熙將軍帳下有很多校尉,我記住的沒幾個。對了,陳校尉剛纔似乎在逼問我接近你夫人是想做什麼?我有些奇怪,我接近她能做什麼呢?”言錚面無表情地問道。
“呵呵,我一時沒認出白小姐,還以爲是哪個不長眼的女人想哄騙我夫人呢!”陳樞給自己找臺階下。
言錚可不給他面子,揮了揮手上的牡丹髮簪道:“陳校尉,我剛纔也不知道你是熙將軍帳下的校尉,還以爲遇到個吝嗇的男人呢,連支一兩銀子的髮簪都捨不得給自己的娘子買,我就多事買下了想送給那位夫人讓她高興一下……沒想到陳校尉還看不上,我還真是多事了!”
陳樞有些尷尬,被言錚拐着彎子罵吝嗇,他還沒反駁的話……
“哎,陳校尉,我聽說這世上有些男人啊,對自己的娘子熟視無睹,認爲娶進門了就萬事大吉,不用討好也不用送她禮物,把她當生兒育女,幫着侍奉父母的工具。而對外面的女人,卻揮金如土,要什麼買什麼,求之不得,輾轉反側……你說這不是本末倒置嗎?他就忘記了,沒有家裡的女人,哪有他在外面的風光啊!陳校尉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學這樣的男人,對不?”
言錚嘲諷地一笑,走過去把髮簪往他手中一塞,道:“我對你夫人沒企圖,我就是想讓她高興一下……陳校尉既然那麼看重你的夫人,想必不會抹殺她的高興吧!拿回去送給她,說你買的也好撿的也好,讓她高興就行……羅衣,我們走!”
這次,言錚大步走了,陳樞看着她的背影,臉色有些陰沉。
“小姐,那男人真是噁心,自己做了對不起他娘子的事,還裝賢夫,真是恨不得給他臉上一拳!”不多話的羅衣也被氣到了。
言錚搖搖頭:“世上就是有這些噁心的人!沒辦法!”
她沉默着,本來想對付陳樞的計劃在看到董婉和那對無辜的孩子時,她不忍了,孩子有什麼錯,董婉又有什麼錯呢?他們不該爲了陳樞的錯受到牽連。
三人穿過花街,來到了安溪客棧,裝修已經完工了,言錚沒急着開張,一來關洛飛的案子她忙得不可開交,二來,對面的藥鋪搶着開張,她犯不着和人家擠。
客棧門關着,綠荷上去敲門,言錚就隨意看向對面,只見對面的藥鋪人來人往,生意看來很好。
門開了,她正要走進去,對面向元澤出來送客人,看到她和客人敷衍了幾句就走過來叫道:“白小姐!”
“向老闆……”言錚回頭笑了笑:“向老闆什麼時候開業的,也不說聲,言錚還能來賀喜啊!”
向元澤笑了笑:“昨天開的,白小姐那麼忙,我就不用這種小事打擾了!白小姐什麼時候開業啊,我倒可以來賀喜!”
“十六吧,我第一次開藥鋪,沒經驗,向老闆可要多多指教啊!”
言錚敷衍了幾句就想走,就看到剛纔離開的陳樞和董婉抱着孩子匆匆跑了過來,陳樞老遠就叫道:“向大哥,趕緊給我找個大夫,我家甘兒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抽搐起來,來不及回家就趕緊抱到你這了!”
“去裡面……”向元澤顧不上言錚,趕緊進去叫道:“廖大夫,你快來幫我兄弟看看他的孩子……”
陳樞抱着孩子衝了進去,言錚偶然一瞥,見剛纔活蹦亂跳的小男孩臉發紫,呼吸困難,明顯只有出的氣沒進的氣了。
她心一動,不自覺地就跟了進去。
藥鋪人多,也沒人注意她。
言錚看到一個老大夫跑了過來,陳樞把孩子放到桌上,那老大夫一見孩子的樣子就搖了搖頭說:“沒救了……”
“啊……”董婉捂住了嘴,淚就滾了下來。
“怎麼會沒救呢,你們向記不是有很多名醫嗎?你不行就叫別人來啊!”陳樞大吼起來:“我兒子又不是得了絕症,他只是突然這樣……向大哥……快請別的大夫來!”
向元澤同情地說:“陳兄弟你節哀順變吧,廖大夫是我們醫館最權威的大夫,他都說沒救了,孩子肯定沒救了!”
“怎麼會這樣……”陳樞傻眼了。
言錚無語,擠上前問道:“廖大夫,你知道孩子得了什麼病嗎?你怎麼就說他沒救了?”
廖大夫傲慢地看了一眼言錚,似乎不屑和她說話,轉向陳樞道:“陳兄弟,老夫問你,這孩子剛纔吃了什麼?”
陳樞立刻看向董婉,董婉擦了擦臉,轉頭看到下人牽着玉兒也跟來了,就叫道:“玉兒,你剛纔給弟弟吃了什麼?”
陳玉兒小臉嚇得發白,傻傻地看着董婉說不出話,陳玉兒的丫鬟趕緊道:“小少爺想吃花生糖,小姐就給了他一小塊……沒想到小少爺吃完就咳起來,後來就變成這樣了!”
廖大夫擄了擄鬍鬚說:“一定是裡面的花生掉到了氣管裡,咳不出來就阻礙了呼吸,現在他只有出的氣沒進的氣了,更沒力氣咳出來,只有等死了!”
“什麼?是你給弟弟吃了花生糖……”陳樞臉色頓時就變了,一把抓過陳玉兒,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個耳光狠狠地把陳玉兒打倒在地上。
言錚愕然地睜大了眼,這小女孩才五歲左右,還是他女兒,他怎麼就這麼狠心打她啊!
陳樞提腳又要踢,羅衣忍不住了,衝上前一巴掌就甩在他臉上,陳樞不堪一擊,被打的撞到了後面的櫃檯上。
向元澤一見就沉下臉叫道:“白小姐,你是打算到我這鬧事的嗎?”
言錚冷冷一笑,看到董婉跑過去抱起了陳玉兒,只見陳玉兒的臉都腫了起來,小嘴都破了,牙齒緊緊咬着,被打得傻了似的,連哭都忘記了。
幾滴水從董婉手中落了下來,言錚無語,陳玉兒被嚇得尿失,禁了,這輩子估計會對陳樞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如果她的弟弟死了,這小女孩這一生也完了。
她再轉頭看向桌上的小男孩,小男孩奄奄一息,了無生氣。
“白小姐,你的人打了我,你今天要給我個交待……”陳樞站起來,臉色陰沉地一步步走過來。
言錚失笑:“陳校尉,你確定要我現在給你交待嗎?不管你兒子的生死,只爲你自己討公道?”
她指了指那小男孩,陳樞跟着看過去,遲疑了。
“夫人,你如果相信我,就帶孩子過去對面,我幫他醫,如果不相信,你們就留在這等着奇蹟發生吧!”
言錚對向元澤抱歉地一笑說:“向老闆,我不是來鬧事的,是這位父親太過分,我的人才忍不住出手的。如果向老闆覺得不妥,言錚改日再登門謝罪吧,現在就不打擾了!”
她帶着羅衣走了出去,董婉看着她,眼中有些疑惑。
“陳夫人你別相信她,她不過跟駱太醫學了幾天醫術,就自以爲是,敢誇口說廖大夫不能救的人她能救,這不是笑話嗎?”向元澤冷笑道。
董婉把陳玉兒交給丫鬟,上前一把抓住廖大夫問道:“我家甘兒真的沒救了?”
廖大夫點點頭,沉聲說:“夫人節哀順變!”
董婉一把摔開他,冷笑道:“你一個大夫,人都還沒死就叫我節哀順變,我家甘兒從抱進來你連手都沒動就宣佈了他的死期,你讓我怎麼相信你呢!滾……”
她上前一把抱起陳甘就往外走,陳樞一見趕緊上前阻攔:“婉兒,你要做什麼?”
“我要救我家甘兒,誰敢攔我,我就和誰拼命!”董婉一改端莊賢淑的樣子,目光凌厲堅定,這樣子竟然是嫁給陳樞這麼多年他從來沒見過的,不禁有些愕然。
“讓開!”董婉見他攔住路就不客氣地吼道。
陳樞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她怒叫道:“董婉你瘋了,那女人根本不懂醫術,你怎麼就相信她的話呢?”
“這裡的人都說我家甘兒必死無疑,既然這樣,我爲什麼不相信她呢?”董婉吼道:“你再不放開甘兒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陳樞還是緊緊抓住她,沉下臉說:“我不許你拿甘兒的命冒險,這裡不行,我們再去找別的大夫!”
董婉不顧一切抱着孩子掙扎,陳樞不放,兩人拉扯起來。
這時旁邊有個涼涼的聲音響起:“陳夫人,需要本宮幫忙嗎?”
“三殿下……求你,救救我家甘兒!”董婉一擡頭看到趙天楚和端木翊站在門口,就大喜,高聲叫嚷起來。
“三殿下!”陳樞愣住了。
“陳樞,放開你夫人,孩子是她的,她有權做主選擇誰幫她醫!”趙天楚面無表情地說。
“可是……”
“沒有可是,再拖延下去,你孩子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啦!”趙天楚一指董婉懷中的孩子。
陳樞低頭,就見陳甘本來發紫的臉變白了,眼睛無神地睜着,他一嚇,本能地放了手。
“謝謝三殿下!”董婉忍着淚,抱着孩子衝到對面,一進門就哭道:“白小姐,你救救我家甘兒!”
羅衣站在門口,沉聲說:“我家小姐讓我問你,是不是隻要能留住你兒子的性命,她做什麼都可以?”
董婉一個勁地點頭:“是,只要她肯救活甘兒,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羅衣見董婉聽差了,搖了搖頭說:“不是讓你做什麼,是我家小姐說,她救人的方法和別人不同,怕你事後追究,所以纔要你保證允許她採用一些應急的手段。”
“可以可以,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她是爲了救人,不管她做什麼我都只會感激她!”董婉慌忙點頭。
“那好,把孩子交給我吧,你就在這等着,綠荷,招呼董夫人!”
羅衣接過孩子趕緊抱了進去,董婉想跟進去,綠荷攔住了她:“夫人……我家小姐救……救人不能有人打擾,你……你不想你兒子有事,就等在這吧!”
“可是我擔心……”董婉淚掉了下來,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綠荷扶着她將她安置在椅子上,邊安慰道:“夫人放心,我們小姐敢說能救就……就一定能救!”
這時,趙天楚和端木翊還有陳樞一起走了進來,趙天楚聽到綠荷的話就笑道:“綠荷說的對,陳夫人你就放心吧,當時向太醫不也說我沒救了嗎?還不是言錚救了我,你看我現在像有事的人嗎?”
“三殿下!”董婉起身施禮,點點頭說:“我就是想起父親說白小姐救三殿下的事,才決定賭一賭的!”
“放心,這次你一定贏!”趙天楚擺擺手說:“陳夫人不必多禮,坐下吧!”
董婉看也不看陳樞,叫道:“翠芬,大小姐怎麼樣了,帶來我看看!”
一個丫鬟抱着陳玉兒走了進來,董婉一看她呆滯的樣子,心都揪了起來,上前一把接過她就緊摟在懷中:“玉兒,你哭出來吧,有娘在,誰也不敢再打你!”
陳樞一看陳玉兒那樣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太沖動了,訕訕地上前撫摸陳玉兒的頭,安撫道:“玉兒,剛纔是爹太沖動……爹不會打你了,你別怕……”
陳玉兒一縮,死死地抱住了董婉的脖頸,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