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外出的時候碰到宇宮胤了,這個朱顏果是他送給我的,看似不起眼的果子,事實上是非常珍貴的藥材,放眼整個慶國。擁有它的沒幾個人。”尹婉萱按着玉珠的手道,“你拿着它,心裡想着這個是胤王爺的所有物,再去報官,你放心,出了什麼事情,你背後還站着我,而我背後還站着胤王爺,這樣一來,你還害怕什麼呢。”
玉珠看着這個朱顏果,緊張的手都顫了顫:“小姐,你說的當真?”
“我騙你做什麼。”
玉珠看着尹婉萱的神情,臉上的神情也堅定起來:“那……奴婢去了。”
“快點吧。別耽擱時間了。”眼看着玉珠轉身消失在人海當中,尹婉萱舒了一口氣轉身,卻驟然發現自己身後某個陰影處,不知不覺竟然站了一個人!
一陣清冷的香氣飄來。赫然是女子身上香粉的味道,尹婉萱凝神一看,發現那是一個臉色蒼白的中年女人,身形消瘦,眉目清秀,看得出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胚子,見尹婉萱發現了她,她勾脣彎彎一笑,慘白的臉,鮮紅的脣,緩緩揚起的笑容。在這麼個陰暗的地方,若是膽小的人,看着非嚇得逃跑不可。
“你是誰?”尹婉萱說着,雙手不經意地換了個姿勢,靈活的右手指尖從藥包上一掠而過。
“原來是尹小姐,百聞不如一見啊。”中年女人開口道。輕聲細語的語調,婉約的像是一個柔美的江南女子,與她的外形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尹婉萱很清楚,對方做出這般神秘的姿態,是在給她施加壓力,讓她先自亂陣腳。
可惜此人不知道尹婉萱的來歷,若她是普通女子,也許真的會被嚇到,但尹婉萱本人就是重生的。
她連死都經歷過一次了,若真見鬼了,也就像見到同僚一樣,更何況這麼一個扮作鬼嚇人的女人。
論起扮鬼,有過重生經驗的尹婉萱操作起來,很可能比這個女人更加嫺熟呢。
中年女人見尹婉萱臉上神色平靜,一絲膽怯都沒有。心中詫異這個尹家小姐也算個人物,既然這一招對尹婉萱無效,中年女人也不裝神弄鬼,她直接從陰暗處走了出來,站在小巷子裡,看向尹婉萱:“不知尹小姐前來有何貴幹?”
“無事,這麼熱鬧的慶元節,出來走一走而已。”
“走到了此處?”中年女子揚眉。
“怎麼,此處封路了,不讓我站了?”尹婉萱反問。
對方看着尹婉萱難纏的模樣,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尹小姐……有些事情,不是您這樣的閨秀可以摻和進來的。您是遠近聞名的才女,這慶元節正是您大展身手的時候,如若獲得了幾位老先生的青睞,也許對小姐的將來,對尹家的將來都有無數益處,何必突然想不開,放棄這麼個大好機會,站在這陰暗潮溼的小巷子裡消磨時間呢。”
“千金難買我喜歡。”尹婉萱道。
對方見尹婉萱如此油鹽不進,也不打轉了,冷聲道:“那麼……奴家實在好奇,我們的人明明在你下來之前就離開了,你是怎麼追蹤過來的,從望江樓到這裡,有這麼多條路,有無數離開的可能,爲什麼你能準確地找到我們在的位置,在這兒蹲點呢?”
尹婉萱盯着對方的臉,當對方以爲尹婉萱不會回答的時候,尹婉萱緩緩道:“我是在比鬥臺上看到你們的,一個衣着樸素的男子,帶着三個衣着富貴,面色驚慌的小孩,我曾在農村生活過,也在尹家帶過一陣子,所以對於這樣的事情非常敏感。
從比鬥臺走下來之後,人確實在我的視線中不見了,左右兩條路,一條是我剛走過的路,另一條是水路,我之所以立刻排除掉水路的緣故是,今日是慶元節,我下來的時候,河邊正好有人開始放花燈,船隻大多都停泊在江邊,若是想要開動也成,但在前行過程中要避開花燈,不僅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而且太引人注目,並不安全。
小孩被拐賣了之後,家人和下人一旦發現,會立刻在四周搜尋,你們這個時候帶着小孩走水路不符合邏輯,甚至相反……你們早就提前計劃好了利用花燈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那三個小孩很可能是那個男人從江的另一邊帶過來的,然後利用花燈導致船隻無法行駛,使小孩的家人錯過最佳的尋找時間——這樣一來,你們要去的方向,一目瞭然。”
“聰明!”女人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尹婉萱趕過來的速度很快,沒有想到尹婉萱竟然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就洞察了一切,不僅分析出了他們離開的方向,更是連他們來時的計劃都算好了。
不錯,花燈開始的時間正是他們的計劃範圍內,利用花燈將小孩和家人隔絕,這樣才能更加有利於離開!
“尹姑娘果然智慧過人……既然尹姑娘願意爲奴家解惑剛纔那個疑問,那尹姑娘往右邊走之後,怎麼判斷我們在巷子裡的答案,想必尹姑娘定然也不吝賜教。”
“這可不公平,我回答了你一個問題,你應該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尹婉萱道,“我下臺走過來的時候,你們是用什麼辦法掩人耳目,瞞過了我們?”
“尹姑娘如此大方,奴家自然也不會做那個小氣之人。”中年女人風情萬種地笑着,搭配她慘白的臉色,只讓人容易打寒顫,只聽她道,“那把小孩送到望江樓的人,負責的是對岸的區域,等他把孩子送過來後,就會由別的人接手,尹姑娘沒見過接手的人,那些孩子個子不高,走在人羣中,很容易被淹沒,所以即使他們從尹姑娘身旁走過,尹姑娘恐怕也看不到他們。”
“原來如此……”尹婉萱低聲道,不動聲色地看着中年女人。
能夠如此痛快地把真相說出來,恐怕是不打算留她的性命了吧。
中年女人對着尹婉萱微微一笑:“那麼姑娘可否回答奴家剛纔的問題呢?”
“兩條路,一條是人擠人的商販街,一條是戴滿面具的街巷,不論是哪一邊,都有可能是你們逃跑的選擇,我本來也是不確定的,不過地上的腳印提醒了我。”
“腳印?”
“你們帶着小孩通過水路過來,夜晚寒氣重,小孩身上沾了溼氣,特別是踩在船上的鞋子,遠遠比沒有走過水路的人要溼,所以在地面印下了鞋印。”斤引雙弟。
“可是這裡人來人往,無數人行走,地面上的腳印更是數不勝數,尹姑娘居然能從地上發現這麼小的一個細節,果然細心。”中年女人道,“但尹姑娘就沒考慮過,這個街道後面是個潮溼的小巷子,從巷子裡頭走出來的人,也有可能印下比較溼的鞋印啊。”
“非也,就算之前走過溼漉漉的地面,在乾燥的街道走一會兒之後,鞋底也不會再溼,更不可能留下帶有點水漬的鞋印,能走這麼長路還留下水漬鞋印,唯一的可能是鞋子的布料不同。最近盛行一種明豔好看的布料,既柔軟,又可以適當地防水,京都有不少婦人都流行用這個布料給小孩做鞋面,這樣既不會讓小孩的腳難受不透氣,還可以適當避免孩子的腳被水打溼。
這種布料價格頗貴,尋常人家是不可能買這個給孩子的,所以只有被拐賣的富家小孩,纔可能留下這樣的腳印。腳印比成年人要小,是很典型的兒童尺寸,而且步伐慌亂,斷斷續續蔓延向小巷子,可見行走的時候不僅小孩緊張,攜帶小孩的人也緊張,爲了避免小孩跟不上步伐,行走期間甚至還抱起孩子走幾步。能留下這樣腳印的,不是你們,還能是誰?”
“原來如此……尹小姐觀察入微,佩服佩服。”
“不敢當,閣下也不逞多讓。”尹婉萱道。
“只可惜啊,尹小姐聰明一世,今日卻要香消玉損,命殞此地,真是令人惋惜不已。”中年女人嬌笑着,如是不看她的臉,光聽她的聲音,指不定還會誤以爲是個絕色美人。
“就憑可惜啊,想要斷我尹婉萱的生死,恐怕還不夠格。”尹婉萱冷笑。上一世她沒死成,閻王都沒敢收她,更何況這麼個裝腔作勢的女人。
中年女人看着尹婉萱凌厲的神情,繼續嬌笑:“尹小姐還不知道吧,你早就中了毒,不到一個時辰,你就可以去見閻王了!奴家奉勸尹小姐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去看一看大夫,指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啊!尹婉萱,你做什麼!”
中年女人的話還沒說完,在她認爲已經差不多可以毒發的尹婉萱,卻在這一刻突然發難,二話不說衝到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一把將她困在牆角,封鎖了她的死路。
“你剛出現的時候,飄來的那脂粉香氣,就是你所謂的毒了吧,這毒對付平常人還行,在醫者面前就別賣弄了,我配出來的毒都比你的好用。”尹婉萱絲毫不懼中年女人雪白的臉和紅豔豔的脣,盯着她冷笑道,“你以爲我看不出你在拖延時間?正好,我也在等人而已。說!孩子在裡頭哪一間房間,你們之中有多少人,今夜有什麼計劃!全部給我一一交代!”
“你……”中年女人很快鎮定下來,面容扭曲地笑道,“你這個小丫頭,倒是有一些手段,但你以爲這樣就能擒拿住我了?你太小看我了!”
說完,中年女人也不知按到了什麼地方,她背後的牆突然一陣翻轉,逼迫着尹婉萱不得不後退一步,下一秒,待尹婉萱再擡眼的時候,中年女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耳邊還有中年女人的話在隱隱傳來:“尹婉萱,我記住你了,等着吧!”
尹婉萱看着眼前空無一人的陰暗巷子,丟掉了這麼一個重要的人物,尹婉萱臉上不僅沒有懊惱的神色,反而還微微笑了起來:“都和你說了,我配出來的毒,都比你好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