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雪在四國大會上的表現,只幾日工夫,就已經傳遍了昭陽城的大街小巷,三國求娶,一個也未答應,還出了三道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題,這可讓原本惦記着與納蘭家結親的一衆皇親國戚,重臣名將世家都縮了回去……
這擺明了,就是司馬青要拿納蘭雪跟別國換好處的意思,莫說自己家裡的人是猜不上這三道謎題來,就是猜出來了,誰還敢去?那不是觸皇帝黴頭,給自己找麻煩的麼?!
於是,原本不時有媒婆上門的納蘭府,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偶有幾個上門的,也是去給納蘭籍或者納蘭述說媒娶小的,至於納蘭雪,那可是提都不敢有人提了!
想着之後的兩年,都可以安心的籌備力量,不用再擔心納蘭雪的兩個兄長把她給許人了,可是高興壞了司馬玉,往納蘭家跑的,就更是勤快了。
……
待送走了風,商,意三國的皇帝,休息了一日,納蘭雪便入宮找上了司馬青,跟他提了放江越歸故里的事情。
起初,司馬青還有些不願,但當聽到納蘭雪說,江越的故里,也就是泗水國原本的帝都,是在意國境內,放江越回去,只會讓意國的皇帝慌恐驚詫,惶惶不可終日後,便立刻開心的答應了下來,他是個記仇的人,可不會輕易就忘了,四國大會時,意皇白獨羽和太子白寂風給他的爲難!
兩人在御書房裡商議了一番之後,第二日,納蘭雪便換了納蘭述的身份,去上早朝了。
朝堂上,自免不了有持不同意見的人爭執,納蘭雪也不着急,只等着他們一個個的說完了自己反對的因由,纔開口給他們一個個的駁斥了回去。
站在司馬青身邊的司馬玉,第一眼看去,就認出了今日來上朝的人是納蘭雪,心中喜悅,便想在她的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搜腸刮肚的想了一早晨,待司馬青跟他一問想法,便一股腦兒的都搬了出來。
這一下兒,可是不得了,堂下一衆臣子,哪裡就會放過這種拍未來君主馬匹的好機會?一陣拍馬屁拍過去,就把司馬青這……怎麼看自己的寶貝兒子都覺得好得不得了的爹爹,給拍樂了,當下,便使人擬了旨意,擇日,送江越離開莫國,回返如今已在意國境內的天星城。
……
江越終究是昔日裡泗水國的太子,雖然,他的國已經沒了,但,只要他還活着,這身份,就不會變化。
司馬青是個要面子的人,自不會允有人在他的生平上寫下“小氣”之類的污點,在跟納蘭雪商議過了之後,於江越離開莫國的時候,又送給了他十幾輛馬車的物品,大到金銀器件,小到布帛錦緞,那架勢,可比許多大戶人家嫁姑娘,還要來得熱鬧。
納蘭雪受命把江越送去莫國與意國的邊境,高興的很,十幾年了,除了每年能去一趟昭陽城外的孤山,拜訪一下天時道長,就再沒有機會出去過遠門,這回,得了這御賜的美差,哪裡有不趁機玩兒個痛快的道理?
一個是被人軟禁十二年,一朝終得自由,一個是爲國操勞十二年,一日終得休憩,兩人此時的心情,都是極好的。
本就頗有共同語言,司馬青又給了十幾車的禮物,行走不快,這一路去往邊境,說是遣送,倒不如說是在遊山玩水更爲妥當。
一路上,江越給納蘭雪說了不少那本諸國志上寫的有趣事情,納蘭雪聽得認真,不時提問,順手的,還把一些覺得以後會有用的東西,用炭筆記到了她總不會離手的線訂小本兒上,遇上感興趣的地方,還會讓車伕停下來,下車去探查一二。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江越。”
車隊走得雖然不快,但,終究是,莫國的帝都昭陽城距離邊境的距離有限,七天之後,一衆人便到了莫國和意國的邊境,臨下馬車之前,納蘭雪把一隻紫色的錦囊交給了江越手中,“這個你保管好,若遇危難,打開它,可救你一命。”
“納蘭雪,待你長髮及腰,我來娶你可好?”
江越微微一愣,伸手,接了納蘭雪遞過的紫色錦囊,攥緊在了手裡,擡頭,伸了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她如男子般束在頭上的髮髻,半是玩笑的跟她問道。
“呵呵,只怕,到時候,我的頭髮夠長了,卻是沒有腰了。”
納蘭雪笑着拍了一下江越的腦袋,不讓他對自己動手動腳,“快些走罷,時候不早,再浪費工夫,今晚,你可就該到不了城裡,露宿山林了。”
“我送你一禮,不日即到,你且記得好好收了,跟司馬青邀功。”
江越也是被納蘭雪的這一句俏皮話兒給逗笑了,搖了搖頭,把之前她給的紫色錦囊收進了衣襟裡面,轉身下了馬車,“你也早些回罷,出來這好幾日,你兩位兄長,也該擔心了。”
……
《赤皇紀事》載,昭和元年,秋,赤皇舌辯羣儒,使莫皇允,遣昔泗水國太子江越歸故里,後三月,江越隱山林,意皇怒,迫其出,未果,命人焚山,火燒七日方熄,山上樹木鳥獸皆亡,後,萬人搜山,見一人燒至木炭狀,抱樹而亡,仵作查,與江越歲相仿,意皇悅,方令收兵。
過七日,赤皇撰文責意皇兇惡不仁,殘害昔泗水國投誠皇子,風,商,莫三國皇帝聞之,皆以爲然,欲遣兵罰之,意皇懼,修書三國示好,三國不戰而得十城,分之,莫取四,風,商各取三,天下太平。
……
納蘭府,後院。
納蘭雪躺在軟椅上面,曬着太陽,手裡把玩着之前時候,江越使人送來給她的那三樣禮物中的一樣,硝石,心情像是有些不好。
她想不明白,江越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爲什麼要選擇惹怒意皇白獨羽,給自己尋一條死路,十二年的爲質生活都挺過去了,自由了,卻反要尋死,這不該是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該做的,可……據她事後派去察看的人來信,從屍體看,死得那人,的確是跟江越年紀相當的泗水皇族,十二年前,四圍泗水,除了捧璽受降的江越,泗水國的皇族,已是都死光了,怎得,也不可能,在現在這時,還有跟江越年紀相仿的人了……換句話說,江越詐死,是絕無可能的……
總有什麼事情,讓納蘭雪覺得不對,可,到底是哪裡不對,她又想不出來,這樣的感覺,很是不好。
納蘭雪深吸了一口氣,把那塊兒硝石輕輕的拋起,又穩穩的接住,如此幾次之後,便失了興致,坐起身來,使勁兒的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因爲江越的死,莫,風,商三國討伐了意國,意國皇帝識相,賠了十座城認錯,撰文責備的人是她,莫國可以算是牽頭的,得的好處,也是三國中最多,四座城池,軍費百萬,司馬青很高興,重賞了納蘭家,可,她卻是不知怎的,半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自己跟他只能算是萍水相逢,至多也就是請他吃了一盒點心和幾籠蝦餃,就爲了這麼點兒交情,就拿命來給自己送禮,未免,太誇張了些罷?
“主子,有意國那邊兒的信來。”
一個打扮的很精幹的丫鬟,鬼怪般的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快步走到納蘭雪的軟椅旁邊,壓低了聲音,跟她說了這麼一句,她稱呼納蘭雪“主子”,而非郡主,這,是跟納蘭府裡的大部分下人都不一樣的。
“念。”
納蘭雪半點兒都不吃驚這丫鬟的突然出現,繼續把玩着她手裡的那一小塊兒硝石,頭都懶得回一下。
“依命驗屍,手中見錦囊,錦囊毀,與屍身溶一體,不可取,是否截腕歸,請主示下。”
丫鬟輕輕的點了點頭,打開信件,把那上面的字唸了出來,她看到了納蘭雪肩膀的顫抖,心中微驚,忙低下頭去,佯裝未見。
“寫信過去,把他……厚葬了罷……”
許久,納蘭雪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軟榻上躺了下來,把手裡的那一小塊兒硝石遞給了丫鬟,“使人去幫我在這上面打個孔洞出來,你們……也做下準備,該……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