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慕懷對於千面這個愛理不理又很欠揍的回答及其的不滿,但還是接着問道,“葉長臣……不對,應該是陳孤,他……”
“已派人送往千離院了。”
這事說起來慕懷真是很鬱悶。
就是葉家出事那晚,她浴血奮戰,撤離已成火海的葉家大院,一路向着落霞寺的方向狂奔時,已經是晌午時分,後有追兵,前面的路口也一定有埋伏,自己受了傷還帶着兩個拖油瓶,勝算實在是少,正在不知所措時,葉長臣卻突然發話了,他那童音未脫的嗓子裡帶着幾分鎮定問慕懷,“你是來救我的人?”
慕懷嘴角一抽,還能不能問個比這更缺心眼的問題,我若不是爲了救你這個小毛孩我抱着你滿大路狂奔我抽風啊!
“你放我在路邊,向相反的方向走!”小孩的聲音威嚴有力,命令一般。千面嘴一撇,“我憑什麼聽你的?”真是的,小破孩還來指導她做事情了!
“哼,就憑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長!”
“哈?”慕懷一激動,只想把這個小破孩丟在地上,這事什麼語氣什麼話,這麼拽!
“我知道去落霞寺的捷徑,但你必須把敵人引開我才能安全到達。”說着就要掙脫慕懷懷抱。
“喂,憑什麼要聽你的?!”慕懷吹眉瞪眼,收緊手臂摟着這個在懷裡不停掙扎的人,這節骨眼上遇上這麼不聽話的主真是很煩躁。
葉長臣卻在這樣危急時刻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你,你,你胸脯壓到我了!”慕懷羞得滿面緋紅,趕忙撒手,恨不得把葉長臣像暗器一樣扔出去。
葉長臣卻爲能掙脫慕懷的懷抱甚是得意,氣定神閒地弾彈衣裳,對高出他半個身子的慕懷招招手,等對方俯下身來,纔在她耳邊輕聲唱道,“圍州三月飛雪來,糧倉毀盡骨成堆……”慕懷渾身一個機靈,“你,你……原來前輩是圍州陳孤。”想起此人名號,慕懷雖然被他無理的態度弄得有點窩火,還是照着江湖規矩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陳孤此人生來怪異,一出孃胎就在笑,三個月時就能字正腔圓的呼爹喊娘,卻在長到五歲的時候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爬,看起來還是三歲的樣子,但是他那張嘴可是說什麼來什麼,而且說的都不是好事。最離譜的一次就是在他突然唱了“圍州三月飛雪來”之後,圍州果然三月飛雪,而且那雪下了三五日不休,圍州城內房屋十有九毀,人都被埋在積雪內了,那糧倉就更不用說了。
雪後放晴,雪下面的屍體沒能及時挖掘,腐臭的屍體又引來瘟疫,一時之間,圍州城成了人間地獄。
陳孤家作爲大戶,房屋堅固,大雪沒有壓塌房子,他家存糧也多,一時還餓不死,但是陳孤老爹想起陳孤那烏鴉嘴唱出來的曲子,自覺生了個孽根禍胎,對不起父老鄉親,帶着陳孤離開了圍州,一來是把陳孤帶離圍州,一是爲了逃避瘟疫。
陳孤就是在逃難過程中才學會站起來走路的,而且剛學會走,就能跑起來。在跟着大家遷徙的過程中,陳孤曾一再勸說大家走另一條道,在沒人理會之後,他自己就偷偷在半路脫離了大隊伍,在逃離大隊伍不到十二個時辰之後,就有傳言說圍州大戶陳家,被人在半道上滅了口。
因爲陳孤那烏鴉嘴的功能被外界傳的神乎其神,各處的勢力都開始找陳孤,陳孤也就真正開始自己的逃亡生涯,他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倒黴蛋的代表。
慕懷自然早就聽說了陳孤的大名,但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陳孤看起來還是個小孩樣。葉長臣是有未卜先知能力的陳孤,這就解釋了爲什麼千面叫他來救這個“葉長臣”,千離院需要的可不就是這樣的奇才麼!
“你要引開敵人!”陳孤見慕懷半晌無語,便揮着小手喊她。
“不行,萬一你不去落霞寺,又逃跑了怎麼辦!”既然這人能在各大勢力的搜尋之下還活到現在,逃跑的功夫一定不弱,誰知道他搞什麼鬼。
“不去落霞寺我只有死路一條!你不聽我的,我們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
雖然陳孤那張烏鴉嘴很靈,但是慕懷還是覺得不能輕信別人,這個陳孤,還是親自拎到落霞寺比較妥當。
於是在她一意孤行一定要親自把陳孤送到落霞寺的途中,她慘遭圍攻,傷的快要爬不起來了,陳孤還在他懷裡得意的笑。經過實踐經驗的教訓,慕懷不得不妥協,依照陳孤的吩咐,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抱着個布包袱引開了敵人。
雖然在敵人一路窮追不捨的情況下慕懷不止一次想要把葉長卿丟在半路上,但是轉念想,敵人採取的是斬草除根的做法,既然要帶走葉長臣,就不允許葉家還有人活着,畢竟葉家的人都以爲葉長臣真的只是葉長臣,被人劫走了會無休無止的追究,那到時候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也許把葉長卿丟在大院裡,他還能僥倖躲過一劫,但現在要是把他丟在半路上,那結果不言而喻。反正一個人是逃,兩個人也是逃,多帶一個無所謂了,於是慕懷一路不離不棄地一直帶着葉長卿直至千面來解圍。
還讓千面誤以爲葉長卿對自己有多重要以致生了種種誤會。
慕懷憋了很久終於還是問出口“那追陳孤的人,是我們的人麼?”這話本不該問,所有進千離院的人的身世都不該問,但這實在是心裡憋不住的疑惑,如果千離院能爲了葉長臣而殺了對葉家滅口,那麼自己的遭遇,也就不言而喻了。
千面目光冷冷射過來,慕懷心虛地低頭,但還是不依不饒等着答案,也或許等着千面的雷霆之怒。
然而很久沒有任何動靜,慕懷都要懷疑千面是不想理她,早都睡着了,不由擡起頭來看她,才見千面依舊面無表情看着自己,那眼神裡沉重哀傷的氣息是慕懷從來沒見過的,不由地心裡打退堂鼓,支吾着道,“千面大人,屬下……咳,我只是隨便問問……”慕懷想說,如果很爲難,可以不回答。千面卻搶先一步冷冷吐出兩個字,“不是。”
慕懷舒出一口氣,千面這樣的人,不屑於說謊的吧,尤其是對自己的這樣的小嘍囉說謊,她說不是就一定不是,葉長臣的仇人不是千離院,自己的仇人也不會是千離院。
千面方纔的爲難,也許只是在考慮該不該把這種涉及千離院裡人身世的東西說出來而已。以後絕不過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