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蕭不思處並未打聽到有用的信息,蘭諾心中的希冀破滅,人的情緒也一下子低沉許多。黃昏時候,北慕寒處理完當日的朝中要事,便擺駕回了寢宮,他心知這些時日由於忙於朝廷政務而有些忽略了身邊的蘭諾。
寢宮內,蘭諾送走了蕭不思,一人坐着無事,便差丫鬟尋來基本醫書,興許在前輩的筆下能找到些許醫治北慕寒體內寒毒的線索,不知不覺,恍恍然已到了夕陽西下之時,蘭諾坐在鳳榻上,神情專注於手中醫書之上。就連身邊侍候蘭諾的丫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這是御膳房新做出的梨花糕,娘娘多少吃些罷”中午自蕭不思走後,蘭諾將近一日都未進食,若是因此除了什麼岔子,那這罪責可是她承擔不起的。此刻見都黃昏了,便就趁着宮人送來的糕點又一次試着問起了蘭諾。
蘭諾眨眨略有些痠痛的眼睛,淡聲道:“本宮暫時沒有胃口,你先放這吧。”北慕寒體內的寒毒一日未解就深深牽掛着她的心,夜不能寐,茶飯不思。
蘭諾淡淡地一句話,丫鬟卻突然跪倒在地,用近乎祈求地語氣,顫抖着聲音說道:“就當是奴婢求求您,您就吃些吧,皇上曾說過,這是您最喜愛吃的糕點了,您若再這樣下去,身子怎能吃得消。”
蘭諾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能引得她這般反應激烈,合上醫書,有些詫異的望住她:“不是讓你放這了麼本宮餓了自是會吃,你這般是跟誰較勁呢”
“奴婢不敢,只是見娘娘您這樣,奴婢心疼的緊。”丫鬟連連搖頭,聲色切切。
莫名的,見她這般模樣,蘭諾心裡竟破天荒泛起了一絲惻隱之心,淺聲道:“你叫綠兒是吧,起來回話。”細想起來,竟有些可笑,這般久了,還不確定自己身邊人的名字。
微愣片刻,綠兒緩緩起身回道:“奴婢是綠兒。”
蘭諾這才發現,這綠兒長着一張極是討喜的臉蛋,圓圓的杏眼透着一股精靈勁兒,粉黛微含,倒也是一個嬌俏丫頭。
一番打量下,蘭諾的臉色緩和了些許,甚至眉梢出,隱約瞧得出一絲喜色,一雙明眸望住面前桌上的糕點問道:“本宮素來喜愛梨花糕,也虧得你有心了。”
素手捻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蘭諾盡是惆悵的心緒也彷彿隨着這甘甜的味道變得愉悅起來。
鳳眸微擡,只見殿外霞光滿天,夕陽金黃,逆着這耀眼的光芒,一抹高大身影映入瞳仁,如春風拂面,蘭諾情不自禁彎起了脣角。
“奴婢見過皇上。”綠兒主動退在一邊,欠身恭敬道。
北慕寒匆匆回宮,目光緊隨在蘭諾身上:“諾兒難得有食慾,可怎麼也不等朕回來一起吃呢”北慕寒淺笑着在蘭諾身旁落座,瞧得出,他今日心情不錯。
蘭諾正了正身子,擡眸望了眼綠兒,眼神示意她退下,綠兒旋即會意,轉身離開了大殿。
“皇上今日回來的似乎比平時早些,是今日事務不多麼”
“恩,不過事務多也不能冷落了你,除了朝中要事,那些零碎繁瑣之事我便交於內閣大臣處理了。今日得空早些回來,多陪陪你。這梨花糕是我特意吩咐御膳房爲你而坐,吃着可還合口味”北慕寒聲音清潤,一雙星目緊緊望住蘭諾。
蘭諾目光微閃,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淡笑:“只怕我要負了你的心意了,如今不論什麼真鮮美味在我食來都是食之無味。”
北慕寒聞言,心下莫名一痛,他隱約覺得蘭諾跟隨他來到宮中,做了皇后之後並不如想象中欣喜,反而常常的顯得神情落寞,以前他總自我安慰,是因爲蘭諾尚還不適應宮裡的生活纔會這般,但此刻,他越發覺得並不是因爲她不適應,而是她的心裡,總藏着心事。
垂下眸子,北慕寒微蹙的眉頭顯出幾分悵然:“諾兒在宮裡過的不如心,也許我當初答應朝中大臣提議的決定太草率了些,你是我的妃,我理應考慮到你的想法。”
“你怎麼會這麼想”蘭諾不忍見他這般神殤的模樣,連忙解釋道:“不管身在何處,只要能與你在一起,我便就滿足了,如今你心裡不止裝着諾兒,還裝着天翎國萬千黎明百姓,可我的心裡,至始自終裝着的就只有你,三年之後,你生死未卜,我只是想想到法子醫治你而已。”
一番解釋,幾分情重。
北慕寒歉疚之餘,更多的是心疼,情到深處,忍不住反手將蘭諾的玉手緊握掌心:“是我誤會你了,我答應你,不管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支持你去做,但如果,我是說如果,三年之期已到,你沒有找到醫治我體內寒毒的解藥,也千萬不要自責,否則,即便到了地下,我也死不瞑目。”
像極了遺言般的約定令蘭諾的心沉重的快要喘不過氣來,心裡,腦海裡頓時亂作一團,喉嚨裡更像是有什麼異物卡在那裡,難受的聲音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諾兒答應我好麼”見蘭諾沉默,北慕寒忍不住又一次開口問道。
蘭諾擡起眸子,令自己的目光與北慕寒平視,他眼裡的絲絲哀求及希冀刺痛了她的心,卻叫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猶豫良久,蘭諾終是澀聲道:“恩,我答應你。”
北慕寒見她答應,喜的將她一把攬入懷中,黃昏的餘韻斜照進大典內,更映的大殿內金碧輝煌。
不知不覺,夕陽隱去了最後一抹光亮,霞光滿天的長空漸漸褪去了鮮亮的顏色,變得深濃如墨。
“你說師父今日來了”北慕寒放下手中銀筷,微有些詫異地說道。
“許久不見,我便請師父來宮裡敘敘,你何來這般大的反應對了,也是有些日子沒見墨雲肆了,什麼時候見了他,可要問問你最近的情況如何了。”蘭諾疑惑地回望着他。
北慕寒默了片刻,收了收眼中驚訝,淡聲回道:“諾兒說的對,你一個人在宮裡難免無趣,讓師父開導開導你也是件好事,不過最近你怕是見不着墨雲肆了,他被我派去做事了。”
“恩。”蘭諾一面吃着飯食,一面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做什麼事了朝中有大事發生,需要你的貼身侍衛都要出馬麼”
墨雲肆不只是貼身保護北慕寒安全的護衛,更是北慕寒的私人大夫,他如今的情況,怎能離得了墨雲肆。
“這沒什麼,你就不要管了,都是些朝中男人的事,你無須理會。”北慕寒微頓了下,淡聲解釋着。
蘭諾聽罷,擡眸望了北慕寒一眼,眸子裡似有思量,卻斟酌良久並無再說什麼,只簡單應下。
如今北慕寒方纔登基當上皇帝,朝中事務定然繁多,不僅如此,北慕寒與北敬天素來不合是朝中文武百官人盡皆知之事,是以,無形中便就自動分成了分別以北敬天和北慕寒爲首的兩黨,如今北慕寒登基,勢必會有一些北敬天的舊臣心有不服,朝廷看似平靜無波,實際上只怕並非如此,這個當口,徹底穩定朝中才是北慕寒重中之重。
而又念起自己只一心念着北慕寒體內寒毒要如何醫治,卻忘了北慕寒不止要忍受寒毒帶來的疼痛,更要爲朝中各事操心勞力,心裡竟不覺多了幾分愧疚。
“這個是你最愛吃的,多吃些。”蘭諾柔柔笑着,將一塊鮮美的魚肉夾進了北慕寒的碗中。
“你也多吃點。”北慕寒應着,眉宇間盡是淺淡笑意。
月色如華,寢宮內燈火盡然熄滅,只有如銀的月光隱約透過簾櫳照進來。
蘭諾與北慕寒早早歇下,北慕寒不多久便沉沉進入了夢鄉,蘭諾卻沒有絲毫睏意,經過今日一事,她便決定不再讓自己消沉的情緒影響到北慕寒,他只要治理好朝中之事便可,尋找寒毒解藥的事就讓她去做吧。
蘭諾輕輕翻動身子,淡淡月光下,一雙清眸凝視着北慕寒俊美如斯的側顏,驀地心漏掉了一拍,他那麼出衆,宛如謫仙,她卻有幸獨有。
寒毒不解又如何,既然心繫一人,那就應該不論何處,都不應讓對方孤單,不是麼
一晃眼,三月時光匆匆掠過。
朝廷穩定後,朝中事務越發的多了起來,北慕寒被政務纏身,鮮少有空能陪蘭諾一時半刻,而這對於數着日子過活的蘭諾來說無疑仿若劇痛折磨。
這一日,日光晴朗,湛藍天際叫人心曠神怡。蘭諾早早在院子裡備好了茗茶,靜等蕭不思的到來,前些時候她便與蕭不思約定,每隔幾日便就相約而談,而今日,正是他們先前約定好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