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敬天的喪葬規格屬於天翎國最高規格,按照天翎國的規矩,皇帝下葬,舉國哀悼三日,這也是登基大典爲何在北敬天葬後七日舉行的原因。
人走茶涼,北敬天剛一下葬,天翎國的百姓似乎就忘了這位曾經殺伐決斷的皇帝,轉而期待新皇登基。
北敬天的後宮妃子們雖沒有全部爲北敬天殉葬,但其餘的一些妃子也被安排在幽和宮中,直到老死也不許踏出幽和宮一步。而先前一直力挺北敬天的朝中大臣也被其他人主動孤立起來,不過幾日時間,所有人彷彿就忘了北敬天突然死去的悲痛,細細想起,不甚悲哀。
登基當日,舉國歡騰,京都城內外,熱鬧非凡。京都百姓夾道觀看登基大典,在一衆文武百官的朝喝聲中,北慕寒一襲龍袍攜着身着華美鳳袍的蘭諾一同登上了至尊寶座。
君臨天下,從此他與她肩上的膽子越發重了。
登基大典儀式結束後,便是與文武百官的宴席。
北慕寒心知蘭諾不喜這樣熱鬧的場合,便一番必要的場面話後,與蘭諾回到了寢宮。
“諾兒哪裡不舒服麼?”寢宮裡,北慕寒眉色擔憂地問蘭諾。
方纔在登基儀式上,他便就察覺到蘭諾略有些不尋常的神色,這一剛回宮中,便就忍不住問道。
“諾兒無事,只是皇上這時候陪諾兒回來,文武百官不知作何猜想,皇上還是快些回宴上纔是。”褪去了一身繁重的衣飾華袍,身子總算輕鬆了些許。
登基大典儀式持續了快一天的時間,漫說蘭諾覺得累了,即便是北慕寒也覺得有些不堪其重,身子乏累了。
“那宴席就讓他們吃的盡興,難得能抽身,自是要多陪陪你的。”北慕寒淡笑着執起蘭諾十指,坐在主位上。一張清麗絕倫的容顏深深映入瞳仁,紅妝淡抹,粉雕玉琢好似一尊精緻的瓷娃娃般叫人移不開視線。
良久,蘭諾被北慕寒熾熱的眼神看的略有些不自然起來,皙白的雙頰不知何時悄悄飛上兩抹淡淡紅暈,煞是嬌美。
北慕寒心中微動,輕輕將蘭諾攬在懷中,大掌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道:“今日之後,這後宮諸事就要交於你打理了,若你覺得辛苦,那我再派人協助於你,如何?”
蘭諾斂眉:“能在你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怎會覺得辛苦,反倒是覺得將師父與墨雲肆留在王府,你的身邊也沒個信得過的得力幫手,又該如何是好。”
她滿心在意的,只是他累不累,還有他的安危。
北慕寒撫着蘭諾長髮的手陡然一頓:“誰說我要將雲肆跟師父留在王府,我已經讓太監擬旨冊封墨雲肆爲我的貼身護衛,只聽我一人命令,而師父也可以時常住在宮裡與墨雲肆一起。無聊時候,你也好有個說話的人。”
北慕寒的語氣平淡,好似這一切早已在他的計劃之中,蘭諾聽了,忙的從北慕寒懷中移開,一雙風華無雙的眸子定定望住北慕寒,心下仍是有些詫異:“你倒是想的周到,今日不見師父他們,還以爲你將他們留在王府呢。”
蘭諾說罷,又將身子埋在北慕寒寬厚的肩膀中,羽睫半垂,又緩緩道:“如今朝中大局已定,惡人不在,咱們就想辦法解了你體內的寒毒好麼?”蘭諾怕提及這個敏感的字眼,但卻又不得不面對,她心裡的那個結,始終解不開。
“寒毒之事全靠上天緣分,若我無緣與你長相廝守,強求也無用。”北慕寒說的雲淡風輕。
蘭諾頓時愣住,少頃,禁不住提高聲音道:“難道你真的想三年之後就離我而去麼?還是……你根本就是想早些擺脫我?”蘭諾情緒激動,聲音也隨之微顫起來。北慕寒見她這般認真的模樣,不覺有些失笑,他若想離她而去,怎會幾次三番不計後果的拼命救她,甚至自己苦心訓練出來的青衣七秀也因她而死,一直以來,他這麼愛他,怎麼會想擺脫她?
“原來在你心中,我對你來說就是這樣的人。”北慕寒眼底騰起的一絲微不可聞的落寞之色似一把利刃剜痛了蘭諾的心,意識到自己方纔話裡的意思後,竟開始慌亂起來。
“不,可我就是不明白,既然你那麼在乎我,爲什麼不努力一起找到解藥,師尊說過,那解藥雖然難找,卻不是找不到,我們有希望的,不是麼?至少……也要努力過了,才甘心放棄。”
“可是諾兒……”北慕寒低眉,聲音低沉:“如今我是天翎國的皇帝,也就意味着有很多事情我不能隨自己的心去做,找到解藥不是我這個當皇帝的最重要的事,你能明白麼?”
蘭諾抿着泛白的脣瓣,輕輕搖搖頭:“我不明白,你是天翎國的皇帝,但也是我的夫君。”
北慕寒微嘆口氣,默然將她摟緊懷中。
良久,胸腔裡傳來一陣輕柔綿軟的女聲:“雖不明白,但以後不會讓你再這樣爲難了。”
離開鬼谷,回到京都後,北慕寒的飲食全權由墨雲肆負責,而北慕寒體內的寒毒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再發作。蕭不思與墨雲肆一起,住在距離北慕寒寢宮不遠的一個宮殿裡,方便照顧北慕寒的日常。
而自登基大典後,北慕寒便開始了每日準時上朝的作息時間。
這日,北慕寒上朝後,偌大的宮裡就只剩蘭諾一人,心繫北慕寒體內的寒毒之事,蘭諾的心也無法靜下來,便差宮裡丫鬟請來了蕭不思。
“稟娘娘,蕭公子來了。”一個珠翠綠衣的丫鬟站在正殿上,恭恭敬敬地朝軟榻上斜臥着的一個衣着華貴的女子行禮道。
玉手微擡,示意丫鬟將人請進來。丫鬟會意,行了禮便就轉身退下,旋即便有一抹風姿卓絕的身影走了進來。熟悉的音色不由得令蘭諾揚起了脣角。
“諾兒這當了皇后娘娘,果真不一樣了喲。”蕭不思一襲白衣,清華無雙,溫潤如瑩玉的聲音煞是悅耳。
蘭諾驚的從軟榻上坐起身子,眉眼帶笑道:“師父這是在取笑我麼?”雖說墨雲肆與蕭不思就住在離他們寢宮不遠的宮殿裡,但畢竟這裡是皇宮,未免人多嘴雜,蕭不思與墨雲肆爲了不留人口舌,沒有北慕寒的召見便也從未來過這寢宮,而如今,距離北慕寒登基大典也有些日子了,蘭諾再見蕭不思免不了心緒略有些激動。
蕭不思站定,雖是蘭諾的師父,但面對皇后的禮數是少不得的:“拜見娘娘。”
蘭諾見他對自己行禮,連忙起身相迎:“師父這是做什麼,又沒有外人,師父怎這般見外?快起快起。”
待兩人坐定,蕭不思不禁嘆道:“世人都道這母儀天下的位置榮華富貴享不盡,可我怎麼覺得諾兒這段時日不見,消瘦了不少?難道是因爲這後宮事務繁多?”
蕭不思一雙如墨玉般的眸子亮着溫潤的光澤,他是她的師父,總能一眼便就輕易地看穿她的心思。
默了片刻後,蘭諾搖搖頭道:“皇上體諒我,一般瑣碎雜亂的事情便就交給嬤子處理,況且這後宮事務並不算多,故而也還應付的來……”蘭諾語氣悠悠,眸子裡方纔看見蕭不思的晶亮神采也漸漸暗淡了幾分。
蕭不思斂眉淡笑:“但這些卻都不是讓你消瘦的原因,對嗎?”能讓她這樣憂心忡忡的,除了北慕寒體內的寒毒,恐怕其他也沒什麼事能讓她這般掛心了。
蘭諾聞言,朱脣不由扯起一抹苦澀的笑:“果真還是師父瞭解我。”
蕭不思搖頭輕嘆:“諾兒,其實很多事情都是要看緣分的,緣分不到,強求也強求不來呵。”
蘭諾垂目:“師父的意思我明白,但畢竟時間有限,心裡怎能不着急。”話音一落,蘭諾好似又想起了什麼一般,暗淡的眸子頓時亮得驚人,竟叫看得蕭不思目光微閃,須臾,只聽她興奮道:“師父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定知道的很多對不對?那能不能幫我找到解皇上體內寒毒的解藥呢?”
蘭諾眼睛裡的光芒太亮,蕭不思忽然不想拂了她眼底的希冀,然而潛意識裡有一個聲音陡然出來抗議,猶豫良久,他終是略有些無奈地搖頭嘆道:“皇上體內的寒毒我自是也想早些找到解藥醫治,但就連墨雲肆與師尊也無法,我又能做些什麼呢?不過倒是可以答應你,咱們一同用心尋找,相信上天會感念咱們虔誠的心,令奇蹟發生罷。”
蘭諾眨眨眼睛,心知自己又是空歡喜一場,她相信蕭不思的話,若他有法子解了北慕寒體內的寒毒,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但不知爲何,她心裡莫名覺得她的師父是有辦法的呢?
難道是因爲他之前說過的話?還是他偶爾流露出的異樣神情?還是,這一切只是她的臆想,她的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