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三天期限,最後一天的傍晚。
宇文姨娘讓院子裡的一個三等婆子過來告訴顏明真,過去到她的院子裡去拿那些東西。
眼見婆子長相粗鄙,說話磕磕巴巴,顏明真卻禁不住會心一笑。看來宇文姨娘已經將自己要的那些田產地契都要了回來,要麼也不會派這樣的一個人來。
想來宇文姨娘心中憋着氣,卻又沒法發泄,就打發了這樣的婆子來噁心自己,顏明真心中暗自搖頭,這個女人的手段真的是越來越小氣了。
示意青枝打賞了婆子,顏明真便直接去了宇文姨娘的院子。
顏明真到的時候,宇文姨娘正看着桌子上的東西咬牙切齒。一想到這些東西讓自己除了要將以前裝入口袋裡的錢都掏出來,還貼進去了將近十萬兩的銀子,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尤其,通過顏明華跟馮春要顏明蘭的嫁妝,卻讓顏明華和馮春兩個人一下子拉近了關係。想到這,宇文姨娘心中就懊悔,自己當初怎麼沒有想到馮春會真的對顏明華抱有目的呢?
現在好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自己還不能說,要麼別說顏明華對自己的意見更大了,楊老太君也會責怪自己給他們兩個人創造了機會。
這真是一個極大的失算啊!
宇文姨娘正在皺着眉頭胡思亂想,突然感覺有人走近。一擡頭,正好看到顏明真似笑非笑的臉。
身子禁不住往後一退,宇文姨娘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沈婆子,罵道:“你這個老貨,房中來了人也不提醒一句?”
“姨娘,”顏明真輕輕一笑,說道:“你也別用指桑罵槐這一手指責我了,沒用。”
說着,她一指站在旁邊的沈婆子說道:“要怪就怪你院子裡的人聲音太小,沒讓你聽到。”
聽着這話,宇文姨娘一看沈婆子,沈婆子連忙低聲說道:“剛纔我喚了姨娘兩三聲呢。”
宇文姨娘心中明白剛纔自己想東西太入神,所以沒有聽到沈婆子的叫聲。但此時,尤其當着顏明真的面,她那裡肯承認是自己的錯呢。
“你不會多喊我兩聲嗎?”宇文姨娘說着,乜斜了顏明真一眼,繼續說道:“這來的是三小姐,要是來一個強盜、土匪的那還了得?”
“姨娘說的對,”顏明真聽了這些話,也掉頭對着沈婆子說道:“你這個婆子,年紀太大,個子也太矮,還有,爲什麼沒有一身功夫?惹得姨娘整日提心吊膽的?只不過,姨娘,你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了,至於這麼膽子小嗎?”
“顏明真,”宇文姨娘氣得一拍桌子,罵道:“你眼中還有長輩嗎?我只不過是教訓自己房中的人,用的到你插嘴嗎?”
“那好,”顏明真臉色一收,說道:“宇文姨娘,你把東西給我,我立馬走人。你以爲我樂意在這裡嗎?”
“你真是囂張!”宇文姨娘恨得直咬牙,直瞪着顏明真說道:“顏明真,你等着,絕對你有後悔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就是顏明真在自己跟前磕頭認錯都不行。
輕笑了一下,顏明真搖搖頭,說道:“姨娘,算了,就當這次我白來了。一會你還是將東西送到我院子裡去吧。”說着,轉身就走。這個該死的女人,想在自己身上發泄她的怒氣,沒門!
“站住!”宇文姨娘頓時氣急敗壞將桌子上的一疊田產地契一拍說道:“這是你要的東西,你清點之後趕緊走。”
“好,”顏明真馬上轉身。一邊示意青枝過去拿東西,一邊說道:“姨娘,你現在有了身子,應該就是爲了孩子也好照顧好身體。可你總是發火,何必呢?”
“你以爲我願意這樣?”一聽顏明真這麼說話,宇文姨娘儘量壓住自己的火,說道:“顏明真,你知道不知道這些田產地鋪花了我多少錢?十五萬兩銀子,十五萬兩銀子啊!”她也不想跟顏明真訴苦,可十五萬兩銀子實在是太讓她心疼了。再說了,提這十五萬兩銀子,宇文姨娘是爲了讓顏明真知道,她爲了實現諾言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而顏明真自然不會領情,沒有直接告訴宇文姨娘,那些讓她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田產地契,也是看在宇文姨娘肚子裡的孩子跟自己是同一個父親的面上。
但有些話,顏明真還是要說的:“姨娘,既知現在何必當初呢?”
“你少說這樣不痛不癢的話,”看着青枝仔細的查看着田產地契上的官府印章,宇文姨娘心疼的只想將那些東西從青枝手中搶下來。此時又聽顏明真說這話,宇文姨娘實在壓不住自己的心火說道:“要不是那些鋪子和莊子日益衰落,入不敷出,你以爲我願意賣出去嗎?”
“衰落?入不敷出?”一聽這話,顏明真譏諷的看了宇文姨娘一眼,說道:“姨娘,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京城附近的幾個莊子,你剛接手的時候,每年每個莊子最少進項是一萬兩。京城裡的那些鋪子,大都是經營珠寶玉器,飯莊酒樓的賺錢生意。”孟老太君疼女兒,怎麼會陪嫁給她不好的鋪子和莊子呢。
“只不過,那些鋪子和莊子你不好操控,所以纔會脫手。”顏明真繼續說道:“我手中有那些鋪子和莊子以前的賬本,如果你要是感覺我說的不對,那你就說出一個名稱來,我馬上讓人將賬本拿來,咱們算算。”
一聽這話,宇文姨娘頓時就是一愣。這個丫頭的話是不是說的太滿了?
“不信?”顏明真瞥了一眼宇文姨娘,冷笑一聲說道:“西市街的如意齋原先是珠寶首飾店,姨娘接手前每年進項是一萬兩千兩。後來姨娘將那裡的掌櫃和夥計都解僱,放上了自己的人。卻因爲經營不善,慢慢的從盈利轉成虧損。三年前將鋪子賣了出去。京城老牛屯的莊子,因爲管事的人脾氣倔強,但卻是一個種莊稼的好手。姨娘插不進去手,安插不了自己的人,惱羞成怒就將收成提了兩成。但沒有想到人家也完成了。但前年年底也被你將莊子轉手出去。”這一鋪一莊正好被顏明真買到手中了,當年的賬本都在,所以顏明真說起來有根有據。
而宇文姨娘這邊,聽着顏明真的話,眼睛越睜越大。
見她驚詫,顏明真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姨娘,有一句話叫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既然做下了,就要承擔後果。”
“你知道什麼?”宇文姨娘此時渾身繃緊,禁不住隨口就問了出了。此時她心中又驚又怕,那些鋪子和莊子顏明真是背後主人的是她自然不知道,還以爲顏明真真的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呢。
不行,這個丫頭是萬萬不能留了。宇文姨娘禁不住目帶殺機的看向顏明真。
“姨娘,”顏明真掃了一眼宇文姨娘,輕輕一笑,說道:“我知道,你現在最想的事情就是殺我,但你感覺到可能嗎?去年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動用了那麼多人,兩次都沒有動我一根汗毛,你以爲現在就憑你自己的力量,你能動得了我?”
“你胡說?!”宇文姨娘一聽這話,頓時激動的站了起來,說道:“你怎麼以這樣的心思猜度我呢?我纔沒有那麼想呢。”這樣的話當然死都不能承認。不說現在顏明真的身份地位,就是想着弄死她,也要先穩住她的人再說。
“那你在想什麼?”顏明真看着宇文姨娘說道:“你開個頭,說不定我可以爲你解惑。”
聽了這話,看着顏明真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睛,宇文姨娘原本高高提起的心卻一下子放了下來:“顏明真,你用這樣的法子想着從我嘴裡套話,你還嫩着呢。”說着她慢慢的坐回椅子上,輕輕的撫摸着自己並不明顯的肚子。
這個該死的丫頭,越來越狡猾,自己差點被她騙到。
見此,顏明真一笑,說道:“姨娘,看你這麼在乎這個孩子,可是,”
“你想說什麼?”宇文姨娘見她一提到孩子,頓時就警惕的看着顏明真,說道:“我可告訴你,不許你對這個孩子有壞心思。”
沒想到自己提起孩子宇文姨娘的反應這麼激烈,顏明真禁不住仔細打量了一下她,說道:“宇文姨娘,你放心,我不會對你肚子裡的孩子有壞心,只不過會將你以前對待我的手段用到他身上罷了。”
“顏明真,你怎麼敢那樣想?”宇文姨娘一聽,頓時又激動起來,她站了起來,臉色通紅的對着顏明真說道:“稚子無辜,再說了,他還沒有出生,你就想着怎麼要害他,你有沒有一點人性?”
“那姨娘呢?”顏明真悠悠的說道:“當時我可是剛出生就到了你身邊,你又是怎麼對待我的?”
“你,你,”宇文姨娘一下子被噎住了。但她仍舊用一雙冒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顏明真。
顏明真自然不怕宇文姨娘,也盯着宇文姨娘。
兩個人就這麼相互瞪着,誰也不肯示弱。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有婆子報楊老太君身邊的權婆子求見。
顏明真將從門口的目光轉過來,當看到宇文姨娘也正疑惑的看着自己,頓時明白,看來今天自己到宇文姨娘這邊來拿東西的事情唄楊老太君知道了,她派人過來查看情況。
而宇文姨娘見顏明真的模樣,心中頓時也有了數。便讓人將權婆子帶進來。
不一時,權婆子走了進來。先給顏明真行了禮之後,然後看着顏明真說道:“三小姐,容奴婢多嘴。現在宇文姨娘可是雙身子,你怎麼還惹她生氣呢?”
權婆子所說的話,代表的就是楊老太君的意見。
顏明真心中明白,自己這段時間讓楊老太君非常不滿意,所以她纔會讓權婆子當着宇文姨娘的面給自己話。
“權媽媽明鑑,”顏明真微微一笑,說道:“我這不是體諒姨娘,所以纔要代替她分擔一些嗎?”
“權媽媽,”一聽這話,宇文姨娘握緊拳頭,用力壓下心中的氣惱。只是苦笑一下,說道:“我也是有了身子之後心中煩躁,也就禁不住說話聲音就提高了。”對楊老太君的心思,她明白,所以也不着急趕着權婆子走。反正現在她們站在自己這邊說話,還多了一份力量呢。
“這女人到了這個時期都是這樣,”權婆子安慰的跟宇文姨娘說了一聲,然後轉向顏明真說道:“三小姐,你就瞧在姨娘身懷有孕的份上,少說兩句吧。”
“那好,”顏明真轉向幾個丫頭,見她們已經將田產地契都整理好了,也就說道:“權媽媽過來,肯定是有事跟姨娘說,那我告辭。”
權婆子一聽這話,禁不住有些急躁。顏明真要是走了,自己的任務可就無法完成了。也就掉頭看先宇文姨娘。
宇文姨娘一見,說道:“真兒,既然權媽媽來了,正好給咱們做個見證,省的到時候出來什麼差錯。”
“那好,”顏明真微微一笑,示意青枝將手中的地契放下,說道:“讓權媽媽好好記住這幾個地方,也省的到時間跟祖母彙報的時候,說不清楚。”
“三小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說話。”權婆子一聽,頓時臉色一拉,說道:“奴婢過來是要告訴姨娘,明日早晨老太君的早飯要遲一點。老太君現在身子不爽,那裡還有什麼心思來管你們這些閒事。”這個三小姐真是太過分了,將軍府夫人的嫁妝,她就是親女兒也不能一個人獨吞啊。楊老太君別說是過問了,就是代替她管理,她也不能有半句不服的話。
“真兒,要責怪你就怪我。”宇文姨娘在一旁說道:“是我讓權媽媽幫忙呢,再說了,這樣的事情老太君在府上呢,就應該讓她知道一聲。”
“說的你有多麼賢惠一般,”顏明真輕哼了一聲,說道:“那好,多一個人看着,也省的我被人矇蔽。”
一聽顏明真這話,宇文姨娘和權婆子兩個人都禁不住瞪向她。
“行了,你們別這麼同仇敵愾的樣子,”顏明真說道:“要看就快些,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耗着。”
“三小姐,”權婆子忍不住,說道:“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權媽媽,這樣的話你說了好幾次了,”顏明真不屑的說道:“能說出點新鮮的詞句嗎?”
“你,”權婆子一聽,頓時被氣得老眉頭直跳。這個三小姐,真的是猖狂,明明知道自己是代表了楊老太君,卻一點也不給面子。
等顏明真從宇文姨娘的院子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等回到房中,聽到內室有異響,她將幾個丫頭支了出去。
進到房中,看到裡面有人。
等那人一轉身,見竟然是沐天華。
沐天華一般晚上來都是等到夜深人靜之後,今天這麼反常?並且此時他眉頭深皺,臉色嚴整,顯然是有什麼事情。
果然,等顏明真走近房中後,沐天華低聲說道:“我懷疑二舅那邊出事了。”
雖然在預料之中,但顏明真還是忍不住問道:“出什麼事了?”至於讓沐天華這麼早就趕了過來?
沐天華皺着眉說道:“派到那邊的人失蹤了。”
“失蹤了?!”顏明真一聽,皺了皺眉,說道:“你不會是說父親他們也找不到了吧?”
讚賞的看了顏明真一眼,轉而想到顏長風父子,沐天華輕嘆了一聲,開口說道:“這次派去跟着二舅舅他們的一共兩個人。一個失去了聯繫,一個被發現死在了二舅舅他們原先駐軍的附近。所以,我想,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是說父親帶着的整支隊伍都失去了聯繫?”顏明真問道:“當時,他們帶了多少人?”
沐天華回答道:“人不多,五千左右吧。”
一聽這話,顏明真一皺眉,問道:“父親麾下一共多少人?”
見顏明真又跟自己想到了一塊,沐天華說道:“這次前往遼北抗擊遼國的將士號稱二十萬大軍,但實際上只有十六萬人。二舅領兵八萬直線攻擊,餘下的八萬分兩部分別在他左右當照應。”
一聽顏長風手下有八萬人,顏明真禁不住脫口說道:“父親作爲一軍之帥,爲何只帶了五千人出戰?”
“估計五天內遼北的軍情摺子就會到了。”沐天華見顏明真聽到這話頓時就皺起了眉頭,繼續說道:“你是不是也懷疑這次的將領中有宇文春海兄弟的人?”
“不是,”顏明真搖搖頭,說道:“我只怕等朝廷再次派人過去的時候,父親和大哥他們已將不在了。”朝廷重新選人,派主帥前赴遼北,最少得半個月。到時候顏長風父子已經被困死了,這正是宇文姨娘想要達到的目的。
“我明白,所以這次過來,我想告訴你,”沐天華遲疑了一下,說道:“明天一早我就動身前往遼北。皇上那邊的聖旨我已經請下來了。”
“我也要去。”顏明真不由分說,道:“就是你不帶我,我也會自己摸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