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比什凱克之戰

比什凱克距離輪臺城的路程有千多公里,換算成這個時代的東方里程計算方式就是兩千多裡外,輪臺城雖然紛紛擾擾,但是遠離戰場的人們自然不可能瞭解其中的全部,多半都是隻言片句的猜測,或許有人能夠憑藉收到的消息猜出戰爭的全貌,只不過時效性就是個大問題了。

傳聞中的那隻隊伍此時卻在伊犁河谷的位置停歇。

這片土地即便在後世也是水草豐美的天然牧場,卻是老羅帶隊大戰之後最好的棲息地。

從庫扎克出來一路北上的時候,老羅也沒預料到葛邏祿人居然勾結北地的黠戛斯人在比什凱克這個地方伏擊己方。

只不過他們低估了老羅專門訓練出來的斥候隊,阿爾克和閔文侯兩個人雖然平時喜歡嬉笑玩鬧,但是卻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斥候人選,何況老羅還專門給他們配備了單筒望遠鏡。

所以對於比什凱克埋伏的人來說,知己不知彼,就是他們致命的錯誤。

對老羅來說,這卻是檢驗整支隊伍八萬五千多人冬季訓練結果的最好時機,儘管讓僅僅訓練一個冬天的平民們面對草原上的強盜種族是一件比較殘酷的事情。不過身處這個年代這種地方,保護自己就是必需的素質,沒得選擇。

當然臨戰之時,直面最強大的敵人的不會是訓練了一個冬季的平民,而是守備營正面防禦,騎兵校遊走在外圍,負責鑿穿和破壞敵人的戰陣——只是可惜的是,葛邏祿人和黠戛斯人這個時候不過是中亞草原上的破落戶,他們哪裡懂得波次進攻,哪裡懂得戰陣?

距離比什凱克敵人的埋伏地之外,老羅選了一個平坦的開闊地,守備營的戰士把偏廂車圍攏成了數十個園形堡壘,每個堡壘的間隔是百米左右,恰好可供弓箭充分的封鎖通道,平民則把四輪大車同樣操作,只不過他們位於戰場的後方——並不用提防有敵人從那裡突襲。

之所以不是把偏廂車圍攏組成一個簡易城池,完全是因爲老羅不想打一場防守戰,前文說過,這傢伙可是進攻型的性格,坐困孤地和敵人打攻防消耗戰可不對他的脾胃,而圍攏車陣做城池免不了會影響己方的機動作戰能力。

對他來說死了的敵人才是好敵人,儘管後世的時候他對吉爾吉斯人的印象還不錯,但並不代表這個時代的黠戛斯人可以替代他曾經接觸過的那些人。

歷史記載中,有一部分黠戛斯人歸附了華夏,但是“歷史”不等於現實,關於這一點,老羅再清楚不過。

沒有戰前溝通,沒有私下接觸,比什凱克的葛邏祿人和黠戛斯人是作爲強盜攔路虎出現的,而面對這種攔路的強盜,老羅則根本不屑於談判。在他的眼中,你既然敢擋住我的路,那麼就別怪我拿你當強盜處理,談判是弱者的行爲,歸根結底還是要比誰的拳頭大。

顯然,比什凱克的人認爲他們的拳頭更厲害,因爲他們知道老羅這隻隊伍裡有爲數不少的老人、女人、孩子。

戰鬥就這樣開始了。

有人說螞蟻多了可以咬死大象,但是沒有核心人物統領的比什凱克附近的部族們不過是一羣散沙。

數十個部落外加比什凱克的一些葛邏祿商人貴族總數五萬多人,在老羅眼裡與非洲草原上遷徙的野生角馬差不多,他們成羣結隊的一窩蜂般衝上來的時候,迎面撞上了守備營用偏廂車組成的車陣,那情景就像潮水撞上了礁石。

偏廂車的隔板厚度至少有八釐米,全部硬木製作,表面還有鉚釘上的鐵皮配合尖刺,可想而知血肉之軀的騎手撞上去會是什麼樣的慘狀,更不用提還有從偏廂車側孔中毒蛇一般刺出的長矛,更不用說還有在車壘內部向外拋射的鐵箭。

原本勇猛向前的部落戰士或者被車板刮破了皮甲,或者被長矛刺穿了胸腹,更有甚者直接被拋射的箭只釘在了地上。隨着前面的騎手倒地不支,他們身後的同伴卻依舊在蜂擁向前,於是他們……踩成了肉泥。

幾十個圓形車壘就像一塊塊礁石,擊碎了潮涌而來的大呼小叫的騎兵,又像一塊塊磨盤,研磨着不斷涌入空隙的血肉,這是一個真正的血肉磨坊。

當比什凱克人發現戰損過大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撤兵,老羅和岡薩斯分帶兩隊騎兵校的戰士從兩翼竄了出來,然後直奔敵人的後營。

全身重甲的戰士配上同樣全身掛甲的大力士馬就是這個時代的坦克,直入敵羣無可阻擋。兩方對比之下,大力士馬肩高一米八以上,配上同樣高大魁梧的騎士差不多有近三米,而比什凱克部落這方的馬匹多數是肩高一米六到一米七的草原馬,或許在耐力和馴服度上比大力士馬更好,但是衝撞起來根本沒法比,就像馬匹和驢子的對比一樣。

要知道可不是每個草原戰士都懂得騎射並且有一把好弓的,多數時候他們只是用長矛或者彎刀作戰,但這個又對上了老羅重騎兵的鎧甲——根本難以破防!

至於所謂的射鵰手則變成了笑話,老羅這種職業軍人對狙擊手的敏感度是鐫刻到骨子裡的,對遠程弓手的防禦沒有人比他更重視了,所以一旦發現有射鵰手的存在,羣箭攢射是第一選擇,即便衝鋒時不方便覆蓋射擊,盔甲之類也足以防住所謂射鵰手的攻擊。

更何況老羅和他手下的士兵中間並不缺乏射獵好手,並且他們還裝備了工匠們精心製作的優良弓弩。

比什凱克人的後營雖然有數百個彪悍的戰士防守,但是面對像坦克般衝鋒的重騎兵,他們不比羔羊的作用大,於是他們只能護着他們的主人或者貴族頭領逃竄。

只是倉促之間,哪裡逃得了?

在一衆“核心人物”像木柱或者像稻草一樣被砍殺或者射殺之後,整個比什凱克戰場變成了一面倒,到處都是像貓捉老鼠的遊戲。

不是這裡的草原人沒有血拼的勇氣,而是面對射不穿的鎧甲,衝不破的營壘,無法相比的坐騎,現在連同首領都沒命了,拼給誰看?

所謂兵敗如山倒就是這樣了,更不用說比什凱克這裡的傢伙根本算不上兵。

這場如同兒戲一樣的戰鬥從上午開始都沒有延續到黃昏,整個戰鬥過程只持續了六個小時。

戰後整理與統計卻一直到第三天才結束。

整場戰鬥受傷的戰士有四千多人,不幸犧牲戰死的卻只有寥寥百十人。統計的敵人戰死者不下三萬五千人,之所以沒有準確數字,還是因爲老羅這邊人手太少,無法控制住方圓二十里的戰場。

繳獲之類已經很難統計,因爲規格與門類實在龐雜。馬匹和駱駝的數量最多,足足有三萬多,其實如果不是隨着敵人戰死的馬匹,這個數量甚至可以翻一倍。

然後是各種武器,這個就比較雜亂了,牧民手工製作的、貴族手裡從別國購買的,來歷不明的,規格也十分雜亂,很多東西只是看着花哨,卻沒有多少戰士喜歡,於是這些東西除了少數精品被收藏作爲戰利品,其餘全部分給了平民們,尤其是半大孩子們——作爲練習用的玩具。

說起平民,這次戰鬥之前最緊張的是他們,戰鬥結束後最興奮的也是他們。

戰鬥剛結束時,有這樣一段對話。

平民接觸到戰鬥的時候,已經稱得上是尾聲了,這次戰鬥沒有平民犧牲,只有戰鬥時不小心受傷的幾十個倒黴鬼。老羅去看望他們的時候,恰好遇見倔老頭竇銑和大管家李軒。

“羅將軍,這是大勝啊!大勝!”倔老頭興高采烈的高聲大喊,身上的衣服有些血污,但是臉上的鬍子都興奮的炸了開來。

李軒在一旁也是一臉的紅潤,雖然衣衫不整不見往日的雍容,滿是塵土還帶着血跡,但一雙眼睛卻神采盎然,“羅將軍,我們損失的人不超過二百個,敵人死了數萬,確實是大勝!”

“瞧兩位這副高興的模樣,可曾受傷?”雖然對這種戰鬥結果沒當回事兒,內心深處覺得打贏了這些所謂的草原戰士其實不值一提,老羅卻不能在別人高興的時候潑冷水。

“不曾,不曾,”竇銑樂呵呵的說道,“老夫還砍了四個葛邏祿人的腦袋!很多年沒這麼過癮了!”

這老殺才!老羅心底嘀咕道,砍了人腦袋,反而笑容可掬了,絲毫不見平日裡橫豎都是毛病的挑剔。當然這話絕不能吐出口,“竇老老當益壯,想必當年也是一條好漢!”

“嘿嘿……”聽老羅這麼誇讚他,竇銑反倒是不好意思炫耀了,傻笑個不停。

“竇老、軒兄,平民中可有戰死的?”這個問題老羅只能問眼前兩個人。

“還好,剛統計完,攏共有一百三十三個受傷的倒黴蛋,都是平時訓練不怎麼認真的傢伙!除了十幾個傷勢稍重,倒是沒有戰死的!”李軒語氣很平淡的說道。

什麼時候都有自以爲是的傢伙,偷懶耍滑膽小怕事之類,這次受傷的平民有好多就是這類人,都是李軒也是急不得惱不得。

“軒兄,這時候就不必計較太多了,按照之前約定好的——逢戰事因爲抗敵受傷之人,按照戰士的待遇來給予治療,也算軍功!這個方面還請軒兄覈定一下。”老羅對這種事情門清,但是卻不能開一個不好的頭,畢竟要求平民保衛自己這種事情並不是很合適。

“好吧……”李軒有些不情願的應承了下來,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軒兄,還有一件事,需要知會一下!”老羅連忙攔住兩人,待他們停住腳,才接着說道:“比什凱克這裡不是久留之地,附近的水源都被血水還有污物污染了,此外還有提防本地遊牧民的報復,戰士們受傷的太多,我們需要繼續前進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修養。”

“羅將軍可有合適的地方?”這算是公事,李軒不能不認真起來。

“穿過東北的山谷,再向北沒多遠就是伊犁河谷①,我們去那裡找個合適的地方停歇!”到了這裡,已經基本靠近後世的西部邊陲國境線了,老羅自然非常清楚,儘管時代不同,但大體的河流與山脈走向是不會變的。

“伊犁河谷?羅將軍你是說的伊列水吧?”爲了這次迴歸,李軒查閱了不少曾經的記錄,對這片地域當然有所瞭解。

“沒錯,就是那裡!明天清晨我們就出發,軒兄你通知衆人準備!”既然明瞭路線,老羅也就不再多說,轉頭又對竇銑客氣了一句,“竇老辛苦,平民這邊的準備交給兩位了。”

“好說,好說……羅將軍儘管放心,打了勝仗,老夫辛苦點算甚!”竇銑爽快的答道。

殺了比什凱克這裡數萬人,再留在這裡招惹仇恨,就不是明智之舉了,儘管老羅這隻人馬是處於自衛,但是道理在這個時候是講不清楚的。

或許有人說,乾脆把當地所有人都幹掉。

說的很簡單,但其實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說老羅手下的人只是一羣單純的想回故土的人,即便老羅有這個想法,向當地人復仇也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舉動,漫漫荒野,不到十萬人扔在寬廣的土地上就像芝麻撒進沙子裡,無疑是與主目標相背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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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伊犁河谷,伊犁河,屬於沒有入海口的內陸河,發源自天山山脈西北端汗騰格里峰北側,最後匯入中亞的巴爾喀什湖,綿延總長一千二百多公里,流域面積十五萬平方公里,是中亞地區北段的主要河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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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感謝書友“kgb136”“書蟲求道經”“大興安嶺的熊”的打賞,特別感謝書友“我尋你丶花掉一整幅青春”的打賞,因爲這是從我發書以來的最高打賞,儘管我拿不到手,不過朋友們的這份認可,我表示感激。多餘的話不說了,認真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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