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來慶自是喜不自勝,溫家二老看在眼裡,知道兒子一向膩煩了京城的這些親戚,這次居然沒有主動趕前者走,都是疑慮地護看了一眼。
屋裡所有人都散去以後,景薇才終於對着正準備上樓休息的溫禮衡說:“你到底想幹什麼?溫禮衡,你明明那麼討厭溫來慶,可還是把他留下來了,這是爲什麼?”
溫禮衡的手上拿着先前的那隻伏特加的酒杯,聽到景薇的聲音並未回頭,“你以爲是爲什麼?他就算再不濟,也是我們溫家的子孫,我不覺得他留在這裡有什麼問題。”
“可你以前根本就不是這樣想的!禮衡,你知道我給了他多少錢,這段時間他就像是蝗蟲一樣,不停地用各種理由來敲詐你們,是我以大嫂的身份出面,私底下塞給他很多錢,才讓他不要在這節骨眼上來煩爸媽的!”
溫禮衡還是沒有回身,擡起手來抿了一口杯子裡的東西,“回頭我讓助理給你寫張支票,以後別再做這種無謂的事情。”
景薇忍無可忍地奔上樓來,望着溫禮衡的側面,“你這算是什麼?跟我劃清界限?”
溫禮衡沉吟了一會兒才轉頭看着景薇,“我記得以前你同我說過,我們是同一種人,因爲從小生活的環境和背景一樣,所以我們所想和所做的事情纔會一樣,也只有我們,更懂對方。”
景薇還沒來得及接話溫禮衡又道:“以前我覺得你說的挺有道理的,可是後來我又覺得,不是,不是這樣的,你跟我所想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你氣我私底下拿錢給溫來慶卻沒有提前告知你一聲,可是禮衡,那是你的家人啊!他們都是你的家人啊!若不是因爲你,我管他們是誰,又用得着拿錢出來幫你?”
“可我說過讓你幫了嗎?”
景薇呼吸一窒,早就受傷到不行。
溫禮衡定睛看着她的眼睛,“景薇,你是個好女人,你有你解決問題的方式,我也有我的,只是可惜我跟你永遠都無法成爲‘我們’,因爲我們永遠都想不到一塊去。”
“你所想的就是解決問題,而我也正在爲你解決問題啊!就算……就算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可是你也沒有跟我說啊!禮衡,你不說我又怎麼會明白你呢?”
“一定要說出來,纔會被明白的嗎?”溫禮衡沉吟。
景薇被氣得都快笑出聲音,“我知道你把溫來慶留下來是爲了什麼,溫禮衡,你就是想要把他留下來氣我,你想看我束手無策,你想讓我無能爲力,你想動搖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溫禮衡皺着眉喝了一口手裡的伏特加,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冰冷到骨子裡地看着她所有的歇斯底里。
“可是我告訴你溫禮衡,你如果是爲了外面的什麼女人想要扳倒我的話那就太天真了!我景薇做不了的事情外面的那個她也一樣,我勸你別枉費心機了!”
“說完了嗎?”
“沒有!”景薇赤紅着眼睛,“你如果真的愛她,就別把她捲進我們之間的戰爭!不管是這家裡的誰,還是我跟你,她應付不了的,任何女人都應付不了,你推她進來就是害她去死!”
“又也許……其實我沒有你所以爲的那麼愛她呢?”溫禮衡不痛不癢,只是輕吟,“所以她死不死的,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而我只在意,她是否能夠站在我這邊。”
景薇一怔,駭然瞪大了眼睛。
溫禮衡卻不再說話,徑自轉身。
門邊的傭人適時拉開大門,靜待着景薇離開,這個家裡的人都知道,大少爺從來不喜歡外面的女人留宿在家裡,哪怕是他已經結髮的妻子,在他眼裡,只要不是姓溫,那就都是外人。
景薇咬牙站在樓梯上看着那男人冷漠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叫道:“溫禮衡!你別白日做夢了!別以爲她真能跟你站在一邊!她應付不來的!我是你的妻子!我纔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溫禮衡回到房間摘掉腕錶,往牀頭櫃上一丟,就在暈黃的光線裡坐在牀邊,一聲沒吭。
……
所以當顏小朵拿着溫禮衡給的地址找到溫家大宅時,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她其實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下定決心,決定從此以後就這般義無返顧地跟着溫禮衡,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就來了,知道他家裡的人可能不會歡迎,甚至知道這樣的登門造訪可能會引發兩家人的矛盾,可她還是想要見他,因爲想要見他,所以義無返顧地來了。
顏小朵在大鐵門外給溫禮衡打電話,其實這個時間點,他即便不會在公司也不應該在家裡。
可是,她打過去的電話只響了不到兩聲,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鐵門竟然“砰”的一聲自己打開了。
她給溫禮衡打的電話沒有人接,鐵門開後,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似乎這門是全自動的。
她也不知道應該要怎樣,可還是跨步往裡走去。
經過房子前的小花園時,碰見兩個園丁正在修剪花草,她同對方打了一聲招呼,卻並沒有人理她,她一下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可還是硬着頭皮往裡走。
穿過長長的小花園後纔到溫家大宅的前面。
溫家跟顏不同,溫家是百年以上的大家族,因爲很久以前就在邊城起家,所以無論是歷史底蘊還是文化修養,都要比顏父這個白手起家的人家底雄厚得多,居住環境也要講究得多。
她本以爲自己或許這一生都不會有機會可以登門造訪,不會有機會走進他從小居住的地方。
可是,溫禮衡呵,多麼令人難懂的一個男人。
他執意帶她去了一趟澤縣,要她面對最醜陋的現實,然後再給她這個地址,讓她找上了門。
顏小朵站在大門前擡了擡手,幾次想去按響門鈴,可卻有些害怕,怕這時候溫禮衡根本就不在裡面,來給她開門的人會不喜歡她,覺得她莫名其妙甚至要趕她走人。
顏小朵想過千千萬萬種可能,最後還是深吸了幾口氣後纔去按鈴。
她幾乎剛一擡手,門就被裡面的人給拉開了。
景薇就站在門邊,揚眉看着站在門口的小女人,又有些奇怪地去望了望她身後的大鐵門,“你是誰?”
顏小朵一顫,也定睛望着面前的女人,“我……我……”
“她是大少爺的客人。”溫家的老傭人端着果盤從廚房裡出來,也不去看站在門邊的兩人,說完了話就做自己的事情。
景薇上上下下把顏小朵給打量了遍,當她意識到什麼的時候,冷哼一聲,雙手環胸,“不是吧!是他給你開的門?”
顏小朵其實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溫禮衡爲什麼讓她過來,她是見不得光的小三兒,她跟他不會有以後,所以他其實可以不必告訴她他家所在的位置,她其實也永不會上門來打擾他的家人。
景薇怒不可遏地拿起手機就給溫禮衡打,“我問你,是不是你給她開的門?!”
景薇的憤怒反襯着顏小朵的無辜,後者其實早就後悔了,她這輩子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地過了許多年,卻是到現在跟着那個男人以後,她越發地找不着北。
眼睛不知道爲什麼就紅了,紅紅地望着面前的景薇,其實從對方的盛怒中顏小朵就已經讀出,這個女人就是溫禮衡的妻子,而自己是那個可恥的小三兒,她莫名其妙就着了他的道了,也不知道怎麼就鬧了一出小三兒找上門的狗血劇情。
景薇還在電話這端同溫禮衡吵架,因爲聽筒的聲音極小,顏小朵根本就聽不見他在那邊說了些什麼,可心底好像還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原來他帶她看什麼現實,看他所生活着的世界,甚至給了她家裡的地址讓她找上門來都只是爲了向她證明他的世界不適合她,他跟她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所以,這算是他分手的方式嗎?
殘忍的,甚至都用不着他親自出面,只是用最殘忍的現實和他的妻子來提醒她的身份,然後逼她自動退出這局?
“對不起我打擾了。”顏小朵幾乎想都沒想轉身就跑。
景薇站在門邊氣得半死,對着電話裡的溫禮衡吼道:“你就找這麼一個乳臭味乾的小姑娘!憑她想要跟我鬥,還早了點!”
就在溫家大宅鐵門外的一處樹蔭下,一輛深黑色的賓利車裡,張一鳴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臉緊張地望着從大宅那跑出來的顏小朵,看着小姑娘眼睛紅紅臉頰也紅紅的——她其實原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邊開朗與堅強,她其實也很容易受傷。
只是張一鳴看了半天,看着顏小朵跑出來後一個人在門前蹲了很久。
他有些着急,回頭去看正單手撐着腦袋看着窗外的溫禮衡。
“溫總……”
他幾乎剛一開口就被溫禮衡擡手打斷,後者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看着車窗外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