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一時間只剩下樑芷安壓抑的哭聲,她的手一遍遍摸着這些傷痕,眼淚越來越洶涌。
新傷舊傷,交雜在一起。只有長年累月的鞭笞,纔會出現這樣的傷痕。當初,一定是舊傷未好,又添心傷,許多疤痕都黏成了一片。
樑芷安無法想象,是什麼人如此殘忍!林光熙這個樣子,怕是從孩童時期就遭受着虐打!
他明明是個公子哥,爲什麼會遭受這些?他的母親知道嗎?
一個個問題,不斷地冒出來。但樑芷安死死地咬着牙,她知道有些問題不能問,她不想在這些傷疤上撒鹽。
林光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挫敗過。以前,她不高興了他可以講笑話哄她,可以帶着她去玩,像是無所不能。
但此刻,他包着紗布的手笨拙地擡了擡,卻連替她擦眼淚都不敢。
他知道樑芷安遲早會知道這些,但是另一方面又不想讓她知道。那些記憶,只適合深埋在他自己的腦海深處,他不想讓她難過。
“不哭了,好嗎?”他近乎祈求的,聲音很低很低。
樑芷安吸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她沒有再問爲什麼,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有些事就算是最親密的人,也是不適合知道的。
她只是心疼,心疼他這樣一個強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卻遭受着這種非人道的待遇。她只是心疼,心疼他明明可以抱怨嘟囔,卻永遠陽光。她心疼,心疼他明明受了傷,卻還要堅持趕過來安慰她。
想起他失蹤那幾天自己的猜忌和氣悶,她的心就疼得揪起來。那個時候,他只是漫不經心地喊了一句“疼”,明明是很疼,卻用着撒嬌的語氣。她在醫院只知道他被人打傷了差點內出血,卻不知道他後背還有傷!
“笨蛋。你笨死了知道嗎?”樑芷安擡起頭,使勁將眼淚憋回去,他到底喜歡她什麼?讓他受盡委屈卻總是不說出來。
“我哪裡笨了。打不過人家又不是我的錯。”林光熙嘀咕道,“以後不許罵我笨,真的會罵傻的。”
樑芷安哭笑不得,這傢伙總是有這種本事,三言兩語就將氣氛破壞掉。以前她沒仔細想過,但此刻卻眼眶紅紅。
這個男人,總是那樣小心地維護着她的感受。而她,一直都享受的心安理得,卻從未思考過這背後意味着什麼。
“你這些傷都好了,不疼了吧?”樑芷安看着他的後背。
林光熙不疑有他,無所謂地說:“早好了。”
“行。”樑芷安重重點頭,彎腰重新洗了遍抹布,然後對準他的背,使勁地搓起來。一下下,力道之大,讓一鐵漢都驚得起了一身汗毛。
“樑芷安,你謀殺親夫!”
“我錯了,你輕點!輕點成嗎?真的疼!”
“老子皮要被你搓掉了!”
樑芷安咬着牙,紅着眼,使勁地搓。叫你長點記性!
“以後這混蛋要是再打你,不管是誰,你要反抗知道嗎?”樑芷安一邊使勁擦,一邊咬牙罵道,“白長那麼大塊頭了,別人打你你就不會反抗?我問你,你有沒有抽回去?”
沉默……
樑芷安下了死力,氣憤地罵道:“你屬豬的嗎?起碼可以躲的吧?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站在那邊被人打!”
“不是站
着,是被綁着沒法逃啊!”
樑芷安手一頓,然後抱着他的背嗚嗚地哭起來。
林光熙抽了自己兩巴子,這回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哄了。最後弱弱地憋出一個字:“冷。”
“自己穿!”樑芷安哭得昏天暗地的,最後不知道是在爲他哭,還是爲了自己。
發泄完後,她腦袋發暈,迷迷糊糊地幫林光熙穿好衣服,坐在一旁發呆。
剛纔似乎,矯情過頭了。
林光熙坐在病牀上,時不時地看她一眼,一句話都不敢說。
良久良久,他覺得這女人的脾氣估計過去了,纔可憐巴巴地說:“芷安,你餓不餓?我叫外賣?”
樑芷安回過神,臉慢慢地紅了,說了一聲“我去買”就跑了。
她走後,林光熙在牀上呆坐了許久,今天的事情他多少是有些懊惱的。先前只顧着享受福利,將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情給忘記了。
閉上眼,都是她的眼淚。他以前一直很不理解別人說最怕見到女人哭,如今體會地很徹底。
看到心愛的女人哭,就跟刀子在割着肉一樣,恨不得用盡一切辦法能讓她不難過。這種感受,太過強烈,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如今的境況來。
“芷安,芷安……”他靠在牀上,擡頭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越愛越害怕,卻愛越怕她受傷。
這件事情之後兩人都沒提過,就像壓根沒有這件事情一樣。但是林光熙明顯感覺到,樑芷安對他比之前要溫柔許多,有時候看着他的時候,眼裡也會有光了。
那種光他很熟悉,曾經他在樑芷安看杭南宇的眼裡也看到過。
林光熙又高興又不安,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用拆掉一半紗布,稍微瘦了一圈的“豬蹄”握住樑芷安的手,情真意切又小心翼翼地問道:“芷安,你是不是在同情我?”
樑芷安按着削了一半的梨,聞言眨眨眼,似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直接無視了他的問題,將那梨自己吃了。
同情嗎?
同情的辦法有那麼多種,她可比用自己的真心去同情。
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她是真的想試着跟他開始試試。不用刻意去做,只是不抵抗,順其自然。
她的心裡,杭南宇的影子在慢慢的淡化。但是她知道,那個男人不可能在她心裡消失,他只是被藏到了某個地方而已。
有的人,即使將來嫁作他人婦,依舊是抹不去痕跡的。每個人人生中,也許都會碰上這樣的一個人,她不能成爲你的愛人,你卻會記得他一輩子。
杭南宇也許就要成爲她心中的這樣一個人。
但是這個人,以後會變成與愛情完全無關的人。
“如果我會一直記得他,你介意嗎?”樑芷安忽然問道。
林光熙愣了一下,他的腦子跟漿糊一樣,但心跳卻自發地加速起來。他呆呆地看着樑芷安,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狂喜來得太突然,讓他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樑芷安沒等他回答,已經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走開了。
林光熙在後邊咧嘴笑得像個傻子。
“我不介意,你就算是藏着他一輩子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跟你一起守護這份年少時的愛戀。
”
他並不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他也不大度。但是遇上了命中註定的人,一切原則都會變得無所謂,只要能跟她在一起。
林光熙這麼自負的一個人,他從來都認爲,只要能夠進入到樑芷安的心裡,他就會霸佔她一整顆心。
之後幾天,樑芷安白天開始回MiZi上班,晚上會去醫院看望一下林光熙。林光熙一個人無聊地天天嚇唬向他拋眉眼的護士醫生,幾乎被列爲醫院的頭號公敵了。
沒過多少天,他就出院了。樑芷安這幾天忙得很,還要每天都到醫院去,他心疼地很。索性就回家養着,需要換藥了去醫院就行。
這幾天,落日傳媒雖然沒有林光熙坐鎮,但該有的應對措施一個不少。雖然被星輝挖了許多藝人,但是他們依舊簽了許多實力不弱的新人。投資方面也一直沒有緊缺的跡象。
星輝城堡副總裁辦公室裡,杭南宇、餘景彥和汪彭三人正在仔細研究落日這幾天的新動向。
餘景彥說道:“落日傳媒比我們預期堅挺的時間要長許多。阿宇,我懷疑他們背後還有人。”
“沒錯,我也覺得。我的調查報告顯示,落日傳媒本身的資金不足以支撐那麼久。”汪彭越也說道。
杭南宇點點頭:“去查查他們公司高管的人際關係,另外也查一下他們的合作對象,看看有誰是可疑的。”
汪彭越嘴角抽了抽,害怕地看了這個發小一眼:“你還真要將人家趕盡殺絕啊?”
杭南宇沒說話,倒是餘景彥說道:“如果我們不先下手爲強,到時候被趕盡殺絕的可就是我們了。杭氏,星輝,還有你們彭氏,估計都要玩完。”
汪彭越猛地縮了縮身子,以手抱胸:“我們彭氏怎麼也被算在內了?”
“兔死狗烹,沒聽過嗎?”餘景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三人的神色都凝重起來。杭南宇沉吟道:“雖是玩笑話,但未嘗不可能。我現在懷疑落日傳媒的出現一開始就是爲了針對杭氏。”
“不是吧?你們到底有什麼仇?”汪彭越表情誇張,他這個做徵信的見識過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像這樣開一個頂級公司只爲了搬倒另一個頂級公司的事情,還真是第一次見。
杭南宇卻不像是開玩笑:“什麼深仇大恨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的出現不簡單。如今種種跡象也表明,他們是有意要打垮杭氏。如果這一次我們沒有主動出擊,如今我們的處境就會跟落日掉個個。”
“如果真按照你說的這樣,那他們接下去一定會有行動,不可能這樣坐以待斃。”餘景彥說道。
杭南宇緩緩點頭,他就是在提防着這個。但是他們的人還未能打進落日傳媒內部,無法知道他們的下一步決策。
而就在他們猜測對手的下一步行動時,對方早就有了行動。
樂千薇這陣子忙着拍戲趕進度,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在劇組,下週還得出外景,今天好不容易能夠休息半天,趕緊窩在牀上補眠。
但是纔剛睡着,就被手機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機,不耐煩至極,下意識地就想掐掉電話,卻忽然瞥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激靈靈地清醒了過來。
惡魔!
這是她給那個男人的備註,他打電話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