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孟建桐跟孟曉萌送走之後，董沂峰立刻給石輝打了個電話：“怎麼樣？那邊安排好了嗎？”
“放心，已經辦好住院手續了。手術也安排好了，是李副院長親自主刀。”石輝說道。
“好。這件事別告訴她。”董沂峰輕聲說道。
“呃……這個恐怕……”石輝猶豫道，“王榕那妮子知道了，估計是瞞不住。”
董沂峰皺了皺眉頭，說：“那你就提醒她一下。”
“她能聽我的嗎？”石輝一想起王榕就覺得頭大。
董沂峰掛掉了電話，坐進自己的車裡，疾速往復興醫院駛去。
醫院的走廊裡，裴倩鳴虛弱地靠牆站着，臉上卻因爲小暮芝得到了轉院治療而閃着光。董沂峰遠遠地看着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能爲她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到此爲止。剛纔在風嵐日化的大廳裡，他不能再當着孟曉萌的面對她有任何動搖。他跟孟曉萌的婚姻已經賭上了華峰的一切，不論是爲了死去的父親，還是爲了華峰上萬名員工，他都只能硬着頭皮走到底。
可是，裴倩鳴剛纔的那句話讓他一直介懷。
“如果你就不救她，說不定有一天會後悔……”
她是在威脅他嗎？在警告他嗎？可是，裴倩鳴從來不是這樣的女人，她不會無端端地說出那種威脅的話，除非……
董沂峰一邊想着，一邊往回走，卻迎面遇到了王博。
“你？”王博的眼睛瞪大了一圈，然後像是明白過來似地說道，“哦，王榕說的那個朋友就是你吧？是你幫忙安排的轉院？”
董沂峰移開視線，說：“你別管這麼多了，照顧好裴倩鳴。”
“董沂峰，既然幫了我們，我先謝謝你。”王博大方地伸出手來跟董沂峰一握，“不過，明人不做暗事，你爲什麼不去跟小鳴說清楚？我聽說，她去找你的時候，還被你……”
“王博，你還愛她嗎？”董沂峰突然打斷道，“如果還愛她，就不要管我做什麼，好好對待她，把她留在你的身邊。”
現場大約有十幾秒的冷場。
“呵呵。”終於，王博悶聲笑了，說，“不好意思，我對她的愛啊，已經昇華了。我不想再用自己的私心去囚住她。因爲你若要給一個人搭一座監牢，就必須天天守在監牢的門外。那種滋味比坐牢還難受。”
——坐牢？是不是陷入愛情中的人，骨子裡都是囚徒呢？不論是誰囚禁了誰，最終都必須賭上自己的一切。
“原來如此。”董沂峰默默點了點頭，說，“我跟裴倩鳴恰恰相反，我們各自在完全不同的監牢裡面，這輩子也不可能再遇到了。”
“你是指……那個富家女吧？你非得娶那個女人不可嗎？”王博衝口而出道，“我就看不出那種女人有什麼好？虧我還一直認爲，這世上只有你董沂峰纔是真正愛她的人呢。”
“愛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一件奢侈品了。”董沂峰的語氣不無落寞。
王博深深吸了一口氣，說：“董沂峰，這個樣子可不像你啊！想當年，你在P大叱吒風雲的時候，根本不把我們這種窮光蛋放在眼裡。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哪。”
“行了，王博。”董沂峰有些生氣，“你就別再嘴上討便宜了。照顧好她們母女纔是你該乾的事。”
“呵，照顧她們母女……”王博低頭兀自笑了一下，突然說，“其實有件事，我一直覺得你應該知道。但是小鳴她……”
董沂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心臟莫名其妙地快速跳動起來。他隱隱感到，王博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會是影響他做出重要人生決斷的原因。
“董沂峰，其實我沒有任何去照顧她們的理由。因爲小芝根本不是我的女兒。”王博目光堅定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小芝根本不是我的女兒。這個事實像一陣龍捲風把董沂峰颳得暈頭轉向，徹底茫然了。王博究竟在說什麼？他的話背後又是什麼含義？
“我跟小鳴的結婚的時候，她肚子裡已經懷了小芝。不，更確切地說，在她輟學之前恐怕就已經懷孕了。”王博的語調帶着一絲自嘲，“當時我勸她把孩子拿掉，她那麼年輕，帶着孩子怎麼生活？可是她說什麼都不願意。她說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如果再失去這個孩子，她就活不下去了。”
董沂峰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渾身的皮膚像要崩裂一般地緊。裴倩鳴輟學是在他去美國之後不久，如果那個時候她就懷孕了的話，那麼小暮芝的身世……
“那時候，我實在看她太慘了，而且我對她也一直都有好感。”王博仍然自顧自地訴說着往事，“所以，我就向她求婚，說我可以幫她一起撫養這個孩子。我不介意孩子的父親是誰，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比什麼都好。”
董沂峰茫然地望着王博，內心再一次被震撼了。原來裴倩鳴跟王博結婚，是爲了這個孩子。
“其實，小鳴一開始沒有答應我。你想，她那麼善良的一個人，怎麼會願意看着我往火坑裡跳？可是我一直堅持，而且我對她說，孩子生下來總要有一個身份，不然怎麼向她的家人交代？”王博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她才答應跟我結婚。只是我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反而把她的生活攪得更慘了。”
——竟然是這樣！真相竟然是這樣！一時間，董沂峰只覺得天旋地轉，所有的事實都在他面前一樁樁顛倒過來。他曾經自以爲是的怨恨，自以爲是的癡情，原來竟是這樣可笑的東西。
而他又對裴倩鳴做了什麼？
“呵。”董沂峰悶哼了一聲，苦笑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爲什麼現在纔來對我說這些？”
“董沂峰，你以爲我願意把這些說出來嗎？”王博鬱悶地瞪着他，“要不是看小鳴把自己逼得太苦，要不是……算了，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沒資格對你說什麼。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看着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