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師父還沒有回來。
禁/地的秘密讓我好奇了多年,我曾催動心神想探知師父的秘密,卻被師父發現了,還被罰跪三個時辰。
從那以後,我便知道我能探知天下所有人的秘密,卻唯獨無法探知師父的,也不能知道。
猶豫片刻後,我終是忍不住多年來越來越濃烈的好奇心悄悄前往禁/地,卻不知這正是我痛徹心扉的開始。
如果一早便知道後果,我也許不會去禁/地,不會發現師父的秘密,我的結局也許就會完全不同。
我沿着山路一步步往上走,到了一片桃林。
二月的桃林還未開花,光禿禿的枝葉顯得格外蕭瑟,桃林的深處有一個石屋,石屋前面有一座小橋,橋上系滿了紅燈籠,紅豔似火的燭光映射在石屋門前,一縷縷清雅的琴聲從石屋內傳出。
師父在裡面。
在師父身邊多年,我竟然不知道師父還會彈琴。
我用靈隱術隱藏起自己的氣息與身形,如同隱形人一般慢慢靠近石屋。
隔着窗口,我隱約見到裡面有一副棺材,而師父正溫柔的望着棺中之人靜靜的彈琴,那樣的深情,那樣的輕笑,那樣的專注。
親眼見到這樣的師父,我的心狠狠痛了下。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笑容。
究竟是什麼人可以令師父舒展笑顏?
我剛想看清棺中之人時,師父便發現了窗外的異樣,無聲無息的動用靈力朝我這兒打來。
我慌忙躲開,動用全部靈力維持我的靈隱術纔沒被師父發現窗外隱形之人是我,但師父的靈力太過深厚,我還是被傷得不輕。
我不敢再停留,立馬動用輕功離開了禁/地。
纔回到我的桃閣,便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師父發現有人私自進入禁/地,必會暗自調查。
我慌忙擦去地上的血跡與鞋底的泥土,換了身衣服躺在牀上,好似從未離開過桃閣。
過了片刻,隱約感覺到有人站在我的牀邊,空氣裡聞到一縷淡淡的桃花香。
是師父。
我能感覺到師父正慢慢靠近我,我更不敢動。
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要是師父過來把我的脈,那就必會知道我受了傷,我就是那個私闖禁/地之人,我定會被逐出靈界,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就在師父的手快碰到我的手腕時,門外傳來了二師兄的聲音。
“師妹,你睡了嗎?”二師兄問道。
師父立馬悄無聲息的離去。
我深深鬆了口氣,起身去開門。
“二師兄,怎麼了?”我問道。
“師妹,我......”見到我後,二師兄一臉猶豫的看着我。
“算了,師妹,你早點睡。”話畢,二師兄轉身走了。
奇怪,二師兄這是怎麼了?
不過多虧了二師兄纔沒被師父發現。
我慌忙關緊了門,捂着隱隱作痛的左肩,看這傷勢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我該怎麼辦才能瞞住我的傷勢?
靈界的離花是療傷的聖藥,能讓人在短期內恢復傷勢,但離花珍貴萬分,師父細心栽培了二十多年才得三株,這段時間師父必會留意,我想得到離花簡直比登天還難。
看來只能明日試着求師父允我去外界遊歷一段時間了,這樣我便能瞞住我的傷勢,待傷勢復原了再回到師父身邊。
此刻,天色已經不早了,可我卻沒了睡意,腦中迴盪的全是桃林中的那一幕畫面。
我本以爲師父一輩子都不會動情,卻不想師父在帶我回靈界前便已經有了心愛之人,這一發現讓我痛心萬分。
究竟是怎麼樣的女子得到了師父的心?
她又爲什麼死了?
剛纔就差一眼我便能看清棺中的女子了。
帶着諸多的疑惑,我終是在半夜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早上醒來時,牀邊多了一朵離花。
我立馬起身拿起那朵豔紅的離花。
花瓣上還殘留着幾滴露珠,應該是剛摘下沒多久,離花上未沾染上任何毒,摘花之人絕不是想害我,而是想幫我。
會是誰呢?
這麼貿然的摘取離花,難道不怕被師父發現嗎?
思索片刻後,我立馬取來靈界的淨水來煮離花花瓣。
當務之急是儘快養好傷,不讓師父發現,至於幫我之人來日還可以慢慢查。
飲下離花汁水後,我左肩的疼痛立馬消失了,傷勢好了大半。
隨後我銷燬了離花花瓣的殘渣。
這兩日我還是得小心行事,以免被師父察覺我的異樣。
做完這一切,我走出了桃閣,但很快便感覺靈界似乎有事發生了。
聽一旁經過的同門說師父抓到了私闖禁/地之人。
“是誰?”我慌忙問一旁的同門。
“是二師兄。”
聞言,我一怔。
怎麼會是二師兄?
明明擅入禁/地之人是我啊。
我猛然想起二師兄昨夜的欲言又止,似乎有些明白了。
我立馬跑去師父的了塵殿,卻沒有見到師父。
我問其他同門,他們說二師兄已被師父廢去了所有靈力,關進了靈界山洞。
我跑至山洞,催動了體內的所有靈力才衝破了師父在山洞洞口布下的結界,走進山洞後沒多久便看到二師兄全身無力的躺在地上,面色蒼白,似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二師兄。”我內心擔憂的走上前扶起他。
二師兄聽到我的聲音後,緩緩睜開了雙眼。
“師妹,你不該來。”二師兄擔憂的說道。
“是你盜了離花嗎?”我問道。
“恩,我昨晚看到你受了傷從禁/地的方向出來。”二師兄虛弱的說道。
“爲什麼要幫我?明明是我犯的錯,爲什麼要替我承擔?”我瞬間淚流滿面的問道。
二師兄伸手拂去我眼角的淚滴,疼惜的說道:“師妹,別哭了。只要你沒事,我爲你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望着二師兄那一抹柔情的眼神,我突然明白了一切。
“對不起,二師兄,對不起。”我滿心愧疚的道歉道。
我竟到現在才發現二師兄對我的情。
可一切都已經註定了,欠你的情,今世怕是還不了了。
“別說對不起,回去吧,別做傻事。”二師兄滿眼關心的勸道。
“二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我眼露堅定的說道。
“師妹,別去......”二師兄焦急的說道。
我不顧二師兄的阻止轉身離開了山洞,卻在山洞不遠處看到了師父的身影。
不知道師父已經在這兒呆了多久?
“凡兒可知罪?”師父淡淡問道。
原來師父早知二師兄並非擅闖禁/地之人,只等我自投羅網。
也好,我本就想救二師兄,坦誠自己的錯。
到了這一刻,我已無懼怕,只是有些失落。
二師兄是師父的嫡傳徒弟,師父明明知道二師兄並非擅闖禁/地之人,怎麼能忍心廢去二師兄的一身靈力?
難道師父的情,師父的溫柔,師父的寬容全部給了禁/地的那個女子嗎?
我面朝師父跪下。
“請師父責罰。”
“你可知擅闖禁/地會有何後果?”
“知道,是徒兒的錯,請師父放了二師兄。”
事已至此,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讓二師兄爲我受罪。
“好,好。”師父微怒道:“養不教,師之過。身爲我的嫡傳徒弟,如此不守規矩,罰你閉門思過兩月,從此你不再是我的嫡傳徒弟。”
“師父......”我愣愣的望向師父。
“別再叫我師父。”師父冷冷說道,隨後轉身離去了。
我滿眼痛心的望着師父越走越遠的背影。
其實師父的責罰已是很輕了,我至少還能留在靈界,只要留在靈界,就還是能見到師父的。
可眼下,師父一定對我很失望。
沒多久,師父下令放了二師兄,並對衆人宣佈,我與二師兄不再是他的嫡傳徒弟。
我扶着二師兄回到了他的住所。
“對不起。”我滿眼愧疚的說道。
“沒事,一切都過去了。”二師兄安慰道。
“二師兄,那你以後怎麼辦?”
被廢去了一身靈力,二師兄一定很難過。
“靈力沒了還可以重新修行,沒什麼大不了的。”二師兄一臉輕鬆的對我說道。
二師兄比我年長十歲,但看起來與我年齡相仿,我被師父帶進靈界後,除了師父便是與二師兄最親近。
我一直將二師兄當做親哥哥相待,卻不知從何時起二師兄竟對我生了男女之情,就像我也不知何時竟對師父生了愛慕之情。
我與二師兄的愛情註定都是一場無望之愛。
而如今,我已不知如何面對二師兄。
片刻後,我離開了二師兄的住處。
離開時,我隱約能感覺到二師兄望着我背影時那種失落的情緒。
從此以後,師父不再是我的師父了,而我與二師兄也再回不到從前了。
一路上,雨紛紛而下。
我走在雨中,不知不覺走到了師父的了塵殿門口。
我的心在痛,悲傷着我無望的愛。
我不再是師父的嫡傳徒弟了,這意味着我將在靈界失去一切嫡傳徒弟的優待,也失去了很多接近師父的機會,師父恐怕以後再也不會每日陪我用晚膳,也不會再像從前那般重視我了吧。
時間長了,師父會不會忘記我?
師父貴爲靈界之主的尊上,普通的門人是很少見到師父的,我如今也成了靈界最普通的一名門人,那我還能常見到師父嗎?
漸漸地,我的視線變得模糊。
夢中。
女子穿上一身火紅的嫁衣靜靜的等着迎親的人。
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淚。
“很美。”身後悄然出現的男子毫不掩飾的讚歎道。
女子驚喜的望向他,卻在下一瞬暗自失落。
“真希望今日我嫁的人是你。”
“會有那麼一天的。”
“阿七,需要多久?”
“不會很久,最多一年,等我。”
男子溫柔的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後消失不見了。
新婚之夜,女子躺在另一個衣着華貴的男子懷裡,眼角的淚在黑暗中滑落。
她多想她心中真正所愛之人能在此刻義無反顧的將她帶走。
可她知道他不會那麼做,也不能那麼做。
半夜,女子劃破指尖,將血滴在牀上。
她看了眼身邊熟睡的男子,眼裡不禁流露出幾絲厭惡,然後穿上衣服悄悄去了男子的書房找尋東西。
此刻,夢境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