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時,房間裡就剩我一個人,我的眼淚不禁狠狠落下。
“夫人,您醒了?奴婢叫小蘭,靈主吩咐以後由奴婢伺候您起居。”
我擦去眼角的淚水,問道:“這是哪裡?”
“夫人恕罪,奴婢也不清楚。”
“你過來。”
小蘭緩緩走來,恭敬的跪在我面前。
我抓起她的手,動用異能探知她的記憶,可卻一無所獲,她沒有騙我,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放開她的手,腦中一陣暈眩,身形不穩的倒在地上。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小蘭扶起我坐到牀邊。
“沒事,我要沐浴。”
“好,奴婢馬上去準備。”
一會兒功夫小蘭已準備好沐浴之物。
我靜靜的閉目靠着浴桶,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昨晚之事,內心不禁無比疼痛。
師父變了,變得霸道,變得殘酷。
從那一夜開始,師父每天都會過來。
我流淚,我反抗,換來的卻是師父更殘酷的懲罰。
一天天過去了,每日每夜我只能盯着窗外發呆。
我徹底失去了自由,這兒沒有書,沒有人能陪我說話解悶,沒有任何消遣的東西,一整天都是靜悄悄的,靜得可怕。
時間流逝得越來越慢,短短一個月,我卻彷彿過了一年。
我變得越來越迷茫,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孤獨。
我不知道師父爲什麼突然這麼對我。
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兒被囚禁多久。
但我知道師父這麼對我並不是愛我,而是出於一種恨。
不錯,我在師父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恨。
那是一種由愛生恨的恨,而師父所恨的卻不是我,是透過我看到了另一個女子。
也許是禁/地的那名女子吧。
我開始有些好奇師父與那名女子之間的故事。
這一日,師父依舊是晚上過來。
師父突然溫柔的將我擁入懷中,我第一次沒有反抗,並不是因爲師父突然的溫柔,而是我很想知道師父的過去。
“臨,你愛我嗎?”
我感覺到師父的身形一僵。
“這重要嗎?”師父淡淡說道。
“那你愛她嗎?”
“你究竟想知道什麼?”
“有關你和她的一切。”
“那不是你該知道的。”師父的聲音瞬間變冷。
“你將我囚禁於此是因爲她嗎?”
師父當即動怒的推開我離去了。
“夫人這是何苦?”小蘭走過來將我扶起。
我苦澀的笑了笑。
“你覺得他愛的人是我嗎?”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靈主從前面上都是淡淡的,沒有任何事能令靈主的情緒激起波瀾,而如今靈主的一憂一怒全因夫人而起。”
“夫人之稱從來不是給我的。”我心痛的說道。
“夫人何出此言,奴婢看得出靈主是很在意您的。”
“小蘭,感情的事你還不懂。”
一日又一日,從白天至黑夜,這麼多天的孤獨慢慢耗盡了我的好奇心,我唯一所求的只是能恢復自由。
可每夜師父的到來讓我一次次的明白,我逃脫不了了。
漸漸地,我慢慢嚐到了絕望的味道。
那是一種苦澀而無奈的情緒,慢慢深入骨髓,直至整個人都被染上一層絕望的氣息。
又是一夜的降臨。
我無助的捲縮在角落裡,雙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雙膝。
我聽見了遠處漸漸逼近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我連忙用雙手捂住雙耳,企圖不再聽見那令我發顫的腳步聲。
可此時,一雙有力的手從身後抱住了我。
我的身體猛地一僵。
我認命的閉上眼睛,可眼淚卻肆無忌憚的流下。
爲何要這麼對我?
爲何我與師父會走到這般境地?
爲什麼師父明明愛的不是我,恨的也不是我,可爲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爲什麼哭?”
爲什麼?
是委屈?是心痛?是絕望?
我也分不清是爲了什麼。
我沉默不語着。
隨即,師父打橫抱起我,將我輕輕放在牀上。
我握緊雙拳,認命的等待着這一夜的結束。
脣上傳來炙熱的吻,重複着每一夜都會發生的事。
我以爲我快要麻木了,可不斷流下的眼淚讓我知道自己的心依然狠狠抽痛着。
師父本該是仙一般的人物,本該是我此生最愛也是最敬重的人,如今卻成爲了我每夜的噩夢。
半夜,師父似乎睡着了。
可我卻怎麼也睡不着。
最近幾日,我開始失眠,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我失蹤了,二師兄一定很擔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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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靈力全失的二師兄即便找到了這兒,也難以將我救出去。
此時,我感覺到身邊的師父起身穿上外衣走至門口。
“出來。”師父淡淡命令道。
“師父。”一個聲音渾厚的男子恭敬的喚道。
“怎麼樣了?”
“如今南王弒君上位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南國,南王也按照您的推算開始秘密動手除去左相。真是可惜了左相一世忠心。”
“左相足智多謀,雖然與南王政見不和已久,但終究是忠心於南王的,一日不除,終是個大患。”
“是,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等。”
“明白。”
“左相除去後將消息秘密傳給北王。”
“是。”
男子沉默了會兒。
“還有何事?”
“師父,她畢竟是無辜的,何不善待她一點?”
“本尊何嘗不想?”
“師父,我認爲當年之事也許是有心人設計的。”
“......”
“那我先告退了。”
“恩。”
師父慢慢走進來。
我慌忙繼續裝睡。
剛纔的對話我全部聽在耳中。
原來師父對於靈界之外的爭鬥並未置身其外,而是直接參與其中了。
那麼當初師父便也是利用了我的異能得知了南王弒君上位之事,以此攪亂整個南國。
這一事實讓我震驚,也讓我本已疼痛的心增添了新的傷疤。
我至今還記得,師父曾對我說:不干涉外界之事,靈界便能容於天下而不被天下人所忌憚,知曉外界之事,靈界便能獨善其身,凌駕於南北兩國之上,永存世間。
可誰能知道師父竟從未不理世事,反而一手掌控着天下大局。
師父爲什麼要這麼做?
師父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爲何要利用我?
而另一名男子似乎也是師父的徒弟,可我卻從未聽到過他的聲音。
難道他便是那位早已離開靈界去雲遊天下的大師兄?
而他們對話中的她指的又是誰?
是我?還是那名禁/地的女子?
突然,我的頭好疼。
我不想再想下去。
師父已經悄無聲息的走至牀邊,一手輕輕的撫摸着我的側臉。
“梔兒,我們本可以幸福的。”
我的心猛地一顫。
梔兒......
是那一夜在禁/地的桃樹下師父在我耳邊喚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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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名女子的閨名嗎?
師父果然將我當成是那名女子的替身了。
呵呵,多麼諷刺。
我竟成爲一個死人的替身,代人承受着這無邊的痛苦與孤獨。
可是爲什麼是我?
爲什麼要選擇我?
良久,師父離去。
我緩緩睜開雙眼,眼眸裡帶着一絲怨。
我怨,卻不恨,因爲我還愛着,恨不起來。
我愛了師父十多年,居然到如今才知道師父的另一面。
可我內心深處始終不想相信風骨如謫仙般的師父會是一名謀亂天下的幕後操控者。
這時,我感覺到不遠處似乎有人在窺視着我。
我雖然被囚禁於此,但我的靈力依然在,並未流失。
“何人?”我冷聲問道。
瞬間,一名男子出現在結界的門口,肆無忌憚的打量着我。
“像,卻又不像。”男子玩味的說道。
一聽這聲音,我便知道他便是剛纔與師父說話的男子。
原來他一直沒走。
“你是誰?”我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男子笑着問道。
我是誰?
呵呵,這個問題連我自己都無法回答。
要說我是南國人,可我卻連我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要說我是師父的徒弟,可師父那般對我,又怎麼像是師徒呢?
要說我是師父的女人,可師父不過當我是一名替身。
我是誰?
我也已經不知道了。
“你是大師兄嗎?”
“是,卻也不是。你可以叫我蘇盡。”男子回答道。
“那你認識那名禁/地的女子嗎?”
蘇盡沉默了片刻,淡淡答道:“何止認識......”
猶豫片刻,我終是問出了心中藏着已久的疑惑:“我和她長得很像嗎?”
蘇盡沒說像,也沒說不像,只是淡淡說了一句話後便離開了。
他說:“你終究不是她。”
離開後,蘇盡一路來到了禁/地附近,遠遠望着遠處的石屋,突然想到了許多前程往事。
那時,他是南國的一名無名劍客,而她是南國權傾朝野的宰相府的嫡小姐。
那年他十七歲,年輕氣盛的他在江湖中得罪了不少人。
一日,他被仇家追殺負傷,偶遇出門踏青的她。
他無奈之下躲進了她的轎子。
若是一般女子,突然有人衝進自己的轎中定會花容失色的尖叫起來,可她卻只是鎮定的打量着他,知道他不是壞人後還幫他躲過了仇家的追殺。
那時他不知道她是宰相府的嫡小姐,只覺得她可能是一位富家千金。
後來宰相府因叛國之由被問罪,滿門抄斬,而她僥倖的被家族護衛誓死帶出了南國。
再與她相遇時,她已經是北國七王子府上的舞姬,而他是七王子的侍衛。
她已經忘了他,但他卻一眼認出了她。
他一步步看着她愛上七王子,深陷其中,甚至爲了完成七王子的大業嫁給當時的太子成爲東宮太子妃。
她出嫁的前一晚,他的心糾成一團,隱隱作痛。
那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她出嫁前一晚,他對她說:“若是有一日你後悔了就來找我。我會幫你。”
她笑着答道:“我不會後悔。”
那時的她爲了愛的人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着,以爲自己的未來是幸福的,她又怎會後悔自己的決定呢?
後來,七王子的大業成了,而她卻背叛了七王子,證據確鑿。
直至她死,他都無法完全相信她背叛了七王子。
她那麼愛七王子,怎麼捨得背叛他?
七王子愛她有多深,便恨她有多深。
她死後被七王子下令五馬分屍,死得悽慘。
可後來七王子又找齊了她的屍首,請人將她修補好,放置於冰棺之中。
從那以後,他的任務便是守着她的冰棺,不讓任何人發現,不讓任何人傷她分毫。
他守了她一年又一年。
他每天都和她說話,可回答他的永遠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有時會自責的想:若是當初他能阻止她嫁給太子,她的結局是不是就會不同?至少不會死得這麼悽慘。
若當初她來北國最先遇到的人是他該有多好。
可世事總是造化弄人,每個人的命運,每一個遭遇,彷彿都是上蒼一早安排好的,我們凡人無法改變,只能坐等命運的擺弄。
此刻,他遠遠瞧見師父進了禁/地。
不久,淡淡的琴聲從石屋裡傳出,輾轉而纏綿。
琴聲動聽,使他想起了她還在七王子府中時常常練習的那一段霓裳舞。
至今他還記得她身穿一襲紅衣在桃花樹下跳霓裳舞時的傾城之態。一頷首,一嬌笑,步步生蓮,步步攝人心魂。
想起如今被囚禁起來的那名女子,他頓時覺得二人相差甚遠。
她再像,終究不是她。
她,終是無人能取代。